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痛苦的回忆

    从东边塔楼最顶上的房间,能清楚地看到不远处光辉的圣殿。

    她曾经无数次地憧憬着那神圣的殿堂,在不能离开城堡的日子里,西莉娅只能跪在窗户边祈祷,每年她最期待的就是“神恩日”,那是光明神创造世界的纪念日,只有那一天她才可以和父母一同进入圣殿,在光明神的神像下宣誓。

    可现在大陆上再也没有任何一座光明神的神殿。

    《暗黑王座》原著中,男主艾瑟只有三个信任的伙伴,其中一个是他的坐骑,一条来自龙族位面的叫做黑曜的黑色巨龙,而艾瑟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龙骑士,另一个是早就对神权感到不满的西大陆另一个帝国,奥维帝国的摄政王之子菲尔德·瓦伦,奥维帝国的皇权在金蔷薇大力支持教会后遭到了教会严重的打压,这一任的皇帝是被教会培养起来的傀儡,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实权早就落在了支持教会的摄政王手里,在艾瑟的帮助下菲尔德·瓦伦取代了自己的父亲掌握了奥维的实权,在原作中艾瑟开始公开反抗光明教会时,这个支持他的兄弟就借着艾瑟的魔导器摧毁了自己王都的光明圣殿。

    至于圣殿的骑士和红衣主教?

    他们早已腐朽,面对魔兽尚且能有一战之力,在原作面对艾瑟威力巨大的魔导器时,像是摧毁圣殿一样被轻松毁灭了。

    魔导器的专利牢牢把持在艾瑟手里,而制作出这个威力巨大的武器的,就是奥瑟的最后一个小弟,被精灵克里斯和他的伙伴们拼着性命历经千辛万苦才刺杀的矮人杰罗·埃诺恩。

    自从上个纪元就失落的魔导器重新现世,矮人杰罗·埃诺恩就被称为了刽子手,威力巨大的武器使用起来甚至不需要魔法师,只要有足够的力气和补给,一个人就能毁灭一个小型的城池。

    原作中他因为看不惯他父亲的那套“罪民避世论”,才偷了失落的部分图纸从北方南下,却苦于没钱研究,机缘巧合之下被艾瑟欣赏,就成了艾瑟的左膀右臂。

    小说会有结局,现实不会。

    所以刽子手死了。

    但是他带来的战争和毁灭却不会停止,克里斯说艾瑟的军队还牢牢把守着亚塔森林,封锁着精灵们的家乡。

    他们原本想远离纷争,可克里斯为了救她也死了。

    想到克里斯,西莉娅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以另一种“奴隶”的身份回到东边塔楼自己原来的房间里,看到摆设甚至一如她从皇宫逃离之前,每一处都充满了温暖的回忆,艾瑟不愧是艾瑟,总是能在各个地方不着痕迹地恶心她。

    她一边惧怕着自己的房间,一边又忍不住感到安心。

    西莉娅甚至觉得自己也很恶心。

    她高傲地挥退了女仆,狠狠地将朝着圣殿的窗户关上拉上窗帘,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蜷缩起身子。

    脑袋下的枕头还是当初皇后亲自给她换上的,时隔五年里面迷迭香的香味似乎都还没散掉,时间似乎同在暴风海里沉浮的她一样停滞在了这里,可她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西莉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小时候,在第一次能记住事情的情况下进入光明神殿,神殿里巨大的神像一只手向外探出,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剑,神明的面容模糊,深色悲悯。

    信徒无法窥见神明的容颜,年幼的西莉亚却觉得神明脸上的表情十分温柔。

    光明神是世界上唯一的,最伟大的神明。

    她满怀憧憬地伸出手,试图够到神像,在下一秒眼前的世界却突然变换。

    年幼的自己好像在一片白色的雾中,努力地迈着短腿走上了空旷的台阶,一步步往上,不知疲倦,最终在凡间的言语无法形容的美丽殿堂上,看见了一团模糊的光影。

    那只是短短一瞬间,西莉娅却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也就是那一天起,她被检查出来是圣光体。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无比向往光明,或许更是向往再看一眼那金色殿堂上的——

