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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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王回来的突然, 京中没有府邸,萧王也一点招呼都没打,就带着人搬进了相府住着, 他们曾是师生关系, 如此也算不得逾越。

    朝臣看了却不这么想,而是觉得萧王夺嫡之心, 路人皆知啊。

    刚倒了个豫王, 又来了个萧王,而且萧王身边那个黑马黑甲的少年将军让人分外熟悉, 眉眼像封洛将军, 一身的凶煞之气,可不就是近几年新崛起的那个,在边关所向披靡的黑袍小将

    萧王和这黑袍小将交好, 又是跟大军回京的, 乍看之下, 跟四皇子、九皇子平分秋色,不少有心人便找上门来。

    有些是豫王一脉残党,有些是来探听虚实假意投诚的间谍, 门口的守卫来者不拒, 全都迎进去,然后关门放主子打狗。

    “都给我丢出去。”叶煊不费吹灰之力将这群体质弱的幕僚绑了,拍了拍手, 让泰安把被绳子捆成一团的幕僚们都丢了出去, 正好丢在门口卖糖葫芦的小贩脚边。

    小贩僵硬的抬头,正对上萧王挑眉看来的视线。

    “站住。”叶煊喊住小贩, 一把抢过他的葫芦靶子, 扛着就往里走, “你这玩意儿我全要了。”

    跟在背后的泰安默默的掏钱塞到欲哭无泪的小贩手中,最后一个进丞相府,将幕僚们往旁边踹了踹,“砰”的关上了门。

    叶煊从靶子上抽了几个糖葫芦,把剩下的连靶子一起丢到泰安怀里,“送你了。”

    用私房钱垫的泰安“”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厚脸皮的主子往内室走去,看着靶子顿了顿,也抽出几个,其他让护院们自己分,然后翻墙往裴府方向而去。

    谢玉舒在内间书房里批阅奏章皇帝一日日病的厉害,朝中又没有太子,日常奏章都是由丞相先初阅挑拣,不重要的先处理批复,重要的再送进宫里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抬头,就见叶煊拿着几根糖葫芦进来了。

    谢玉舒不免笑起来,“以前也不见你爱吃这个。”

    “边关苦寒,待得久了,不爱吃的也馋。”叶煊剥开糖葫芦上用来防灰防化的一层薄薄糖纸,递到谢玉舒嘴边。

    谢玉舒咬了一个含在嘴里,颇有些理解的点了点头,笑道,“我先前刚回来时也这样,现在在京中待久了,反倒又念起庆州的大饼了。”

    “泰安会做,等他回来让他做几个切好了放盘子里,当零嘴吃。”叶煊也咬了一个,山楂外包裹的糖浆太甜了,他眉间细微的动了一下,很快就抚平了,手里剩下的那串糖葫芦直接被谢玉舒拿了过去。

    “不爱吃就别勉强了,给我吃吧,正好中和一下味道。”谢玉舒说着对着面前厚厚的奏章叹气摇头。

    叶煊挑眉,前倾了一下身体托腮看着他,没有去看奏章,问,“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愁”

    “还能什么立太子。”谢玉舒道,“十本奏章七本是请立齐王为太子的,如今豫王之事刚结束,发配流放的官员尚未全部离京,就如此逼迫冒进唉,明日早朝陛下又要发火了。”

    叶煊看谢玉舒吃的差不多了,垂眸又剥了一根冰糖葫芦递过去,语气平淡道,“四哥一脉官员素来都如此激进,你若嫌烦,我找人去把四哥打一顿”

    “倒也不必如此。”谢玉舒顿了一下,扭头仔仔细细看的将叶煊看了一遍。

    叶煊注意到他的视线,眉头一挑,直起背端正的坐着,为了让他看清楚还站起身张开手转了一圈。

    谢玉舒看着他飞起来的衣摆忍不住笑出了声。

    叶煊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愉悦之事。”谢玉舒视线扫到谢玉舒的衣服下摆,越看越想笑,掩唇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我每回去哥哥家,小群主也爱这么转圈,向我展示她穿的漂亮裙子。”

    叶煊愣了一下,倏尔反应过来,一伸手将欲要跑走的谢玉舒抓进怀里箍着他的腰将他腾空抱起。

    “好啊,玉舒你笑话我。”叶煊说着,眼睛一耷拉,摆出一副被欺凌的可怜模样。

    谢玉舒一巴掌盖他脸上往外推了推,声音里掩不住笑意,“都说了你这副样子已经骗不到我了。”

    “快放我下去。”谢玉舒双手撑在少年宽阔的肩膀上。

    叶煊仰头看着他,忽而眼睛里闪过狡黠,将他往上一抛,在谢玉舒惊吓的急促呼声里,接住扛在肩上转了一圈,坏心眼的笑道,“我偏不。”

    “叶煊”谢玉舒受惊的抓住他的肩膀,直拍他背,“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哦小先生要罚我那就试试。”叶煊抱着他的双腿,低声笑起来,胸腔震的嗡嗡的。

