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某人造了个谣，谣言很快在同学之间流传开来，并且一传十，十传百，被某个不识好歹的同学告发，流进班主任的耳朵里。班主任觉得这件事需要让主人翁的家长了解，便给陆雪松打了电话。
谣言的大致内容是：张雪頔在和校外男生早恋。
接到电话是开完会，陆雪松正开车往家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紧急踩下刹车。
说到底还是因为源于骨子里的自卑情结在延续，他怕别人瞧不起他，背地里嘲笑他的出生，所以他希望自己未来的一切，都要是最好的。包括子孙后代。
而挽回颜面的方法就是——
“啪”一声，怒气冲冲的男人手上力道很大，清脆嘹亮的巴掌直直甩在张雪頔侧脸。足以让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听清。
他压根儿没问前因后果，一心只想要传达一个讯息：我是一位严厉的父亲，我教导有方，孩子是因为叛逆期才这样，和我的教育理念毫无关系。
接着，他非常有礼貌的鞠躬，和老师们道歉，并感谢他们的关心，几乎不听张雪頔的解释就强行把她拉回车里。
那一天，风裹腥冷的渣子，刺得人颧骨生疼。
她坐在车后排，神色平静看着窗外的瞬息万变。
回去的路上，陆雪松脸色暗的不像话，“我有没有说过别在外人面前给我丢人？”
说过。
她没回答，两只眼睛盯着外面的世界，空空的，死死的，像一只忽然被抽干活力的真洋娃娃。
“把早恋的事给我解决好。”男人继续厉声教育她。
就像给热锅里的油猛浇下去一罐凉水，透明黄油下潜藏的火爆开始肆意蔓延。
既然陆雪松认定她早恋是事实，她也没什么好解释，扭头从后视镜里看着男人的眼睛，张雪頔存心在气他，“嗯。我就是早恋了。没什么好解决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相。”
她成功把陆雪松点得更着了，男人皱眉，把车停在路边后，粗糙的打开烟盒，“张雪頔。”
“你给我听清楚了。”
火焰点上烟蒂顶端，发出刺鼻的异味，一呼一吸，致命的烟雾在车内游走。
“我不管你早没早恋，把你在校内的名声给我搞搞好。”耽误到我这的买卖惟你是问。
张雪頔的脸僵的不像话，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是这天更凉一些，还是她的父亲叫人更寒心一些，“......哦。”
男人又吸了口烟，“爸也不是故意要凶你。你要明白，你以后是要继承ARTIST的，你走的每一步都有人看着。”
打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陆雪松就是这样的人，火气散尽，他重新发动车，意识到张雪頔或许是他余后此生的唯一寄托，声音缓了缓，“回去之后想买什么尽管说，爸给你买。”
女孩子讥笑了声，“你要带我去商场买吗？”
陆雪松一顿，“你想买什么告诉我就好，我让秘书给你买了带回家。不必大费周章去商场，浪费时间。”
他是这样，宋枳豪也是这样。都把她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难道她当真看不出，陆雪松对她，对张旖白的态度吗？
逢场作戏而已......谁不会啊。
她扬起被扇红的脸，笑，“知道了，爸。我以后会注意的，一定不再给您丢脸。”
*** ***
成绩好的女孩子在学校里的人缘一般都不会太差，这话她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人适用，但至少于她而言，是合适的。
回到家，张雪頔仔细想了下自己之前得罪过什么人，而且得罪的程度这么深，深到值得对方在自己名声上泼脏水。
很快，她锁定一个人。
周莹莹。
她肯定自己从来没在学校里和别人吵过架，唯一一次，是因为宋枳豪的事和周莹莹发生了一点小口角。
想到这儿，趴在床上的少女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听周俊俞说过，周莹莹的爸爸是M商场的老总，业界小有名气的成功人士，有她爸给她撑腰，即使周莹莹真的诽谤了她，也不可能会说出实话。
啧。
烦。
郁闷的挠挠头，张雪頔在床上打了个滚，翻身躺平，安静的盯着天花板打了会儿呆之后，把被子蒙上脑袋。
算了，先睡觉吧。睡饱了才有力气应付明天的恶战。
第二天放学，出乎意料，张雪頔还在班里收拾书包，周莹莹主动找到自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造谣的。”
手上动作一顿，张雪頔诧异看她。
周莹莹以为她是没想到肇事者是自己，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说，“因为你不给我微信，所以我以为你和那个大哥哥之间有更亲密的关系......”