    神明。

    年幼的自己不知道,但是现在多了一世记忆的西莉娅又怎么猜测不到,能在那种地方的,只有可能是光明神,人类无法窥见神的容貌,但是她能笃定那绝对是神。

    她的那根项链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就出现在身上,那是光明教皇亲自为她戴上的,昭示着她被神明眷顾的“光之圣女”的身份,整个世界仅此一条,镶嵌着世界上仅此一颗的圣光石,独一无二。

    神明眷顾的公主,只有她有资格把圣光石贴身携带。

    西莉娅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不知道怎么就记起来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那种温暖和向往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却很快就被阴冷的感觉驱散。

    她的血管又开始便烫了。

    在从罗利港回来的梦魇马车内,每一天她醒过来时,伴随着一同苏醒的就是身体里发烫的血管和陌生的渴望。

    而艾瑟只会在一边充满恶趣味的看着,期待着她的堕落。

    西莉娅抱着手臂,指甲狠狠划过娇嫩的皮肤,在上面留下数条红痕。

    那些红痕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不见,这是吸血鬼的特质。

    可是只有疼痛才不不会让她迷失。

    感到那股浑身阴冷却血管发烫的感觉渐渐消失后,西莉娅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是深深的恐惧。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脖子,那上面吸血鬼的牙印只剩下了凹凸不平的痕迹。

    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下落在粉色的床单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西莉娅把头埋进被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对她而言的时间仿佛才过去十几天,国破家亡,暴风海里冰冷的水,黑暗中的光芒,艾瑟的羞辱和克里斯的死,加上自己正在变成黑暗生物,这样一连串的事情让她难受到心脏似乎都在抽搐。

    等等,黑暗中的光芒——

    西莉娅猛地抬起头。

    眼泪和鼻涕都挂在脸上,她只是随意地擦了擦,就跑到洗漱间洗了把脸,不顾自己眼睛红着还穿着皱巴巴的裙子就匆匆拉开房间门。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她的项链十分重要了。

    “我要见艾瑟。”

    她对女仆命令道。

    妖精女仆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无所谓道:“陛下并不在宫中。”

    “他去了哪里?”西莉娅皱眉。

    “陛下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并不是我等能过问的。”女仆说。

    艾瑟不在宫里,看起来是个好消息,西莉娅眼神暗了暗,关上房间门迅速换了件得体的衣服,然后再次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女仆赶紧跟上她,“你不能在宫里乱走。”

    西莉娅根本懒得理她,她料定了女仆只是艾瑟派来监视她的,这个黑暗妖精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虽然很好奇艾瑟为什么把她一个人扔在宫里,也不怕她跑了。但她也能肯定这个监视她的妖精有一百种方法从皇宫的角落里找到自己。

    黑暗妖精擅长追踪,一旦被她们盯上,很难逃脱。

    所以她干脆在女仆眼皮子底下行动。

    “站住!”

    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女仆挡在她身前,气势汹汹:“陛下有吩咐,你不能离开城堡。”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西莉娅淡定地绕过她。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里?”

    西莉娅却转过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仆愣了愣,随即马上回答:“黛丽。”

    “好吧,黛丽,”西莉娅脑子转了一圈,回想起原著中并没有这个黑暗妖精的信息,她矜持地放下尽管款式简单但还是有些累赘的裙摆,“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去一趟书房而已。”

    她说完也不管女仆什么反应,径直朝二楼走去。

    金蔷薇的皇宫书房,与其说那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它占据了金蔷薇城堡整个二楼,收藏着大部分大陆上的珍贵孤本,甚至还有小部分上个纪元留下的珍贵文献,是被称为大陆上仅次于科伦学城图书馆的皇家图书馆,从中开辟出来皇帝办公的房间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书房的看守放了西莉娅进去,显然是艾瑟提前打过招呼,她能在这里畅通无阻。

