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定了的事，从来就没有后悔的说辞。
她喜欢上宋枳豪，即使他毫无原因变得冷淡，她依旧喜欢。她就是这样的个性，不撞死在南墙上不回头的个性。
了解他的方法千千万，她借着陆雪松女儿的由头，选了最快捷的那个。
“老钱，晚上好呀。”
加班加点的周五晚上，张雪頔从家里偷溜出来，直奔ARTIST。
人事部部长老钱正在窝在沙发椅，边筛选简历，边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身上还披着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待遇简直不要太好。
他闻声抬头，在看清来人之时，眼睛里一闪而过欣喜，“这不是雪頔吗？”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陆雪松之前为了凹人设，带张雪頔参加过几次应酬，他们见过几次面，所以还算熟悉。
跳过成年人客套的寒暄，张雪頔走进办公室内，半掩着嘴巴，故作神秘，直奔主题，“老钱，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要一份游戏策划师的名单。”
女孩子甜甜的笑，毫无恶意的单纯。
他一愣，眨眨眼看着面前的女孩，不解问，“你要这个干嘛呀？”
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手上已经开始有了翻找资料的动作。
她放下手，垂于身前，相互厮磨，装作难为情，“我告诉你的话，你不可以告诉我父亲哦。”
若是被陆雪松知道她来过公司，而且真的有想谈恋爱的想法。她可就惨了。强压控制，也不怪她，动了点小心思，动了点歪心思。
“嗯？嗯......你说。”老钱手上动作不停。
“其实是我一个朋友，她也在念高三，但是她突然喜欢上我们公司内测的那款游戏，然后她以后也想当游戏策划，所以托我找找设计那款游戏的策划师的资料，好和他交流一下。”
“是这样啊，”终于，在蓝色文件夹下面，他找到她需要的文件，他递给她，非常好心地说，“这是那个策划的资料。”
她接过，打开扉页确认是宋枳豪的照片，合上，粲然一笑，“谢谢老钱。”
老钱向后靠了靠，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思，善意的提醒，“那个策划技术的确不错，但你们这个年纪要去找人家，手上还是带点礼物。我记得他特别喜欢表来着。你可以让你朋友送他一块。”
“哦对了，你朋友应该进不来公司，你可以让她在公司楼下那家法式餐厅里等策划。我记得策划很喜欢那家有格调的餐厅。”
*** ***
白皙双臂与床面垂直成90度，拿着文件夹，张雪頔平躺在床上，长睫毛细细颤动。
这已经是她数不清自己第多少遍看他的资料了，严阵以待的架势不亚于参与一场声势浩大的高考。
眉目谨小慎微，定格在他的一寸照。指腹温柔抚摸过，胸腔如涌了浪起伏。她想起他的话，撇撇嘴。
7月29日......
她从床上盘腿坐起来，费力的心算后得出结论。
他们之间并没有相差九岁那么多，准确的说只差了八年零三个月二十八天而已。
她不晓得自己算的准不准，对不对。但总而言之，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变得没那么大了，又或者，本来就没那么大。
打开safari，她搜索了一下他的星座。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结果也满足了她的期待，七月二十九的狮子，和十一月二十三日的射手，惯来绝配。
这似乎给予她某种暗示，让她打消了在他生日那天给他送表的想法，而是等不及的，立刻去商场挑了最能入得了她眼的一款表。
她觉得他不会喜欢，毕竟她的眼光尚存稚气，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他会喜欢，因为她是看上他的人，眼光大概也差不到哪儿去。所以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戴很久，只求心意送到。
那是块瑞士的表。
墨绿色表盘，玫瑰金表壳，黑色表带。
她很喜欢。就像对他那样喜欢。
张雪頔嘱咐柜台的服务生替她包扎成高级的样子，原因简单，从他喜欢法式餐厅，也不仅仅从他喜欢法式餐厅，她推测出他喜欢逼格高的东西。
反正陆雪松答应要给她买东西的，她买块表送人算不上为过。
递上陆雪松的卡，张雪頔走出商场，打了辆车，匆匆往ARTIST楼下赶。
那天是周二，她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逃课，献祭给车窗外涌进的冷风，以及，对他的热爱。
*** ***
忙中不乏有躲的成分。他在故意躲她。但她不喜欢他躲她，便主动来寻。
宋枳豪的办公室，来找老钱的那一日，她有考察过。
在十七楼。
电梯里揉杂着香水，汗水，和种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少女的敏感叫她自发屏住呼吸。
须臾，停住。她没留意，一股脑想着离开，出了电梯门，仰起脖子一看，才发现这是五楼，深吸一口气，灰溜溜重新走了进去。
这下她不是一个人享用这部电梯里奇特的气味了，有个抱着一摞东西的男人跟着她走了上来。似乎对她的小迷糊感到好笑，男人主动与她搭话，“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
这不怪他，她今天没穿校服。
白色卫衣，牛仔裤，帆布鞋。
可能看起来是有点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高三被误认为大四，张雪頔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不悦，不想同他解释，她索性承认，“是的。”