说完她又猛的抬头，抓住张雪頔的手腕，“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知道周莹莹突然忏悔的原因是什么，张雪頔也不怎么好奇，她抽出手，继续收拾书包，“希望这话你能当着所有老师同学的面替我澄清一下。”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们都说过了。”
这么配合？
不对劲。
张雪頔把书包放下，眯起眼睛看她，“你......想干嘛？”
其实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就让周莹莹更加委屈，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同样作为女生的她真得好好学学。
“请、请你让那个大哥哥不要不和我家商场合作好不好？”
周莹莹一开口，张雪頔的头脑就开始变成一团浆糊。她是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等她开口询问，周莹莹非常乖的全盘托出。
周莹莹回忆起昨天下午放学时候的场景。
天际烂漫火烧云，一半蔚蓝，一半微醺的酒红。不一的颜色打在站在校门口那个温柔清冷的男人身上，引得人群频频驻足回眸。
不得不承认，周莹莹也看了他不止一眼。很快，他们对视了，男人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嗓音好听，“请问是周莹莹同学吗？”
靠近些她才发现，他就是那天来帮张雪頔拿书包的男人。
木讷两秒，周莹莹点头。
不料，男人堂而皇之的当众问她，“M商场的珠宝生意做得最好吧？”
她看着他，疑惑的表情。
宋枳豪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欺骗涉世未深的女孩，“碰巧，我就是M商场合作伙伴里专供珠宝的人。”
她还是不懂他要干什么。
他干脆直接摊牌，“我这里呢......已经拿到了你诬陷张雪頔的人证，当然，物证也有。如果你不承认的话，你知道我撤销投资，不再和你父亲合作会有怎样的后果吧？”
狡黠的眼神，精明的口吻，百分百威胁的语气，成功唬住了她，周莹莹记得自己愣了半晌没说话，于是第二天，哭丧着来找张雪頔求饶。
张雪頔这下算是明白了。周莹莹这是被宋枳豪的诡计骗了。
想不到这个人还挺会撒谎的。
她忍俊不禁，“没关系，你既然已经和所有人解释清楚了。那他就一定还会和你家合作的。”
“真的么？”
“真的。”
张雪頔以为周莹莹真是天真，居然中了他这么低级的圈套里。但她又怎么知道，自己也早已中招。只不过套路更高级更深刻罢了。深到即使宋枳豪想临时反悔，中途放弃，也无可奈何。
注定，他与她，谁都不能幸免于这场浩劫。
*** ***
夜沉，闪亮的星星被一颗一颗码在深蓝色的盘子上。
她趴在二楼窗台上，摇头晃脑，静静看着楼下，他的车有没有回来。
黑色的轿车，严肃，冷静，也可以温柔，一如他这个人。平稳驶入停车位内后，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张雪頔立刻挺直了腰板，拉拉身上的披肩，往楼下疾走。
可能是心里有了想见的人，晚凉风也没那么凉。
没来得及走到门口迎接他，她且刚踏在二楼楼梯中间的位置，将下未下，宋枳豪的皮鞋便已走上第一级台阶。
四目相对，他抬眼看她，“还没睡？”
她亦垂眼，“......失眠了。”
多希望他能问问她失眠的原因，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的告诉他，她是因为想他，太想他了，所以才失了眠。
张雪頔很喜欢这个情景。居高临下审视宋枳豪的情景。从月光照耀的这个角度下，她能清楚看见男人眼下的黑眼圈，听见他语气中的困倦。
这些无一不在告诉她，他很忙，忙着工作，忙着帮她父亲的公司设计游戏。并且忙里抽闲，替她清扫流言蜚语。
她知道她不要挡路，取而代之，应该放他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
她咬了下唇。
只任性这一次的话，他应该可以谅解吧？如果再不说，她真怕自己会憋死。
“宋枳豪。”软音泄露，她唤他的名字。
“嗯？”
有时候，想听的答案都藏在谨小慎微的动作里，不必多言，只需细品。有的话也是这样，真到了要说出来的时候，却没了说出来的理由。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大，没来得及问出想问的问题，阿姨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看着面前诡异却说不出诡异在何处的画面，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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