    谢玉舒眼睛危险的眯起,“你等着,我一定要在你脸上写字。”

    说着,搭在叶煊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一扯,叶煊猝不及防重心不稳的往旁边摔去,空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沉重的桌脚,没有真倒地上。

    谢玉舒却借机挣脱他,翻到他背上,企图反制他,被叶煊扣住手腕,抓住肩膀按在地上,谢玉舒毕竟是武状元,虽然不如叶煊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技巧纯熟,但就这么束手就擒肯定不可能。

    两人在地面交了几次手,谢玉舒逮着机会一把夺过桌上的毛笔,被叶煊重新抱住摔坐在椅子里,谢玉舒张腿跨坐在他腿上,一只手压着他肩膀,一只手拿着毛病戳他脸上,留下一个浅色的印记。

    两人动作都停住,微微喘着气,呼吸声交融到一起。

    谢玉舒玩闹了这么一番,也跟个小孩子一样露出得意的表情,“我赢了,我要拿你的脸当宣纸,在上面写字。”

    叶煊挑眉“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问,“那你打算写什么”

    “我脸就这么大,你便是用簪花小楷写也写不了多少。”

    “那我就扒开你衣服写在你身上。”谢玉舒说着,真抓着叶煊的衣领一扯。

    刺啦御用的布匹向来不够坚韧,被这么一扯,就直接撕裂开,叶煊本来就在交手中乱了的衣襟更是大敞,露出少年常年习武健壮的胸膛。

    谢玉舒整个人都愣住了,叶煊低头看着大敞的胸口挑了挑眉,缓缓抬头对上谢玉舒的懵掉的视线。

    “你”

    砰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一身富家装扮的纨绔少爷大大咧咧的背着手进来,嚷嚷道,“叶煊,裴小爷我来了,还不赶紧出来来。”

    四目相对,全场寂静,气氛诡异。

    裴晟看着房间里的场景,见鬼一般的瞪圆了眼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玉舒脸色徒然涨红,眼神闪烁连忙要起来,“不,裴六郎你误会了”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叶煊抓住按在他胸口,肌肤相触,心脏蹦蹦跳动震得从手臂一直麻到心里,谢玉舒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煊侧头眯眼看着裴晟,眉头挑了挑问,“你要继续看”

    裴晟浑身一抖,当即捂着嘴惊骇的退出半步,泰安挡在他身前,面无表情的拉住两门把手。

    “打扰。”

    砰。木门合上。

    裴晟发抖的声线在外头魂飞天外的道,“原来传闻是真的”

    泰安疑惑,“什么”

    裴晟还未回神,喃喃念道,“原来原来谢玉舒真的是断袖,还喜欢叶煊等等,他们以前感情好像就挺好似乎断袖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那我刚才在震惊什么”

    裴晟扭头看泰安,问他,“我在震惊什么”

    泰安“”

    他默默抬头看着天原来以为小时候不懂别人想法是因为年纪小,现在长大了才发现,是人太复杂。

    叶煊换了声衣服,留谢玉舒一人在书房里冷静,在院子里招待裴晟。

    裴晟对着粗茶糕点表情嫌弃,“你一个萧王,待客也太寒碜了吧”

    “我封地在沧州,靠北戎最近的边关。”叶煊不耐烦的看着他,“你来干嘛”

    裴晟脸臭臭的瞪他,“这么久不见,小爷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不行。”叶煊拒绝。

    裴晟翻了个白眼,从怀里丢出一张镶金的邀请函,嘀咕道,“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我哥让我给你送这个来了。”

    裴晟口中的哥正是当初随军去北戎的裴昌,几年前护送二皇子灵柩回京,任宣武将军去了渤海驻守。

    “这是什么”叶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没有去拿那封帖子。

    裴晟解释,“越贵妃开的春秋宴,在普陀寺,除了朝臣的儿子女儿外,三公主、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都会去。”

    “不去。”叶煊拒绝。

    “为什么”裴晟皱眉,“朝臣子女都会去,是结实的好时机,你如今势力过于单薄,若是想要那非去不可。”

    叶煊神色淡淡,“我没想坐上那个位置,自然不必去。”

    “啥你不想”裴晟也没料到,他疑惑的问,“你不想那你回来干嘛”

    “就是不想才要回来。”叶煊嗤笑,“我若是想,当初豫王逼宫的时候就不会动手,而是等到他们都打完之后,我再坐收渔利。”

    没人知道他回来,也没人知道他带了兵,他当时完全可以隐藏在暗中做事,却光明正大暴露出来,大摇大摆的一个人踏进了乾元宫,又什么都没做说了两句话就出来了。

    这大概也是皇帝没有让禁军动手杀他的原因吧,一旦他动手,皇帝或许会死在他手上,但他自己也活不到走出乾元宫。

    裴晟皱了皱眉,“算了,你们要干什么我都懒得知道,反正谁坐皇帝都一样,我裴家都得祭天。”

