崔建军下午跟人换了班, 带她们直奔供销社。
这地儿,春月还是第一次来,浑身压抑着一种好奇与骄傲交织的复杂。
黄柔掏出布票和钱,照着幺妹身形扯了几尺非常洋气的棕黄色的确良。
春晖春月果然很懂事, 虽然小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渴望, 但嘴上一个字也不露。
“春晖春月, 等四婶明年条件好些, 给你们一人做身新衣裳,幺妹今年长得快, 我就先给她做。”
“没事四婶,你给妹做吧,我们有衣服穿。”
家里都知道,幺妹尽捡她们的烂衣服穿,还没穿过新衣服呢。
“四婶,这布给幺妹做身背带裙吧, 很好看的。”春晖忍不住道。
“背带裙”
“对呀, 就就我刚才看见有人穿的。”其实是她后世看见的, 这年代的大河口还没人穿呢。她自诩是中年阿姨的年纪了, 看着粉粉嫩嫩的幺妹就跟看自个儿孩子似的,想给她打扮漂漂亮亮的。
棕黄色又叫卡其色, 在皮肤白的小孩身上, 特洋气。
背带裤黄柔倒是见过,那是外国小孩穿的,以前她们班有一个苏联的,配上子衬衫, 男孩女孩穿着都好看。
“可我不会做啊。”黄柔是典型的现代城市女孩, 从小吃喝玩乐没少体验过, 可针织女红却一窍不通,顶多能补个衣服裤子啥的。
“三婶肯定会做呀。”众所周知,林巧针的针线活是整个生产队最出挑的。
黄柔还挺心动的,心情一好,别的买不了就给她们一人买方小帕子。又去烟酒糖茶柜台,准备称两斤陈静那样的水果糖,“同志,能不能麻烦多给我一点儿橘子味的”
售货员翻个白眼,居高临下“你买了橘子味的,那别人还吃啥人可不能这么自私自利,光顾着自个儿,我们这儿啥都是有数的,爱要不要”
黄柔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能多给就多给,给不了她也能理解。可张口就给戴顶“自私自利”的大帽子,她也不爽,扭头就要走。
她本来就不是会吵架的性子,平时都是能让则让,尽量回避和人正面冲突。
“奶奶,生气会长更多皱纹的哦。”幺妹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诚恳。
“啥你叫我啥”
“奶奶呀。”
“你这小兔崽子放啥狗屁呢老娘都还没结婚呢,你,你”售货员气得胸口绞痛,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快给阿姨道歉。”黄柔以为幺妹是故意替她出气的,可这样的方式显得太小家子气,也太不尊重人。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这人站在高高的柜台后,打扮得母大虫似的,哈出来的气还臭臭的,附近的植物们都叫她“老巫婆”,就是奶奶呀。
但小地精听妈妈的话,她真诚的说“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哒。”
其他同事捂着嘴偷笑,“哟,张姐你这是计较啥,小孩不会说谎哦。”
“就是,你看人家玉团子似的人儿,惹人爱呀。”
供销社的女人们,那可是闲出屁能演宫斗剧的,大家添油加醋,无异于火上浇油,把这女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幺妹就是一阵乱骂。
说她可以,可说闺女就不行。黄柔正色道“同志,我女儿一个四岁的小孩,就因为称谓错误你就将侮辱性称谓加她头上,请你道歉。”
“况且,她已经先给你道歉了。”
“啥”姓张的售货员不干了,“她就是小兔崽子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是有爹生没爹养的没家教我就说,我还要到处说,你能把我怎么着”
这不正戳中幺妹的身世,黄柔的心病吗
黄柔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钟,见她理直气壮得跟啥似的,冷淡道“我最后要求一次,请你向她道歉。”
“我呸还道歉呢,我他妈还要让她给我赔礼呢,磕头行不行”这女人虽没啥背景,可她嘴毒啊,吵架就跟泼妇骂街似的,穷横穷横的,同事们虽对她有意见,可也不敢真拿她怎么样。以至于惯得她脸越来越大,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好,同志,请问贵单位的委书记办公室在哪儿”黄柔转头,问另一个售货员。
众人一愣,找委书记,干,干啥
幺妹看着门口的行道树,早在心里默默的跟它交流过了,指着楼梯道“妈妈,那里。”
于是,黄柔抱着她上去,果然在最显眼处看见“书记办公室”,敲门。
