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见雪一直拒绝回想当初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身体被切开，血液喷涌而出，呼吸困难，视线昏黑。
差一点，她就要死去了，死在眼前这位祸津神手中。
她虽然没有看到祸津神的脸，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但她迟迟未愈的伤口记得他。
“你又不是妖怪，要什么四魂之玉？”鹤丸国永试图和祸津神沟通，“这种东西只会祸乱人间——哎呀，这么一说，四魂之玉和你很像呢。”
存在本身都会给周围带来灾祸。
只不过，四魂之玉的状态还不稳定，有从曲灵被净化为直灵的可能。当然，也有净化完毕、重新被污染的可能。
“你们都可以对四魂之玉有需求，我为什么不可以？”祸津神侧过刀身，“多说无益！”
只有刀剑之下见真章了。
祸津神只有一个，刀剑付丧神却有六位。不过，祸津神有妖怪做帮手，刀剑付丧神得分心照顾新见雪。
刀剑交接声响起后，新见雪冷静下来，将灵力分出一部分，用以抑止身上不断流逝的生命力，这才堪堪将血止住。
“虽然没有愈合，但也没有继续流血了，”乱藤四郎检查完新见雪胸前的伤口，吐出一口气，“你认识他吗？”
新见雪没有回答乱藤四郎的提问。毕竟，她认识祸津神，祸津神可不认识她。
“这个伤口，是夜斗造成的吧，”一只白色的狒狒突兀地出现在他们身侧，“所以才会流血不止。”
不，不是白色的狒狒，是披着狒狒皮毛的不知名妖怪。
他口中的夜斗，就是正在和刀剑付丧神们战斗的祸津神。
“切口非常漂亮。”
他的视线就像猛兽一样，让新见雪很不舒服。新见雪瞪了他一眼，重新掩住胸口。
“你，奈落！”乱藤四郎亮出短刀，“又来捣乱！”
刀光闪过，数只嗡嗡作响的毒虫被切裂，掉在了地上。
“别这么激动，乱，”奈落出现在另一侧，轻笑出声，“我只是很好奇。”
他顿了顿，看向新见雪：“对于夜斗的手下居然有活口这件事。”
夜斗的动作一向快狠准，从新见雪的伤口上看，她能活下来，就像是假的一样，完全是奇迹。
“喂，夜斗，”奈落打量了新见雪一阵，直接问祸津神，“你对她有没有印象？”
“哈？”夜斗抽空看了新见雪一眼，“没有。”
“该不会是你忘掉她了吧？”
“可能吧，”夜斗漫不经心，“绯也说，那道伤口看起来是她造成的。”
但夜斗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可是祸津神，每次杀人后都会确认一下斩杀对象死没死。如果新见雪真的是他的猎物，她不可能逃过检视环节。
此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其实发生在数百年后，而不是之前。
“真的吗？”乱藤四郎忍不住问新见雪，但很快又摆了摆手，“啊，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是真的，”新见雪收拾心情，瞪了一眼夜斗，恶狠狠地说，“有机会，一定要捅回来才行！”
话音落下，乱藤四郎眨了眨眼，盯着新见雪发出一声赞叹：“哇——”
新见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怎、怎么了吗？”
“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吔，”如果不是手上拿着刀，乱藤四郎都想给她鼓掌了，“有志气，加油！”
新见雪：“......谢谢。”
谁让她之前树立了一个胆小的人设呢。
“照顾好自己，给自己做个结界。”乱藤四郎吩咐新见雪，接着转向奈落：“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如果没有的话，就轮到我来提问了。”
他扬起手中的短刀：“用我的刀来问！”
奈落再次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天空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打在身上，带走了体表的温度。周围的景色笼上了一层纱雾，世界变得安静下来，让人产生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恍惚间，刀剑付丧神和妖怪、祸津神之间的战斗就像是在表演剧目一般，你进我退，你来我往，带着奇特的韵律。
“呵呵。”
在一片阴影之中，一双金色的眸子亮起。
“已经看够了吧，阿雪。”
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黑猫踩着轻柔的步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喵之助？！”太鼓钟贞宗一下子跳起来，连面前的妖怪都不顾了，“有时间溯行军在附近？！”
黑猫甩了甩尾巴，眯起眼睛。
“远在天边，”喵之助看向新见雪，“近在眼前。”