他笑笑，笑里似乎藏着对自己宝刀未老的表扬。但与彭定国相比，有些东西，张雪頔显然看得更准。
余光不露声色在彭定国身上打量，她很快推断出他要去10楼办理离职。
同时，看他的表情，算不上糟糕。她认为他是跳槽到了更好的公司。
很快，他验证她的猜想，“那我也算是你的老前辈了，只不过我今天要离职了。”
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便不说话，静静看着显示器上的红色数字从5跳到8。
他继续说，“我从来没想过，会被自己的好朋友背叛。然后......又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解救。”
比起和她说话，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自嘲。她不想听，却又不能当众堵住耳朵，一心盼着电梯快快走。
终于，10层到了，他如期下了电梯，她快速按下关门键，生怕再遇上个奇怪大叔。
她还是慢了一步，彭定国还没走，在电梯离开之前转身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给职场新人的忠告：哪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老板，也不要毫无保留的为他两肋插刀。”
这句话很有意思，大脑忍不住自动想象。按下关门键的手指僵住，她不由自主看向玻璃门外第一次见面的男人。
听起来，看起来，他都像是在告诉她，他曾是老板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但却因为太无所保留，所以被老板炒了鱿鱼？可ARTIST的老板......不就是陆雪松吗？
他肯定是在骗人。
陆雪松连老钱那样不怎么亲近的人都介绍给她认识，怎么可能不把最好的朋友介绍给她呢？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 ***
握住门把手，推开玻璃门，远远的，她看见宋枳豪。不巧，他不得空，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职员。像在谈业务，但在她眼中，更像在谈天说地。
浓妆，红唇，黑短裙。
尽管她一向否认自己是小孩子，但实际行动已经充分证明她的幼稚，和妒忌。
从没想过高马尾会成为年龄上的累赘，她将小黑皮筋解下来，强行插.入二者之间。
见到来人，宋枳豪有些诧异，却也能大概猜出几分，所以语气平淡，“今天不用上课？”
她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宋哥哥在说什么呀，我都已经实习了呀。”
这话是说给旁边的女人听的。她怕她认为自己是小孩，就不具与之抗衡的竞争力。
女职员听懂了，很识趣，“你们先聊，我去问问其他人会不会处理。”
“好的。”
张雪頔不给宋枳豪抢先回答的机会。笑眯眯目送女人远去，她把头转回来，死死盯住宋枳豪的眼睛，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我吃醋。”
她可真是一点暗示也不给，直截了当，这要他怎么回答？
“你喜欢她那样成熟的吗？”
他几乎没思考，机械回答，“嗯。”
实际上他已经记不清刚刚那个女职员的样子了。
但她信了，“你等着！”
他看着她，重复，“你今天不上课吗？”
有时候，他像哥哥，又像爸爸。但每时每刻，他都是男人，不是男孩。
她不予回答，把表放在他桌前，“要上课的，但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没去学校。”
逃课就为了给他送礼物。她可真行。
宋枳豪重新把目光聚焦在电脑荧幕，长指推开表盒，“我不收。”
“为什么！”他都没拆开来看！
他沉默，抬头看她，“我收了你就乖乖回去上课？”
他在讨价还价。她不喜欢这样。但因为是他，所以不情不愿的答应，“嗯，你收了我就回去上课。”
临行前他送她到公司楼下，她依依不舍，在他打的的士前频频回头，“喜欢的话不要藏着掖着哦，要告诉我的。”
他伸手护住她的头顶以防她上车撞到，“好。”
她不放心，坐进车里，仍旧不安分的探出脑袋，“我微信一直都在。”
“好。”
然而，无论她等多久，宋枳豪的微信头像都没有跳出来过。
第二天，也就是周三。她又逃课了。穿最漂亮的吊带连衣裙，梳最简单大方的发辫，也化了妆。
为的是证明，她，比昨天和他搭讪的女生更美，更值得他的爱。
她的自负从公司里的其他男职员脸上得到验证，诚然，她长相姣好，笑起来很美，是所有未婚男士会一见倾心的对象。
独独，宋枳豪在看见她的时候面无表情。他盯着她，盯着她大冷天还裸.露在外的肩骨，接着一言不发脱下外套，走近她。
他把外套裹在她身上，推着她往电梯走，低声，“不是答应我好好回去上课？”
男人的外套很大，一直抵达她的小腿。她喜欢这种被他的气味包围住的感觉，就像是，他在拥抱她。
拉了下肩骨披着的外套，视线盯住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腕，轻捏了一下，笑眯眯的转头看他，“宋枳豪。”
“你就是喜欢我。”
如果不是喜欢，他不会在她对他充满敌意的时候迎难而上，肆意挥霍仅剩的温柔，更不会在众多视线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感到吃醋与不快。
心软，是一个战士最要不得的品质。即使他忘乎所以，敌不过情深致命，但训练有素，他至少应该具有隐藏底牌的能力。
“我从没这样说过。”他不想再沾上这场未知的爱情赌局，暂求全身而退，继续锋锐那把一击刺穿敌仇心脏的利刃。
她就这么瞪着他，像是咬住了某些东西，还是笑，“不，你有。”
“你的行动告诉我，你就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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