“同志你好,有什么事吗”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她们说。
“你好书记,我们要向您检举一位贵单位的同志,因为小孩的错误称谓,将许多污名化词汇加诸在我女儿头上,诸如兔崽子狗娘养的请问贵单位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就是这样奉行的吗”
书记有点发愣,眼睛却看着白白胖胖的幺妹,若有所思。
“同志您好,这就是我们的诉求。”
“嗯”男人依然在看幺妹,“小朋友,你还记得去年的大白兔奶糖吗”
“记得有这么这么多,我好喜欢哒”幺妹张开小手比划。
“谢谢你小朋友,借你吉言,我女儿年后真生了个白胖闺女”
其实幺妹已经想不起他说的是谁了,但黄柔还记得啊,“您是”
“对,去年被你闺女看出怀孕的就是我女儿,赵红梅。”
“那恭喜恭喜。”黄柔淡淡的笑笑,这同一家单位,同一个岗位,这服务态度真的天差地别,难怪外头倒爷们能有生意,花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活该
“我家红梅一直说要好生谢谢你们,可一直没有再见到你们。”一天念叨,他都把幺妹的形象刻在心目中了,这不,她们一进门,就对上了。
毕竟,这大河口,白白胖胖的三四岁的小闺女,还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妈妈的小闺女,他至今也只见过这一对。
“赵书记别客气。”
“哎呀,这可不是客气的问题,要不是你闺女看出来,红梅还得干多少重活呢,说不定这孩子就保不住了她幸好,她终于肯听我劝,跳出火坑了。”
黄柔被他感谢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没忘记自己上来的目的,正色道“我理解赵书记一片拳拳心意,也希望您能理解我作为一名母亲,也只是想为我的孩子争取她该得到的尊重,贵单位的张姓售货员”
“张媛媛”赵书记蹙着眉头,嘴角紧绷,这是发怒的前兆。
黄柔不确定她的名字,倒是幺妹答应“是哒”
这张媛媛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投诉了,就因为她整天给顾客摆着张驴脸,别人好好问个话她要么翻白眼儿,要么给人呛回去,哪怕是在同一个单位,被她得罪的同事也不少。以前张红梅没怀孕的时候,没少受她气。
“行,你反映的情况我已获悉,这是意见簿,麻烦你留一下个人信息,有了处理结果后我会第一时间反馈。”
黄柔也没想真能把张媛媛怎么样,哪怕警察也拿这种人没办法,但留意见簿至少说明投诉还是有效果的。遂爽快的留下单位电话和姓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幺妹指着靠墙的玻璃柜道“妈妈,这是跟你一样的书。”
黄柔一眼扫过去,也不好细盯着看,只看出来是一排排棕黄色的古书,但应该是影拓本,不是原本,不然不可能大咧咧的放阳光下。
“小朋友,你识字儿”
幺妹悄悄吐吐舌头,她可是聪明的小地精呀。妈妈说这是她跟妈妈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哒,“我做梦梦见哒。”
黄柔扶额,这丫头,做梦能让她识字
“那你念给我听听,是啥字儿”
“医,家,金,鉴,跟我妈妈的一样,但我妈妈的很老很老啦。”这可难不倒她。
赵书记来了兴致,“哦还有比我更老的版本,莫非是三七年的”
“不是三十七年,是三百年哦”
黄柔真是拿闺女的小嘴巴没法儿,跟敞开的茶壶似的,嘚吧嘚吧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她说光光了。
“三,三百年”赵书记一愣,惊讶道“是真的吗小黄同志”
黄柔只得硬着头皮说“是的,是家父曾经收藏的版本,我因为不是专业学科出身,也看不懂,放我手里也是明珠蒙尘。”总不能说是幺妹挖出来的吧
都说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可有时候一个真相却要牵扯出无数个真相,尤其是幺妹的“身份”。
赵书记双眼冒光,“三百年前的,莫非是康熙年间首印版序是太医院刘仲谦题的吗”
黄柔点头,序言确实是此人,她大学时选修过历史课,还觉着这名字有点莫名的熟悉。
赵书记一拍大腿,几乎是跳起来的“好好好,当年的首印版在武英殿造办处一场大火中被焚毁一空,是现存最早的雕版官刻本,字大、栏宽,行疏朗,后来造办处改为修书处,再版是先发到江南刻版,再运归”
