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的地盘哪能叫外人撒了野。
当着一众家丁的面,刘嫣儿扬起手来,一巴掌抽上去,任凭面前这男子再怎么俊美养眼,刘嫣儿都不会让他毁了自己在刘府的威严。
“啪!”清亮的声音在手掌和脸之间响起,听着声音便知道力道不小,刘嫣儿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竟然敢打我!”
打人不成反被打,刘嫣儿气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恨不得跳起来挠人。
动手的陆昭身形足足比她高出一头,站在她面前有着强大的威压感。
打的就是你,没有规矩的蛮横小姐。
示意陆昭退下,宋梁成对这无礼的女人冷眼相待。转头对若禾说:“把你的东西都收拾来,我去见他们刘府的老爷,算一算这笔账。”
方才从若禾与刘家小姐的对话中,他已听出大概,这刘家老爷竟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强迫若禾给人做通房,通房的地位还不如外室,宋梁成又想到了自己娘亲的悲惨遭遇,心中更加不平。
如今丫头是他的人,他自然要护着。
在主子示意下,陆昭再次上前擎住刘嫣儿的手,春香与两个家丁见状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陆昭轻易推开,在军营磨练出的手段轻易压制了他们,谁都碰不到刘嫣儿。
有宋梁成帮忙,若禾一路入了后院无人阻拦,宋梁成停在了拱门外,与陆昭前去正厅会会那位刘老爷。
庭院里的鸟看到若禾回来了,一个个叽叽喳喳叫起来要鸟食吃。
忙着奔赴前程,若禾顾不上它们,鸟儿们在笼里吃喝不愁,她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伺候别人。
走在路上,脚步轻盈,开心的忍不住跳了起来。
进了房间,若禾急忙收拾东西,钱袋子可是她的命根子,一直被她贴身收着,虽然没有几两银子,好歹也是在刘府这一年半的积蓄,日后人去了卞京,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怕不够花。
将自己的耳坠银钗放进首饰盒里,打开盒子,里头堆满了金银首饰——
印象中她家穷的很,没有房子没有地,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从江边走到柳州,一路吃野菜,行乞。
那个并不强壮的女子,撑起了她童年的一片天。
娘亲为了养活她入了青楼做歌姬,那个时候自己才七岁。因为娘亲歌喉温润空灵,受人追捧,那段日子她们不愁吃喝,娘亲甚至为她攒下了这些首饰,作嫁妆。
红颜薄命,娘亲死后,自己也被赶出了青楼,带着娘亲给她留的首饰,留着做念想,即便快要饿死了也不舍得拿去变卖。来了刘府后也没戴几次,看着还是很新。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将东西收在包袱里,出门去找宋梁成。
一路遇到的丫鬟家丁都踌躇着想上前与她搭话,却碍于二姑娘的淫威,不能与若禾搭上关系。
被排挤又不是一两天了,若禾也不理他们,原本就不该在刘府发生那么多的事,什么许山,什么张公子,她在前世可是连话也没同他们说一句,却被他们硬生生扯上关系。
两个色坯。
欺男霸女,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刚在心里骂了两句,转角处就碰到了陌生的男人。
来人一身锦衣,是用价不菲的绸缎,只是相貌平平,脸色暗黄,一看就是生活作风不正,浑身散发着纨绔子弟的平庸气息。
说曹操曹操到。
初次看到这张脸,若禾还有些迟钝,完全想不起这人的名字,随后反应过来,出言呵停他的脚步,“这里是宅子内院,外男不得入内,还请公子自重。”
听小丫鬟好言相劝男子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淫、笑起来,“怎么?本少爷可是你们刘府的未来女婿,你竟然不记得我吗?”
说起刘府的未来女婿,若禾一下子警惕起来,原来这就是刘嫣儿未来的相公,那位张公子。
如此无礼,果然不是良人。
想着不能让宋梁成久等,若禾退后两步,看着像是要行礼似的矮下身去,趁他一个不注意,突然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跑了没多远,身后的男人便□□两声,直道有意思,而后追了上来,若禾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莫不是常年混迹烟花柳巷之地,怎的如此不要脸。
十五岁的少女哪跑得过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不一会就被张公子捉住按在了墙上,若禾抱着包袱大喊救命,不远处路过的丫鬟却如同见了瘟神一般迅速躲开。
控制住了小丫鬟,张公子一边靠近一边质问道:“你一介贱民,给我做通房有什么不好,大好的年华不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情爱,难不成要给人做一辈子下人,被人踩在脚下?”
