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钦嘴里正含着一口热茶,微微顿了一顿:“什么?”
何玉谦倒是颇有兴致:“哦?你详细说说。”
叶钦以为又要面对一番“我看着你电影长大的”这类的尴尬局面,没想到白昙只是又笑了笑:“没什么详细,就是叶老师复出了,而我也已经在这个圈里稍微混出点有名堂来,就想和叶老师在一个公司。”
“小子挺狂,”何玉谦挑挑眉毛,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和他一个公司能怎么样?你们平常又不在公司里待着,你也不可能天天见着他。”
“打住,”叶钦拦住何玉谦明显不怀好意的诱导,既然他来见新人,就不好一直在这哨闲篇,他问白昙:“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呢?将来想演什么类型的角色?”
白昙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早有准备:“我之前演的主要都是校草或者富二代,招人喜欢是没错,但我也想走出舒适圈,尝试一些更真实更接地气的角色。”
微微眯了眼,何玉谦的目光在白昙脸上兜了兜:“倒是的确有股子劲儿,走花瓶路线有点糟蹋。”
叶钦能看出来何玉谦欣赏白昙,顺水推舟问道:“你的人设已经立过了,要是公司愿意给你打造个新路线,你就得先把前头的累积打破重塑,这是有风险的事,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先破之后就一定能后立,你愿意吗?”
白昙一点不露怯:“先破不一定后立,但不破一定不立。关于这一点,我没问题。”
何玉谦心里有了数,身上的架子就卸了一半,涮了筷子毛肚夹到叶钦碗里:“事情聊个大概齐,动筷子吧,总也不能耽误我们叶老师吃饭。”
叶钦没什么胃口,只是捞了半块玉米一粒一粒咬着。
哪怕知道叶钦一向吃得少,何玉谦也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又亲自给他下虾滑,瞅着烫熟了再捞给他。
“啧,”叶钦受不了何玉谦这个老妈子劲儿,把他的筷子轻轻拨开:“你自己吃自己的,甭管我。”
白昙自己吃着饭,眼睛却明目张胆地不断看向叶钦,吃到半截儿,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他出道时间也不短了,对于怎么掩藏身份早应该驾轻就熟,何玉谦也不担心他,挥了挥手:“去吧。”
不一会儿,白昙拎着一个保温袋回来了,从里面捧出来两只巴掌大的圆胖砂锅分给他俩:“这条街上有家不错的鲍汁捞饭是我朋友开的,吃着比较适口,正好离得近,我拿过来给两位老师尝尝。”
“哎呦,光顾着讨好你叶老师,这饭馆子可是我挑的,你这么暗地里嫌弃了,就不怕得罪了我以后没饭吃?”何玉谦撇了撇嘴,言语间却没有真不高兴的意思。
白昙还是那个不卑不亢的笑模样:“您也是为了叶老师,我也是为了叶老师。您不是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人,我怎么会把您得罪了?”
何玉谦拿舌尖舔了舔嘴唇,笑不唧地瞅着白昙:“好小子,脸皮够厚。”
三个人吃得差不多了,白昙把筷子放下:“叶老师,我能不能跟您合个影发社交?”
叶钦一笑,原来这小孩儿根本就没表面上那么淡定,还是想听个准话,要是他同意了合影,就相当于签了半份合同。
到底签人的是何玉谦,叶钦扭头看他,眼神里露出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何玉谦原本正慢条斯理地嚼着一根茼蒿,看见叶钦看他,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咽了:“想和叶老师合影,当然是尊重叶老师的意见。”
白昙和叶钦保持着一个亲近又不失礼貌的距离,笑着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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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昙一走,何玉谦就把叶钦拉上了自己的车,说是现在路上不赌了,非要把他送回楼下。
等红灯的时候,何玉谦端着手机感叹:“叶钦,我觉得这个白昙有前途。”
叶钦看着车窗外,随意应了一声:“挺聪明的,希望能把心思用在正地儿吧。”
何玉谦把手机拿给他看:“瞧瞧。”
画面上正是白昙的社交账号,最新一条动态里就是他和叶钦的照片。
图没修过,只是调高了亮度。叶钦的表情非常轻松自然,眼皮微微垂着,稍微遮住了一点瞳孔,大概因为室内足够温暖,他白皙的双颊泛出一点浅粉,漂亮得自在且坦然。
旁边的白昙眼睛微微看着叶钦的方向,并没有刻意地放低自己的姿态,全然是张扬且蓬勃的,对叶钦极高的倾慕之情却已经呼之欲出。
图片上方配着一行字:爱豆和我。
叶钦看了两眼评论,把手机还给何玉谦:“你还是提点着他一点,不要做得太过火了。我毕竟比他要资历老一点,他贴得太近容易招黑。”
何玉谦嘿嘿一乐:“那是他和他经纪人操心的事儿,他流量很好,喜欢和你亲近,对你来说有益无害。”
叶钦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霓虹灯:“用不着吧,他才刚刚起步,别消费他。”
何玉谦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行行行,都听你的。但是他自己具体怎么做是他的选择,我也不会特意插手。”