得,这是行家
“一共十八卷对吧”
黄柔点头,自己这外行,在人跟前就不够看。
“小黄同志,你看,我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研究点儿医史文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对那套书不感兴趣的话,能否卖给我”
小地精竖着耳朵,捕捉到一个“卖”字,恨不得替妈妈答应下来。有钱就能买橘子糖吃啦
黄柔现在确实缺钱,非常缺。
“那这样吧,下午我先把书带过来您看一下先。”毕竟这样稀有的版本,她不确定是不是就他说的,别答应得太早。
赵书记高兴极了,亲自把她们送到楼下,让售货员给称了两斤橘子味的水果糖,又送了她们两个橘子罐头,还把张媛媛给狠狠的骂了一顿,勒令她当众赔礼道歉,写检讨。
张媛媛没想到啊,这土里土气的母女俩,居然把清高的委书记请动了不说,还白送这么多东西尤其那水果糖,这不明晃晃打她的脸吗
可她能有啥办法这年代组织大过天,组织说你行你就行,组织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她要想往县里调,还得过书记这一关呢。书记不给签字不放人,她就是哭天抢地也没辙
要平时她是不怕的,反正她有编制,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谁也没权力开除她。可那是相对以前那不思进取的她来说的,最近家里给她介绍了一县公安局的对象,人又高大又帅气,工作又体面,关键他只有一要求让她把工作调县里去。
早知道这小土妞的妈妈这么较真,她就早点道歉好了,现在被书记记上一笔,年底能不能调走可就成大问题了,害
当然,下楼的时候,黄柔就给幺妹交代好了,卖书这事回去不能跟任何人说,她有她的计划和用途。
“好的鸭妈妈,我保密。”
走了两步,黄柔看着闺女,“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认这理儿,较这真儿吗”
幺妹摇头。
“妈妈就是想告诉你,对于那些不尊重你的人,你不能退让,女孩子该争取的一定要争取。”她也是吃过很多亏,才明白的,可惜,没有母亲曾教过她这样的道理。
小地精似懂非懂,但话算是记下来了,重重地点头。
***
走了没多远,幺妹揣着满满一兜橘子糖,边走边鼓着嘴巴吃,“妈妈,我们有罐头了哦,待会儿能不能给我吃一牙橘子”
崔建军抱着她,“小丫头怎么这么喜欢橘子”
幺妹摇着头躲他的“魔爪”,她是小地精呀金黄黄的,甜丝丝的,那是她的最爱,没有之一啦。
回到厂里,崔建军让人叫走了,黄柔给她们安顿好,背上书就出门了。
这个点儿的宿舍区很安静,老师们要么上课去了,要么都在休息,她们也不敢吵闹,把门关上,爬窗台上吃糖。
幺妹今儿吃的糖够多了,可她还跟吃不够似的,嘴里含着,手里捏着,兜里揣着,眼睛还在看着姐姐们的。
春晖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颊,教她们把花花绿绿的糖纸收集起来,折出一张张小巧别致的船,再用针线把小船儿们串起来,长长的,五颜六色的,别提多好看了
外头阳光正烈,植物们被晒得蔫头蔫脑,她们坐在窗台上,太阳晒不着,小风那个吹,那个舒服
忽然,“喂,听说了没那棵金银花快死了”
“哪个金银花”
“哎呀,就垃圾堆旁边那个啊,整天臭都臭死了,现在又被个铁家伙压着,都喘不上气啦。”
幺妹疑惑,悄悄问它们垃圾堆在哪儿。
于是,下一秒钟,“姐姐我们去捡垃圾吧”
“啥”春月一蹦三尺高,激动得小脸涨红,赶紧掏出宝贝鼻烟壶,“我咋没看见垃圾堆在哪儿”
对于捡垃圾,她可是友娣的忠实粉丝。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她说过垃圾堆这座藏宝山里的故事了,那里就跟梦里一样,钱啊粮票啊衣服鞋子啊啥都有。
春晖看着她们才刚洗白白的手,可别啊,待会儿变成两只小臭虫她才不要呢。
说干就干,春晖不去,春月拉起幺妹就跑。
春晖已经看见垃圾堆在哪儿了,她坐窗台上可以一清二楚的看见她们,倒是放心,一个人拿本书坐窗台上看。
厂里的孩子们都在上课,她们去正好捡了个空,高高大大的臭臭烘烘的垃圾堆成小山,那里空无一人
春月“熬”一嗓子,一头扎进知识哦呸,垃圾的海洋。
她们毕竟是第一次捡垃圾,不知道翻垃圾山是讲究技巧的,都赤着手乱刨,又没见过世面,看见啥都得捡起来看一眼。
“哦,这是半截儿铅笔,回去给我姐。”