如果若禾还是少女时听到他这一番话,或许会被他忽悠,可她如今是二十岁的心智,见过的坏人比这姓张的还要会说话,她可不会轻易被骗。
“你这么说,无非是贪图我年轻貌美,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也是你内心龌龊的企图,真是叫我恶心。”
身份低微的丫鬟硬气地反驳激怒了张公子,气得他恼羞成怒,大叫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双手掐在若禾的脖子上。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哪能被她遇上这么多渣男坏蛋,刚摆脱一个许山,又碰到这个姓张的,色心得不到满足就想伤害她,若禾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傻瓜,又想着宋梁成就在刘府中,有他为自己做主,便举起手上的包袱使劲儿砸下去。
砸核桃也没那么用力,可惜这张公子是个没脑仁的。
硬木做的首饰盒当一声敲在了张公子的脑袋上,装得满满当当的首饰分量十足,捶落下来,震得他耳朵嗡嗡乱响,终于松了手。
脖子上没了束缚,若禾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趁着这个间隙将他推出去,赶紧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这贱民!等我告知我爹,一定将你满门抄斩!”
张公子捂着疼痛的脑袋再次冲向若禾,身后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刺痛他的耳膜,下一秒,一把利剑旋转着向它飞来,正击在他的裆下三寸,稳稳地扎在身后的墙上。
事关后半生的幸福,张公子登时吓得双腿直打哆嗦,不一会儿裤子就被打湿了。
面前走来两个男人,小丫鬟见到救兵似的飞扑过去,却在离那人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下,乖巧的像只小白兔。
若不是身上没带弓箭,宋梁成真想把那男子射成个筛子,示意陆昭去将剑拔回来,宋梁成低头看着若禾的侧脸,她极力隐藏脖子上的手印,可惜还是被他看到了。
还没等他开口问,小丫头便抢着说道:“公子你不要冲动,他家在柳州是名门,若是出了人命案子,有损公子的名声。”
他一个外室生的庶子,还要顾忌什么名声。
只是看到小丫头分明自己受了委屈却还在担心他的声誉,胆怯的小手不敢触碰他,只能拉住他的衣角。
这样蠢的人,是怎么活到那么大的。
宋梁成一向以为自己心狠,没想到会狠不下心对她说个不字。或许是因为救命之恩,自己心底总觉得欠了她什么。
没有回答小丫头的请求,宋梁成也不打算在这刘府浪费时间。
三人从刘府回到客栈,若禾亲眼看到宋梁成在自己面前撕毁了那张五年的合约,心里一下子就解脱了,从现在开始,她也是个自由身了。
没等到张府刘府的报复,当天晚上张公子去花楼打算一夜春宵解忧愁,不成想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家独苗不举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坊间传为笑谈。
一个刘家悍妇,一个张家独苗,常年仗着家中有钱有势在外欺负人,如今一同遭了报应,可真是恶有恶报,天造地设的一对。
——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若禾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乖巧的等在客栈大厅里。
起的这么早,就连宋梁成下楼时看到她都略微惊讶了一下,听她说了一句“公子早”,而后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如同初夏时节被曦光照暖的花朵,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她的美由内而外感染着周边的一切,就连平平无奇的晨光都因为她的微笑而明亮起来,宋梁成的心都被这笑触动了。
或许同梦里一样,小丫头是真的对他好——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就被宋梁成抹杀在脑海里,他不相信会有这种没来由的善意,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柳州启程,一队人马朝着卞京的方向赶路。
清晨下起了小雨,雨声滴答,铺湿了乡间的小路,马蹄铁踏在泥泞的路上带起合着雨水的泥点,行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若禾不会骑马,离开柳州这些天,一直是陆昭带着她,陆昭虽然很照顾她,却也是个心思粗的汉子,总有他注意不到的地方。