叶钦轻轻“嗯”了一声。
何玉谦把车停在叶钦楼下:“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叶钦瞥了他一眼:“送我上来吧,指不定就有什么不长眼的社会青年准备劫走我这个失婚老男人呢,没您替我/操心我都活不到天亮了。”
何玉谦被他噎得只翻白眼,抬抬手轰他:“赶紧走赶紧走,看着你这小犊子我就来火。”
叶钦笑着拍上了他的车门。
电梯上了十七楼,门一开,他就闻见了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酒气,像是楼道里洒了一杯酒。
叶钦家靠近走廊尽头,他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切尔西靴的硬跟凿出清脆的脚步声。
走廊很长,每几米隔着一个声控灯,随着叶钦的步伐依次亮起。
最后一个灯亮起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童峻的头发被揉得有点凌乱,领口的扣子也扯开了两颗,黑领结散了,随意地垂在一侧。不同于屏幕里的王子,他更像是一个极度漂亮的野兽,披着精致的礼服,却掩不住肆意张扬的野性。
童峻也看见了叶钦,几乎没有一刻犹豫,他就扑了上来,把叶钦困在双臂和墙角之间,唇齿间都是炽热的喘息:“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钦偏头躲开扑面而来的酒气,冷淡地说:“不关你的事。”
“凭什么?”粗鲁中带着一丝狼狈,童峻死命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你说不关我的事就不关我的事?当初也是你说你最爱我?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叶钦用力把他往外推:“童峻,你喝醉了,要想说什么等你清醒了再说。”
“我不。”童峻凶狠地瞪着他,眼睛却是红的:“那个姓白的是谁?你刚才是和他在一起吗?”
“我们离婚了,童峻。”叶钦蓄了一股力,猛地把他向后一推。
童峻到底喝了酒,身体没那么听使唤,他踉跄了一步靠在墙上,嘶声质问:“叶钦,你不爱我,你就要折磨我吗?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赖在我的记忆里?为什么你走了,房子里闹鬼似的哪儿哪儿都是你?!。”
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着那个哽咽的“你”字,显得有些怆然。
叶钦撇开他,按下指纹锁:“我跟醉鬼没什么好说的。”
童峻按住门用力一拍,刚打开的门缝就合上了,他阴沉地说:“我不是醉了,我是快疯了!我嫉妒!我愤怒!”锋利的喉结微微一滚,他偏着头压下来一个不容商量的吻:“……叶钦,叶钦。”
毫不犹豫地,叶钦狠狠地咬了一下童峻的嘴唇,铁锈味瞬间布满了两个人的口腔。
童峻却不肯松口,像是要把叶钦生吞活吃,含混不清地重复着:“你爱我,你就是爱我……”
叶钦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没有任何回应地承受着这个吻。
童峻慢慢放开他,抓着他肩膀的手却越攥越紧:“叶钦,为什么呢?你明明就是爱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钱,事业,我能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一滴眼泪从叶钦的眼角滑下来,他的嘴角还沾着殷红的血液,显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是吗?”他淡淡地笑了:“童峻,你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
他拿出手机来快速地按下一句话,又把手机递给童峻。
屏幕上是社交软件的界面,显示叶钦在三秒前发出了一条动态:演员叶钦已和童峻先生解除婚姻关系。
童峻盯着那行短短的字,像是不认识一样翻来覆去地读着。
走廊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童峻越发沉重的呼吸,他把手机用力向地上一摔,咬牙切齿地瞪着叶钦,最后瞪着瞪着就有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落在地上摔碎了。
他轻轻地开口:“叶钦,你狠。”
童峻走后,叶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站了许久,才蹲下身捡手机,屏幕已经全碎了,却依旧亮着,闪闪烁烁的是他去年圣诞节发的动态。
那是一串穿在绳上的宝丽来照片,每一张上都是童峻,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打游戏,有的开怀大笑,有的眉心微蹙。照片里的童峻似乎对镜头的存在一无所知,但是拍摄者都把他的鲜活张扬表现得淋漓尽致。
配文的兴奋中带了一点小忐忑:他会喜欢吗?
叶钦把头埋进手心里,双肩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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