“呀,这是块大橡皮,城里人真有钱啥都往外扔”
“哦嚯,还有个发卡,还能夹呢”
两小只翻得可带劲儿了
而且,有小地精的灵力测探,她能知道哪儿有啥,哪儿的东西还能用,哪儿的是真垃圾,虽然是乱刨,可效率奇高,一会儿就捡到一堆东西了。
直到听见“哎哟”一声,幺妹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来救金银花的鸭
“姐姐快帮我把这堆垃圾翻开。”
捡垃圾小能手扑过来,用破布条绑着的手掀开上头的大垃圾,“妹啊,下头有啥”
幺妹集中精力感受一下,“是铁哒。”
春月眼睛一亮,干劲更足了,废铁那可是能卖的,很值钱的,友娣姐姐说捡到一斤就能买两只冰棍啦
终于,她刨啊刨的,终于在掀开一堆烂菜叶子的时候,“哇哦真是废铁啊”
幺妹帮着把“废铁”扶起来,底下一根被压得死死的绿苗苗大口大口的喘气,“哎哟可压死我啦,得亏这俩小屁孩啊。”
“你是金银花吗”其中一个“小屁孩”歪着脑袋问。
“啥吓死我了她居然能听懂我说话,这不会就是牛屎沟那个人类幼崽吧”
幺妹双手叉腰,可把她得意的,连公社的小草草们都知道她啦
“听说你还会种花,那你把我带回家吧,我会开两种颜色的花哦。”重获自由的金银花迎风招摆,自打出生就在这垃圾堆旁,每天呼吸的都是臭气,还得忍受小屁孩心血来潮的“辣手摧花”,它太难啦。
“而且,我还是一味中药哦,能清热解毒,疏风散热,风热感冒吃我准没错”
幺妹不懂什么风热感冒,但她知道,药是要花钱买哒,把它捡回家那就不用花钱啦省下来的钱奶奶就能盖房子咯
她捡起一个小破铁铲,“吭吭吭”的挖,连泥带根的挖起来,栽下去就能活啦。
“妹啊,这是缝纫机啊”春月忽然大叫起来。
“这种鸡会下蛋吗”
春月跺脚,“是缝纫机啊,缝纫机,我在我姨妈家看见的,用脚一踩,噔噔噔的就能缝衣服,比用手快多啦,人纺织厂服装厂用的就是这个呢”
这年代的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可是有钱人才有的“四大件儿”呢,小地精没见过不能怪她。
幺妹回头一看,原来是刚压金银花身上的大家伙。
“妹你看,还是东方红的呢”春月指着黑漆漆的机座。
果然,“东方红”三个字已经斑驳了,还有金黄色的“为人民服务”,反正以她们的眼力来看,这还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是谁家不会过日子的给扔出来。
“走,咱们赶紧抬回宿舍。”春月生怕别人后悔了又来找。
可那机器是铁的,她也才十岁不到,压根抬不动,干脆让妹妹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跑到宿舍楼下,“姐,姐你快下来”
春晖本来没把她们捡垃圾的事当回事儿,为啥这厂里一天不知得多少小孩眼巴巴守着呢,谁家倒个垃圾,立马就一哄而上,烂菜叶子都给捡得干干净净。
要知道,烂菜叶子在她们农村,那可是没人要的。
所以,城里小孩多可怜呐,虽然父母都领工资,可物资匮乏,很多东西是拿钱也买不到的,哪怕烂菜叶子那也得上国营菜市场买去。
没想到,她们居然捡到一台缝纫机
关键是,用抹布擦干净才发现,这机器它好好的,虽然油漆斑驳,脚踏板也松了,可这都是小问题,修理修理就能用。她上辈子在南方打工,不就是在服装厂吗那一台台的流水线缝纫机,她摸得比啥都熟,基本只要踩两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简单的还能修理呢
当然,当她踩过就知道,这台机子确实坏了,还是最重要的机头坏了负责勾线和送料的部件坏了,无法给刺料、压料、落牙的部分配合,确实用不了了。
可她是谁
她崔春晖上辈子可是深市服装厂里的修机小能手大致估摸一下需要些什么工具和原配件,她就跑大门口找三叔去了。
工具门房多的是,不够的还能去后勤借,车间有的工具后勤都原模原样备着好几套呢,至于原配件,没钱就只能用简单的替代品,反正不到下班时间,那缝纫机就“嘎吱嘎吱”的运转起来了。
“哎哟,我侄女这眼力,还是东方红的呢,名牌中的名牌,咱们厂里也不会超过十台。”崔建军摸着被擦得油光锃亮的机器,啧啧称奇。
春月挺挺小胸膛,“是妹妹眼神好,她看见的。”
“妹真厉害,回去让三婶用缝纫机,给你缝条最洋气的背带裤”
幺妹忙点头,她终于要拥有人生中第一件新衣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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