马上起伏剧烈,马鞍粗糙,若禾跟着一行人赶路,常常在马背上一坐就是一天,从天亮到天黑,她的腿都被磨疼了,只是看宋梁成一副冷淡的样子,便不想说出来惹他烦心。
自己不该那么娇气才是。
刚这么安慰自己,便见前头路旁有家客栈。
终于得救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天上乌云渐浓,雨势渐大,宋梁成叫了陆昭一声,叫人马停下,暂时去客栈避雨。
不同于孤傲冷僻的宋梁成,陆昭为人忠诚老实,虽然没有从宋梁成口中听得关于若禾的评价,但陆昭的直觉告诉他,主子对这个女子不一般。
为了一个女子从卞京去往柳州,任谁知道也要多猜想几分,只是陆昭更懂宋梁成的心思,对若禾也多了几分关心。
“姑娘小心。”陆昭扶若禾下马。
大腿内侧隐隐作痛,若禾感觉自己走路都要跑偏了,咬着牙艰难行进,跟着宋梁成走进客栈里。
轰隆一声巨响,天边响起惊雷,阴沉的天空中打过一道闪电,随后疾风骤雨席卷而来,水声渐疾,倾盆大雨瞬间笼罩了青山绿地。
若禾本就走路不稳,被雷声一惊,这下更是一个踉跄往前扑去,一下子扑在了男人的后背上。
脑门抵在人家背上,手下是坚实的肌肉,被雨水打成半湿的衣裳在手下如若无物,若禾好奇地摸了摸,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蝴蝶骨的形状,若禾忍着疼一点点站直,这才看到了一旁手足无措的陆昭。
“姑娘……”陆昭好心提醒她,很想亲自上手扶她,却被宋梁成冷冽的目光定住,犹豫的手停在半空,只能慢慢垂下去。
一众随行的亲兵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宋将军,手段有些笨拙,倒还算可爱。
可惜,送上门的美人,宋将军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
被异样的眼神包围,若禾有口难辩。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国公府的宋公子竟那么金贵,碰都碰不得了吗?她还心疼自己的脑门呢,宋梁成的后背硬的跟石头一样,她脑门都磕疼了。
心中一阵埋怨,抬头便对上宋梁成毫无温度的眼睛,若禾不敢正面看他,眼神躲闪,含糊其辞,说着便躲到客栈后厨去了。
如此行为更坐实了亲兵们的想法,就连陆昭也不得不猜想若禾与自家将军的关系。
入了房间后,陆昭关上门来小心问道:“将军,您为何要千里迢迢去接若禾姑娘回卞京呢?”
“那夜被杀手冲散,是她救了我一命,她既然想跟在我身边,便收了。”
“若禾姑娘好像对您……”
也由不得陆昭不多想,一个女儿家最狼狈的模样被外男看到,若禾姑娘不但不害羞,好像还很亲近将军似的,要知道宋将军是卞京出了名的冷面寒铁,从来不求什么温柔乡,一般的姑娘家也是自知福薄,敬而远之。独独一个若禾对他没来由的亲近。
那种深深的信赖感是无法伪装出来的,陆昭跟在宋梁成身边那么多年才看懂他的为人,若禾姑娘是怎么亲近得了他呢?
宋梁成读出陆昭话中的意思,冷笑一声,“恐你现在去问她,她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见识过丫头的愚笨,宋梁成自然不觉得若禾会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甚至觉得她有些不通情爱,察觉不到外人看她时眼中的□□,不然也不会被那几个男人纠缠。
若真有,他便给她一个痛快,解了自己心里的结。
大雨持续到下午,夜色将整片天空染成深蓝,黑暗中,雨声逐渐小了下去。
骤雨初歇,乌云散去,明月升起。
客栈后是一片竹林,落雨时可以清楚的听到雨打竹叶的声音,雨停了,打开窗子就能闻到清新的竹木香气和雨后泥土的芳香。
打开窗,潮湿的空气透进屋里,若禾搬个凳子坐到窗边,呼吸着新鲜空气,揉揉疼痛的大腿。
死而复生是奇事,更何况她重生而来。记忆中的那五年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兄长的庇护,她事事顺心,处处得意。
可惜她没有野心,也参不透王公贵族间的明争暗斗,即便身为国公的妹妹,她在卞京也没有结交到朋友。未能识破翊王诡计,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她知道,就算自己没有在那晚死去,以后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
明天就要到达卞京,若禾有些不安。
再次见到那些熟悉的人,她该如何面对。以丫鬟的身份跟在宋梁成身边,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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