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7

小说:七零小地精 作者:老胡十八
    天黑后, 春晖一家四口终于披星戴月,收获满满的到家。

    “怎么样能行不”随着老太太问出口,一家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二房四口唯王二妹马首是瞻。只见她先灌了满满一碗凉开水, 喘喘气, 才道“我姐说了, 咱们的萝卜糕好吃, 肯定能卖出去。”

    众人大喜。

    煤厂会计都说好吃,那就是真的好吃,不是他们自家人滤镜太厚。

    “她带我们看过自由市场在哪儿, 也看过别人怎么摆的, 要能行咱明儿就能找着去啦。”

    刘惠摸了摸肚子,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那赶紧的, 快把糕炸上明儿一早就出发。”

    可王二妹捅了捅丈夫, 见他吭吭哧哧不说话, 顿时急了“娘,今儿这路我们自个儿走过, 以我们这么快的脚程啊,一个单边也得四个多小时, 要真去卖的话,四个多小时那还不得夜里凌晨就动脚”

    她不想自己男人受这罪。

    “况且,到时候要真遇上治安队的抓人, 他赤脚赤手哪里跑得过别人”被抓了搞不好可是得坐牢的。

    这么大的风险,凭啥让她男人去冒

    这都是她一路上跟丈夫商量好的, 可崔建这人, 怕老娘, 回来对着老娘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就说不出口了。

    崔老太听出来了, “那你说咋样合适”

    王二妹轻咳一声,“我寻思着,反正她四婶一个星期只回一次家,就委屈她走走路,把自行车让给建。骑车来回快,真遇上抓人的也能脱身。”自从黄柔去上班后,崔建军和老爷子主动把自行车让给黄柔了,都体谅她一个女人走路累,也体谅她急切的想回家见女儿的心。

    本来,要不去卖萝卜糕的话,全家唯一的大件儿还是黄柔用着,大家也没啥意见。可现在明显是卖糕的更需要这个交通工具,王二妹本以为这事婆婆肯定能答应。

    可谁知崔老太犹豫片刻,“行。”

    “但老二周五和周天就别骑了,她四婶一个人带的东西又多,走路怪费劲的。”

    王二妹张张嘴,就两个小时的脚程,走走路怎么了以前没上班的时候,赶集不也得走婆婆这心眼儿也太偏了

    别人家的婆婆都是偏儿子,她倒好,居然给偏儿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黄柔才是她亲闺女。

    春晖拽了她妈一下,生怕她情急之下说出不好听的话,笑着道“奶奶这主意好,正好周五周天我跟我爸去,帮他背萝卜糕。”自从重生回来一直被困在这小山村里,她太需要出去看看了。

    王二妹最终啥也没说,谁让她最有主心骨的闺女也偏心四婶反正四婶和幺妹就是啥都好,她为自家男人争取点啥就是矫情,就是不知体谅孤儿寡母。

    得,她不说了还不行吗一家子都是大度人,就她心眼子多。

    春晖知道母亲的意思,自然少不了开导,这家里之所以能越过越好全凭四房母女,妈妈心疼爸爸也是人之常情,可奶奶也没说不让爸爸骑啊,大不了那两天就不卖了,或者条件好了再买一辆二手的。

    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王二妹也被她劝着想开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五,下午黄柔把车骑回来,大家剁萝卜的剁萝卜,和面的和面,忙得热火朝天。

    黄柔发现,这次回家,闺女的情绪稳定多了,不像以前她一回来她就秒变小袋鼠挂她身上,一走就扁着嘴红眼圈。大概这就是房子给她的安全感吧

    母女俩已经畅想过以后有了自己的房间要怎么布置,要在阳台养金银花和翡翠兰小地精知道妈妈的未来里有她,这就是安全感。

    所以,对于暂时的分离,她没那么焦虑了。

    正想着,一只小手伸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个酸酸甜甜的东西。

    “喔春晖姐姐给的橘子罐头吗”二房去了姨姐家,她以为是市里带回来的罐头,平时带啥回来二嫂也会给孩子分着吃。

    “是叔叔给哒。”幺妹自然不忘夸奖自己“他要给我许许多多呢,可我记得妈妈说的话,只要了一罐,还分给姐姐们吃,还给奶奶吃,给大伯娘吃。”

