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落定后,若禾才发觉不对劲,小七顽皮爱闹,不会进了门还保持沉默。
少女还未转过头去,便发觉隔着屏风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男人。知道门锁不紧,他提了椅子堵上了门,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有许山和张公子两个前车之鉴,若禾怀疑自己无意中又惹了什么烂桃花,夜深人静又是雨天,此人摸进屋里来,一定是对她图谋不轨。
“偷入女子闺房,非君子所为,若有事商讨还是等明天……”若禾说着话冷静着穿上小衣,外衣被雨水淋湿,干净的还在包袱里够不到,她只能先草草穿了中衣。转过身去,男人也从屏风那边走过来。
水雾缭绕中,男人停在了对面。
宋梁成?
若禾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烂桃花……等等,就算是宋梁成,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也很不正常啊。
不自觉攥紧了胸口的衣裳,“这么晚了,公子还没睡?”
若禾这话说出来后,又想打自己的嘴巴,说的都是什么废话,睡什么睡,不是应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睡不着。”男人哑着嗓子。
虽不清楚男女之事,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她现在穿得单薄,方才穿的着急,身上的水也没擦干,被宋梁成看见她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若禾很是羞赧。
不知是否因为热气熏腾的原因,若禾看见男人的脸微红着,眼神也迷离,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身上没有利器,可宋梁成身上还带着防身的匕首,直叫若禾心惊,生怕他一个失手弄出人命来。
怯生生地劝他:“夜深了,公子回房休息吧。”
话音刚落,男人一个大步迈过来,将若禾逼到角落,高热的胸膛贴上来,隔着半湿的中衣,简直同肌肤相亲一般。
若禾被吓得瞪大了眼,惊道:“公子,你做什么?!”
宋梁成来时没有醉得很厉害,却在入房后愈发压抑不住心底的欲、望,他想做什么?他想碰她,想听她的心跳,想捏她的脸颊,想要亲吻藏在少女背后半遮面的桃花。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让若禾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动如擂鼓,急切躁乱,她没想过一向沉稳冷血的宋梁成也会有这般心乱如麻的时候。
是因为她?
不可能,宋梁成可是不近女色啊。
前世的宠妾与良妻入门几年也没有给他留下子嗣,宠妾只也是因为她那活泛的脑子才受些重视。宋梁成常常不视二人,独自睡在书房,就算有那不知分寸的女子百般勾引也没见宋梁成为谁抬眸。
炙热的吐息带着淳厚的酒香洒到了若禾的脸上,抬头便对上他深邃的黑眸,映着她的身影。
这是醉了?
若是醉了,摸到她身后的手怎的又稳又热,她的腰都要被摸软了。
看这情形该是醉了,她推了半天都得不到他一句反应,只得将手抽出来,摸到了一旁柜上的花瓶,叫他清醒清醒。
握着花瓶刚举起来,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擒住高过头顶压在墙上,手上没了力气,花瓶也掉到地上,碎了。
“吭哧!”
冒雨守着院门,听闻屋里传来了碎物声,陆昭起身要进院里查看,虽然不合时宜,但将军的安全最重要。
刚进院子,一旁有人撑伞拦住他。
小七比着口型:别闹。
两人面面相觑,又听屋里低声细语,并无吵闹。小七拉着陆昭出了院子,不让他去扰了三郎君的好事。
屋内烛火晃动,一只手被压在身后,另一只高高按在头顶,男人的手上悄悄一用力,若禾便痛呼,“公子,别,我疼。”
“方才想打我?”宋梁成虽然醉着,说话做事却没有半分醉意。
若禾理亏,心虚着低下头,“公子醉了,奴婢想叫公子清醒。”
“我没有醉。”至少没有醉的糊涂,宋梁成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只是想看看你。”
若禾听不明白,宋梁成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俯身将人抱起来,脚下没了重心,吓得若禾话都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的道:“宋、宋梁成,你……你想做什么?”
紧张之下,竟把他的名字都喊出了口。
醉的迷糊了,宋梁成竟没听见。直愣愣地绕过屏风,将人放在床上。
后背触到柔软的褥子,若禾紧张地坐起来,手忙脚乱之间,中衣的襟口松了。宋梁成怔了一息,目光被她襟口露出的颈项吸引,白皙纤瘦,那朵桃花似的胎记正在颈侧散发着妖冶的气息。
宋梁成的喉结滚动,一时间口干舌燥。
“别动。”说着,宋梁成解了她的衣襟,半抱着她的身子,专注在少女的脖颈之后。
若禾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刚才她还以为宋梁成要欺负她,眼下却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指腹摩挲着她的后背,绘出了胎记的轮廓。
他愣了一刻,随后又将她紧紧抱住,若禾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寻机会将他打晕最好。
宋梁成的双眼有些湿润。
偶然的相遇竟是久别重逢。
他的小团子失踪了九年,终于回到了他身边,抑或是说,他命中注定要遇到她,这世间亏欠他许多,便不能将他心尖唯一的暖也带走。
此刻终于明白为何他不厌恶丫头的触碰,因为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真心待过他。自己能接纳的,只有怀中这个女子。
短暂的感动过后,男人的眼神暗了下来,他慢慢意识到,如果若禾的身份被外人知道,不管是身为江侯爷与长乐公主的女儿,还是作为宋家的表小姐,丫头都不会再属于他一个人。
他无法想象怀中的丫头被众人围绕,也不愿别人窥见她美好的微笑。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该是他一个人的。
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
宋梁成低声道:“日后,不许让别人看你的身子。”不容置疑的语气。
若禾赶忙点头附和。什么不让别人看,她也没让宋梁成看啊,他还不是硬要看,扯乱她的衣裳还动手乱摸,算什么君子。要不是看在前世的情分,她早就扯着嗓子喊救命了。
哼,才不跟醉鬼计较。
已经明确了若禾的身份,宋梁成更加珍惜眼前的人,她失踪了九年,他要将这九年对她的亏欠都补回来。
他会好好待她,将她当亲妹妹一样宠着,任谁都不能欺负她,就连他自己也不可以。这样想着,宋梁成从床上起身,搬来凳子坐在床头。
“我在露水庄待过的事,你知道了?”