顶着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新见雪的脸色先是白了一下，然后迅速涨红。政府这边的刀剑神情尤为精彩，只有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依旧淡定。
“走了，阿雪，”加州清光也走了出来，在他背后是暗堕的一期一振和五虎退，“不用跟他们耗下去了。”
“等一下！”烛台切光忠急忙拉住新见雪的手，“你是未成年吧？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时间溯行军，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对不起，”新见雪摇了摇头，“只有时间溯行军能帮助我。”
“......这种说法就像是被骗了呢。”
新见雪哂笑一声。
——安定，拜托了。
下一刻，浅葱色羽织的少年在新见雪面前汇聚成形，一刀斩了过来。烛台切光忠猝不及防，被逼退几步，放开了新见雪的手。
“多谢你的关心，”大和守安定挡在新见雪面前，“但我们的目标，就是改变历史。”
“我就知道，阿雪有事情在瞒着我，”鹤丸国永荡开一刀，和夜斗拉开距离，“我是真心希望阿雪来当审神者的吔。”
新见雪只挠了挠脸：“对不起。”
“这倒不必。”
鹤丸国永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铜钱，丢向夜斗。
夜斗条件反射地挥刀，差点把铜钱斩断。他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顺势反转刀身，用刀背敲击铜钱，再将铜钱接在手里。
夜斗歪了歪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愿啦，许愿，”鹤丸国永把刀转向新见雪，“帮我把他们留下来，这枚铜钱和四魂之玉都归你。”他又看了看奈落，补充道：“你们。”
他都这样说了，奈落亦是从善如流。
新见雪大吃一惊：“你们的目的不是四魂之玉？！”
就在此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四魂之玉当然是我们的目标，但目标也有轻重缓急之分，”一名身着白衣红袴的青年从天而降，“和你们相比，四魂之玉一点也不重要。”
他的肩头正蹲着一只黄色的小狐狸——
狐之助！
“我是审神者月见里，”青年冲着新见雪颔首，“请多指教了，新的刀剑付丧神大和守大人，和新任的溯行军小小姐。”
什么“灵力水平低下、再怎么努力也升不了职”。
新见雪瞪着眼前的月见里，只从对方那里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既然审神者已经到场，政府军就不用再担心灵力不足的问题了。
“所以，”加州清光皱起眉头，“这是陷阱？”
“没错，”月见里点了点头，“现在政府的最优先事项就是把他们两个找回来。”所有人都加班加点检测任何可疑的时空波动，尉官及以上军衔的审神者都尽可能铺开在各个时间段控场，连佣兵都发动了不少。
“所以，”他抬起一根有力的手指，“能拜托你们，束手就擒吗？”
月见里对己方的实力抱有极强的信心，这信心流于表面，令新见雪心下一凛。
“开什么玩笑！”喵之助的毛都炸了，“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狐之助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群接受不了失败的幼稚鬼！”
话音刚落，狐之助和喵之助率先动手，同时扑向对方，你一抓我一咬，滚成一团。
“阿雪，逝者不可追，”月见里家的一期一振试图劝服新见雪，“纠缠于已经过去的历史，只会浪费你的未来！”
“到底什么是浪费，什么是不浪费，只能让她自己来判断，”暗堕的一期一振冷哼一声，“不要做多余的事！”
自从时间线可以人为折叠、从下游回溯上游之后，人们渐渐发现，“未来”不一定比“过去”重要。
存在就是存在，没人能断言存在的意义何在。
五虎退看向新见雪：“那么，阿雪，你的决定是？”他温言鼓励道，“我们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这口气，好像还是在进行无关紧要的实习任务一样。
“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新见雪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对我的照顾。”
“但从现在开始——”
她扬起手，脚下的土层松动。苍白的骨头架子燃起了碧色的火焰，组成了骸骨战士的形状。只要执念不灭，这些战士就永远不会消亡。
“我们就是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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