    黄柔咀嚼的动作一顿,嘴里的橘子它忽然就不香了。

    “傻丫头,你怎么老吃他的东西”

    “我喜欢长腿叔叔呀”

    这孩子虽然贪嘴,可她也不是谁的东西都吃的,像邱家的,隔壁杨家的,以及不认识的人,就是摆她面前,她也不会吃。

    黄柔愣了愣,看周围没人,小声问“为什么喜欢他呀”

    他那样一脸正气,又高又大的男人,孩子们都是有点怕的。

    幺妹歪着脑袋想了想,她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就是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善意,谁对她善良她就喜欢谁。

    黄柔摸摸她脑袋,自嘲一笑“算了,你才几岁,这样的问题太深奥了。妈妈问你,你是不是又答应他当小叛徒啦”

    幺妹害羞极了,一下扑进妈妈怀里,脑袋在她胸前拱啊拱的。

    黄柔轻轻拍她小屁股,觉着问题还是得从根源解决。“那你帮妈妈一个忙,星期一让他去学校,就说妈妈有话跟他说,好不好”

    她得义正言辞的,毫不留情的,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不能再让他心存幻想,不能再利用小吃货当狗腿子,同时也把东西还给他。这些话她不能在村里说,隔墙有耳,谁知道会被谁听见看见,到时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反倒是学校最“安全”,因为大家不认识他,要有同事看见的话她可以说是亲戚。

    第一次当信使的小地精赶紧点头,“好哒妈妈。”

    第二天天还没亮,崔家灶房就开始干活了。友娣这丫头还真有她的,听说猪油做饼子酥脆,揉面的时候给加了一勺猪油进去,煎的时候用清油,这样出锅的时候就特别酥脆,即使放一整天也不会冷腻。

    因为不知道行情怎么样,崔家也不敢多做,只做了五十个。给小背篓铺上一层干净的白纱布,饼子整整齐齐码上去,再盖好藏好,崔建准备出发了。

    天没亮就跟着忙碌的刘惠打个哈欠,看看婆婆,又看看黄柔,“要不把幺妹带上吧她是小福星,说不定能带来生意呢”

    可惜,婆婆和妯娌都不同意,幺妹还是个孩子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清八早把她喊起来干啥就你一天屁事多,家里这么多大人靠不住非得靠孩子”

    得,刘惠摸摸鼻子,讪讪的回房了。她现在可不敢跟婆婆杠了,搞不好是要挨揍的她啊,就等着肚子里这个出来,她在崔家才能挺直腰杆,才能当家做主。

    虽然不舍得叫醒幺妹,可春晖跟着她爸去了。

    崔建把小背篓紧紧的,稳稳的捆背上,闺女坐后座,天没亮,就“嘎吱嘎吱”的出了村子。顺着大路来到公社,跟在一辆拖拉机后,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灰,蹬得腿都酸胀得抬不起来,才终于赶在九点钟前到达市区。

    照着昨天的记忆找到煤厂去,旁边是一条黑漆漆的臭水河,两岸已经人声鼎沸,都是摆摊儿的。因为煤厂待遇好,工人也多,这儿的东西是最好卖的。

    当然,在春晖看来这比后世乡街子都不如,名义是“摆摊”,实际就一群农民和城市无业游民给站街呢,跟前铺张塑料油纸,身后放只小背篓,顶上是一杆半隐半掩的小秤。

    春晖找到一块树荫下,让爸爸停好自行车,再把背篓放自行车后座上。方揭开纱布,一股油香味就扑鼻而来,周围摆摊儿的都若有似无的看过来。

    崔建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事,光天化日之下搞投机倒把,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眼珠子“咕噜咕噜”的四下警惕,听说治安队和便衣公安会来抓人,假装买东西的钓鱼呢。

    这不,他现在看谁都像钓鱼的

    春晖简直哭笑不得,“哎呀爸,你别这么紧张,别人看你才是有问题的。”

    “叔叔,萝卜糕要吗”正好有个穿煤厂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和青菜,还有一刀豆腐,一条一斤多的鱼,一看就是刚下夜班赶回家做饭的。