    一朝天子一朝臣,裴家权势太大,皇帝想着法的除了高家豫王党,削弱了徐国公党,只有裴家几乎没有动,这显然是养肥给下一任皇帝宰的。

    他对这事看的分明,裴太师也早早就知道了,儿子辈们在朝中沉浮多年根深蒂固没法子动,但孙辈则都被他送出了京中,如今也只剩一下纨绔子裴六了。

    “行吧,你不去,我也懒得去,那春秋宴几天几夜就是作诗比武,无甚意思,还不如看几场戏呢。”

    叶煊立刻放下茶盏下逐客令,“裴六郎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然后起身拍了拍衣摆,在裴晟瞪圆不可思议的视线里,就这么把他丢在了原地,重新回了书房。

    裴晟“”

    “李泰安你老实告诉我,你家主子是不是跟谢玉舒有猫腻”

    泰安“我不知”

    “你怎会不知”裴晟恨恨的道,“你小时候就有这个倾向,还编了个破花环骗我跟你拜天地,小小年纪就油腔滑调,还玩不告而别,骗我说你来找娘亲的,我后来问封将军,他说你娘亲早就亡故了,你过几年就会去上香的,你骗我”

    泰安抿着唇,无措的看着裴晟突然红了的眼眶,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

    裴晟吸了吸鼻子,突然嗤笑了一声,“七年前你没有解释,只说你不会再不告而别,等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出城了,我骑着马怎么追也追不上,还翻下了山坡,差点就死在那里”

    “”泰安沉默的用拇指摩擦了下刀柄,哑声道歉,“抱歉,我”

    “李泰安,理由我已经不想听了。”

    泰安看着他把自己之前给他的糖葫芦拿出来一个个放到桌面上,起身往外走,想要跟出去,又踌躇了一下。

    裴晟脚步顿了顿,突然问了一句,“你见到你娘亲了吗”

    “没有。”泰安沉默着,缓慢憋出一句话,“因为她有了别的孩子,不要我了,所以我只有那个衣冠冢了。”

    裴晟“哦”了一声,转过身看了他半天,咋舌了一下,问他,“今年上香了吗”

    泰安愣愣的摇头“没。”

    “那走吧,给你娘亲扫墓上香。”裴晟看他还愣愣的站在那,一插腰恶声恶气的道,“赶紧给小爷我过来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混账狗东西”

    越贵妃在普陀寺举办春秋宴的这几天,谢玉舒每每批奏章都批到深夜,叶煊下了碗面当作夜宵端过来,就见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上还沾着零嘴碎屑,眼圈下一片淡淡的青黑。

    叶煊将他抱到床上,刚盖好被子,谢玉舒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含混的喊了一句,“殿下”

    “是子煊,玉舒又喊错了。”

    叶煊摸了摸他的脸颊,谢玉舒在他手心蹭了蹭,迟缓的改口,“嗯,子煊”

    “好好睡一觉吧。”叶煊指尖轻轻的滑过谢玉舒眼尾的红痣,谢玉舒有些痒的缩了缩脖子,彻底睡了过去。

    叶煊走出谢玉舒的院子,又走远了一些,确定不会吵到谢玉舒,才低说了句,“出来。”

    泰安鬼魅一般的出现,“黄维仁。”

    黄维仁在小厅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叶煊进来,没有寒暄,只说了一句,“陛下召王爷入宫商议正事。”

    “哦深夜急召,不知是什么正事”叶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黄维仁看着他堆着脸笑起来,“什么正事,萧王殿下不是清楚的很吗封将军三十万大军兵临京都,其中更有十万伪装的戎军混杂在内,是或不是”

    “又或者,不该叫封将军,应该叫冯子健冯将军才是吧。”

    夜色寂静,蝉鸣却不止。

    叶煊跟着黄维仁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乾元宫,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看似沉寂实则怪异的气氛,但叶煊没有察觉到杀意,周围没有暗卫。

    叶煊不动声色的握住袖里剑,就见黄维仁左拐右拐带着他进入了内殿,领着他进去,赵安站立在一边,贤妃正拿着一方帕子坐在床榻边给皇帝擦手背,床榻有些凌乱。

    叶煊眉头一敛,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掀开床帐往里看去,就见皇帝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躺在那里,眼神已经溃散了。

    “他已经死了。”贤妃将皇帝的手放下,这才露出手上几道见血的抓痕,她却笑得温柔,理着衣袖缓缓说,“他挣扎起来抓的我好疼。”

    “不知道妹妹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她喃喃自语道,“我当初就不该明知是个地狱还答应她替嫁,到最后连死了都要顶着别人的名讳,也是我辜负她,终究没能止住国家的颓败,交到了一个无用人的手里,徒给他人做嫁衣。”

    叶煊豁然看向她,眉头挑起,曾经怎么也想不通的谜底在这一刻全然揭开。

    他笑了一声,肯定的道“原来你才是渤海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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