    西莉娅推开门,红巨木打造的大办公桌就在正对着门的不远处,房间内的摆设有了些许变动,最刺眼的还是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的黑鹰王旗。

    强迫自己忍住把那面旗帜撕下来的冲动,西莉娅没有管女仆的阻止,上前去翻了翻桌上未处理完的文件。

    那上面大部分都是各地的民生报导,比如某地的动乱和税收,清理了多少“异教徒”等,从大致的内容西莉娅看出艾瑟成为皇帝后,下达的政令除了宗/教和提高了税收这一块,其他的地方大体遵循了金蔷薇的旧制度,文件上大臣的署名还有几个西莉娅眼熟的贵族。

    一时间,“叛徒”这样的字眼就冒上了西莉娅的脑海。她咬了咬嘴唇将骂人的冲动压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

    她也没有资格说这些人,因为她也是在敌人的施舍下才捡回一条命。

    西莉娅把文件还原,看着脸色崩溃的黛丽,歪头问道:“怎么?艾瑟不让人动他的东西?”

    女仆白着脸点点头:“噢是的,你没有听我的劝阻,陛下一定会杀了我的,包括你......你也逃不掉。”

    “不,他不会杀了我。”西莉娅朝那扇通往图书馆的门走去,“当然,他如果想杀你我也会尽量——阻止他,现在你去帮我取点早餐送过来,我想吃松饼。”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仆问道。

    西莉娅的脚步顿了顿。

    “这里以前的主人,”她背对着黑暗妖精,“现在不过是回来了而已。”

    黑暗精灵吃惊地捂住嘴惊呼:“你是金蔷薇公主?”

    “曾经的,”西莉娅补充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

    “那就去把我的早餐拿过来,立刻。”

    和黑暗生物多说一句话都令她厌恶,西莉娅感觉自己的耐心快到了极限。

    她推开书房内通往图书馆的门,这间巨大的图书馆其实还有一个方便其他人进出的入口设在了城堡外面的花园里,但除了金蔷薇王室,没有人有资格进去。

    小时候会说话了以后西莉娅就经常缠着父皇在这里给她讲大陆上发生的趣事和童话故事。金蔷薇的皇帝早年也是冒险者,隐藏了太子的身份在大陆上游历,也因此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同样出来游历的精灵公主雷妮拉,后来两人暗生情愫,雷妮拉最终成了他的皇后。那时金蔷薇皇帝尤利塞斯·阿斯贝尔四世,喜欢在女儿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下讲述自己作为冒险者发生的故事,当然,提到最多的还是他的王后——美丽的半精灵雷妮拉。至于为什么精灵公主是半精灵,据说是因为精灵王爱上了一个人类公主,多的皇帝也没有多提了,但每当说到自己的妻子,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总是会挂着温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幸福。

    西莉娅从回忆的角落强行将自己扯出来,胡乱擦干脸上的泪后垫着脚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书。

    这个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曾经无比温暖的瞬间,在短短时间内就成了她的梦魇,越是回忆,越是痛苦。

    是她的家,也是牢笼。

    以前不爱学习的弊端此刻明晃晃地显露出来,她仰着头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断了,才在第二层的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本。

    封面上烫金的字体写着《光明圣典》。

    这是一本独一无二的手抄本,在小说原作中有提到过,是关于教廷的历史记载,有点像是西莉娅前世世界的《圣经》。

    感谢光明神,她还记得原著中少部分细节,不然连线索都难找到。

    毕竟《暗黑王座》这本书是以男主的视角来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提到,但没有提到不代表就完全没有,至少她的那块独一无二的圣光石还在艾瑟的空间戒指里。

    但是圣光石的来历小说中却没有提到,乍一看似乎是件不太重要的物品。

    昏迷前咆哮的海水中,从项链里发射出来的那道刺眼的光芒,西莉娅不认为那是幻觉,所以,只能自己慢慢查。

    她直觉那很重要。

    收藏着上个纪元珍贵文献的金蔷薇的皇宫图书馆里都找不到线索,其他地方更加不可能有。

    西莉娅翻开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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