    而且,生活条件不错。

    “啥萝卜糕”男人揉了揉眼睛,又困又饿之下,脚底也跟踩棉花上似的。

    “叔叔你看。”她把纱布再掀开一点儿,露出金黄色的鹅蛋大的小饼子。

    男人嗅了嗅鼻子,“还挺香的,你们自己炸的吗”

    “是的,萝卜是自家种的,很甜很新鲜。”春晖露出白白的牙齿,还好,她随身带着小手帕,刚到就沾了水帮爸爸擦过脸和手,不然灰头土脸的别人还担心不卫生呢

    果然,男人见他们虽然穿得破烂,但人还挺干净,伸出手来指甲缝也没黑黑的,倒是放心了“给我来两个。”

    “好嘞叔叔,开张生意,算您一毛钱一个行不行”其实她心里也是打鼓的,毕竟水饺也才三毛钱一碗,这饼子价会不会太高了没人买

    可她忘了这是阳城市是整个西南最大最有规模的资源型城市,不是大河口那样的城乡结合部,煤厂工人是真不缺这三毛两毛的,“行行行,你们明天还来不”

    春晖一喜,太好啦

    “来呢,叔叔给。”没有后世的包装纸和塑料袋,干脆把荷叶剪小,巴掌大一块荷叶正好够包一个饼子。

    关键荷叶也是洗过的,没有尘土,青青翠翠的包着金黄的饼子,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男人递过去两毛钱,站在边上就吃起来。

    猪油和的,就是脆

    又香又甜,还管饱,吃完两个不过瘾,“再给我来四个,家里孩子也馋。”

    得,一下子就卖出去六个,父女俩这才找回两分自信,崔建咧嘴笑道“还真能卖出去啊,一毛会不会太贵了”

    春晖也拿不准,毕竟城乡差距摆着呢,“先卖卖看,要嫌贵咱就降一分两分的。”反正只要不低于八分,都是意外之喜。

    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下夜班的工人更多,三三两两哈欠连天的往外走,春晖专找这样的“潜在客户”问,问十个总有两三个愿意买。他们没赶上早班来交接的,不然还能再多卖几个出去。

    但饶是如此,也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同类产品不少,卖油条的,卖馒头包子的,还有一个更奢侈,居然卖茶叶蛋

    妈耶,光白水煮蛋就够好吃的了,茶叶蛋得好吃成啥样啊崔建咽着口水,尽职尽责做好一名观察员,但凡哪儿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准备跨上自行车就跑。

    可能是上天眷顾,也可能是周末治安队的放松警惕,直到中午一点卖光萝卜糕,他们也没遇到来抓人的。

    ***

    崔家人没想到,第一天做生意就来了个开门红

    一切原材料都是自家的,相当于净赚了五块钱,这可是相当于老头子上一个星期的班啦要天天有这赚头,那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块,哎哟,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现在,大家都后悔饼子做太少了,早知道中午就能卖完,应该做百八十个才对,那一天就能挣十块,一年就是三千六,别说还买房子的债,就是再盖一座大院子也够啦

    崔老太激动得双手颤抖,难以置信的,把一堆毛票硬币数了又数。以前卖兰花卖西瓜虽然挣得更多,可那感觉都像捡来的,不真实。今天的萝卜糕却是大家齐心协力做出来的,从剁萝卜到发面揉面,那是真真实实的

    这冲击性可不是一般的大。

    王二妹想要趁机把这项“工作”固定在自家男人头上,可刘惠比她还快,扶着肚子说嘴巴淡,想吃酸的,“娘明儿就让建国去吧,顺便帮我称一两话梅回来。放心,话梅钱我待会儿就给他,绝不会占用家里的钱。”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王二妹找不到借口拒绝,总不能说让崔建给她买吧这像什么话。

    崔老太当场抽出五毛,“这主意是咱们友娣想出来的,就该给她奖励,谁要想哄她的钱,看老娘不撕烂她的嘴”