若禾躲在被子里,点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从前的事。”宋梁成引她道,“你既然已经待在我身边,便要将底细交出来,叫我能完全信任你。”
一字一句哄骗着,他想听,她这九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眼神深邃,分明方才还醉得厉害,现下看着却很清醒似的。若禾不在乎这些,只是听他说“交了底细便能完全信任你”,她在宋梁成身边呆了两个月还是怕他会“一不小心”杀了自己,如今竟然给了她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可遇不可求。若禾上赶着,同他讲自己儿时的事。
娘亲说她命里犯水,于是名字里带了个属木的“禾”字。七岁之前的事,她完全不记得了,娘亲说是因为她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随身的财物才看好。
母女两个顺着江水北上,起先娘亲带她停在一处几个月,给有钱人家缝补浆洗赚些路费,陆陆续续走了两年,九岁那年,碰到了婶娘,说是找了她们很久,一起去北边。
三人在一起的日子终于好过些。
婶娘做得一手好点心,三人留在镇子里卖糕点赚了不少钱。这三年也是若禾最难忘的时间,有时想起来,为什么非要到北边去,留在那个偏僻的小镇子里,三个人在一起不好吗,也不至于后来遇上那些事。
十二岁的若禾已经懂了事,读书识字,学会了看账本也识了许多规矩,茶艺、女红、投壶,富家小姐会的,她一样不落。
存够了钱便继续北上,三个女人没有自保能力,在林中遇到了强盗。
说到此处,若禾顿了顿,继续讲。三个强盗非礼了娘亲跟婶娘,眼看着也要对她下手,被婶娘抢了刀子捅死了两个,余下那一个也落荒而逃。
三人的北上计划就在此处画上了句号,婶娘与娘亲吵了一架。若禾那时还小,她们吵了些什么,她也听不懂。
一路乞讨到柳州,这一停便再没离开过。婶娘杀了两个贼人,虽然无外人知晓也不用被问罪,但她总是梦见那一晚,整日惴惴不安,最后选择了削发为尼,留在了静心庵。
若禾跟着娘亲过活,来到了花楼,三年间,棠梨成了整个柳州最出名的花魁,若禾躲在花楼的厨房里,日日等着娘亲来看她。十五岁时,棠梨病逝,若禾无依无靠,带着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将自己卖给了刘家。
“后来,我便遇见了公子。”若禾说到结尾处,抬头看他,心脏不知为何跳得那么欢快。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久到她能够从容地同宋梁成说起这些。
宋梁成没有说话,若禾以为他听完故事该夸奖她的坦诚相待,随后离开,可等了许久也没听他说话,更没见他有起来的意思,忍不住提醒,“公子,你真的该走了,若被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原本还在心疼她的遭遇,听到“嫁人”两个字,宋梁成一下子变了脸色。
“嫁人?”男人冷着脸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少女又惶恐不安起来,不知道又说错了什么,惹他生气。
“你想嫁给谁?!”他无法想象丫头会被另一个男人占有,心中一阵燥乱,情绪有些失控。
“我……”若禾是想说实话的,可眼下并不像是能说实话的情景。宋梁成显然在生气,他不希望自己离开他。
理解到此,若禾抱着被子往床尾挪动,直道两人间拉开了距离,才安慰道:“我不嫁,不嫁,方才是说笑,公子不要介怀。”
如何能不介怀。
他方才还想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疼爱,听了她那话却心痛如绞,便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你会离开我。”宋梁成低声陈述着,俯身上床,一只手便将少女压趴在床上。
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将她包围,还有从相触的后背传来的滚烫的体热,这种感觉,就像是要……若禾用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挣脱出来,但却被压得动弹不得。
宋梁成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我要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你愿意吗?”
因为她是若禾,所以宋梁成想要标记她成为自己的专属,即便她看清他丑陋的本性想要逃脱,身上也永远留着他给的印记,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
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若禾心疼他的患得患失,也自责自己不该口不择言叫他失控,如果留下印记能够让他消气……
屈辱的姿势叫她湿红了眼眶,半晌才给出应答:“若是公子想,我便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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