    刘惠讪讪的,她倒是想哄,可这死丫头天天睡东屋,防她跟防贼似的,她连边儿都挨不上,她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星期天,大家做了一百个萝卜糕,让友娣跟她爸去卖,当然,有春晖传授买卖绝学,她又机灵,为了口吃的那是啥好听话都能说出来,效果比春晖出马还好,下午六点半就到家了。

    黄柔等不及自行车回来,四点多就动脚出发了。

    回到宿舍,趁着天还没黑,她把穿回家的衣服裤子洗了,又把宿舍里里外外好好的打扫一遍,水泥地板拖得干干净净能当镜子照。其他同事从门口路过,都说小黄老师可真勤快,谁做她室友谁幸福。

    黄柔本来就爱洁,也不爱跟人计较,尤其俩人住一屋,谁多干点儿谁少干点儿那都是无所谓的。

    “黄老师,下头有人找。”卫老师“踏踏”着一双圆头皮鞋,倚在门框上。

    黄柔知道她想听啥,认认真真看了眼她的皮鞋,“卫老师这新皮鞋真好看,衬得你脚特别白。”

    白是白,可脚胖啊,多余的肉都快从皮鞋框里溢出来了。

    “哎哟,我倒是觉着一般般,也就老夏这种大老爷们,不会过日子,偏说这皮鞋衬我,我不要硬拉着我进去市百货商店呢,一双快顶上咱们一个月工资了”

    为了炫耀,黄柔都锁好门下楼梯了,她还跟着。

    楼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有新有旧,这年代偷一辆自行车三年起步,所以大家都放心,不用锁。

    “诶,人呢”

    “这儿。”自行车对面是一株腰粗的桂花树,细细的叶子掩映下,一个高个子男人招了招手。

    黄柔眯着眼看过去,他怎么来了

    不是让幺妹告诉他,明天中午一点再来吗她还打算把明儿下午的课调一调,好好把话说清楚。

    顾三看她不过去,索性大长腿一迈,咚咚咚就过来了。“不是有话要说”

    黄柔环顾四周,楼门口进进出出都是同事,她只能叹息一声,“出去说吧。”

    她走在前面,男人就慢慢的适应着她的脚步,跟在她右后方这是遵从的意思。

    其实,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虽然以前是挺刺头的,可自从入伍后那也算改邪归正了,以后又有大好前程。“顾学章同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我明确告诉你,请你不要再给我们送任何东西,也不要再给我们写信。”

    男人顿了顿,心里苦涩,嘴里却道“那你给我写吧。”

    黄柔一顿,他还装傻

    这叫啥,死皮不要脸

    黄柔被他癞皮狗似的态度惹毛了,几乎是恼羞成怒的说“我也不会给你写永远不会”

    顾三顾三大跨步走到她前面,蹙眉看着她“那你忘了”

    黄柔以为他又要扯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交集”,头疼极了。

    “忘了五年前给我写的了吗”

    黄柔一愣,“什么时候”

    “五年前,整整三个月才给我回信。”

    黄柔彻底被他说糊涂了,“我五年前给你写过信”

    男人也愣了,顿了顿,她的错愕不是装出来的,某种可能性浮上心头“莫非不是你”

    黄柔心头一跳,看他言之凿凿的,应该是有“信”这回事,而她确定没写过。所以,是谁冒充她,给他写信她那时候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给人回信,这不是给他幻想害了他吗

    顾三抬头看天,还没黑透,月亮已经慢慢爬上来了,天边零星挂着几个亮点,微风拂来,空气里都是夏天的气息。

    虽然才五月份,夏天已经来了。

    就像那年的夏天。

    他忽然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他曾恨她为什么那么刻薄,那么狠毒,不止把他骂得猪狗不如仿佛一辈子爬不起来的死鱼烂虾,还说他这样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活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活该生孩子没屁眼。

    那一个个恶毒的字眼,曾让他躲被窝里默默红过眼。被心爱的女人如此不留情面的辱骂,他觉着自尊受挫,觉着自己活该,活该眼瞎

    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这种既喜欢又总是被伤害的日子,他整整过了五年。心里阴暗时,他也曾幻想过,终有一天,他一定要把她狠狠地压在身下,狠狠地问问她,她这块天鹅肉怎么就让他给吃上了

    然而,现实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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