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包裹全身,绝望的窒息从脚底一路蔓延过顶,努力睁大的双眼透过雾霭沉沉的潭水,隐约可见岸上人影影绰。
最后一口气沉在丹田,往事如过眼烟云般徐徐而过。
亓迦疯癫的面庞突然浮现,他冰蓝长眸泛着红光,将自己死死扣入怀,从脖颈一路吻下的湿|腻如实物般粘稠。
“小师弟,你们一族为何有此天谕,我后悔了。”
“小师弟别怕,大师兄找到办法了,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
“衍白乖,乖乖的,乖乖的,师兄爱你,好爱好爱你。”
“……”
男人魔怔般的声音不停在脑中闪现。
“滚,滚,滚啊——”虞衍白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惊坐起。
青丝铺被,亵|衣裹体,白皙精致的手足露在外面,此刻却轻轻颤抖着。
滴滴冷汗从额角滑落,如玉面庞上苍白无血色,咬破的唇上血丝漫开,唇瓣殷红点缀,宛若嗜血妖孽。
他抱着被子,双眸茫然的坐在床上,室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打破室内安静。
怔了一会儿,虞衍白才掀开狐狸眼扫过去,“谁?”
“虞师兄,大师兄回来了。”门外少年身着外门弟子服饰,他一双眼定定的落在雕花木门上,眼中浮沉的情绪浓烈得仿若要穿透木门。
“知道了。”虞衍白双眸垂下,左眼皮上一颗红色妖痣如淬血般让人心颤,鸦羽长睫再次掀开时,眸中凛色一闪,划过狠色,“我随后便到。”
门外少年神色落寞,离开前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抬脚离去。
春雨淅淅沥沥的淋下,沿着青瓦飞檐滴滴滚落,溅起一地的水花。
紫藤花垂落游廊,绯色曼茶罗缠绕而上,氤氲的香气弥漫精雅小院,雨雾朦胧。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虞衍白穿了身银丝绣边青袍。
浅褐色狐狸眼透过雨帘,遥遥望上云雾缭绕的剑峰之巅,仙鹤起舞,殿顶凡运剑直入云霄,势如苍穹。
雨声绕耳。
勾起了虞衍白的回忆,上辈子的回忆。
他死了,又活了。
死在了上辈子,却又重回及冠这年。
寒潭的冰冷至今还令他发颤,死亡的窒息更是让他彻夜难眠,上辈子的种种终日梦魇纠缠。
自他半月前重生至今,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刚至殿门,门内便传来欢快的交谈声。
“大师兄,鲛人一族是否真如话本所说的那般美艳至极,天籁歌喉。”话音熟悉,虞衍白却听不出是谁。
这半月以来,除了重生第一天,他便再没出过房门,终日将自己锁在溪缠院,不愿面对记忆,更不敢相信他真的重生了。
重生那天,他提着鲛灵枪冲到无妄山,却得知那上辈子欺他辱他的亓迦远赴东海。
熟悉的男声从门内传来,音色低沉,“鲛人虽美,却不及小师弟半分。”
听到这声音时,虞衍白身体一僵,屈辱的回忆不受控制浮出,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殿门被他一脚踢开,衣诀翻飞,鲛灵化鞭,指节握上雾蓝鞭柄。
他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令他恨之入骨的人,站在正中间的黑衣男子身量高挑,面庞冷峻,那双如深海般深沉的冰蓝长眸正遥遥与自己对望,在看到其眸中隐现的笑意时,虞衍白的怒气蹭就冒了上来。
运起一身灵气扬手执鞭,散发着寒气的鲛灵鞭迎空而降,落入殿中人群,又精准的劈在中间男人身上。
所有人都因这突发状况而愣住了,见到小师弟的喜色还没落下,他们便看到小师弟怒上眉梢,拧着好看的眉头挥鞭直上。
就算是生气,他们的小师弟也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执鞭挥鞭间,眸中波光潋滟,更是舍不得打断他。
东海同行的弟子知道大师兄所言非虚,鲛人一族哪有小师弟半分美。
但小师弟向来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好,几月不见,怎就变了。
怎么又突然对向来亲昵的大师兄出手?
不过……
他们心底又漫上喜色,那是不是证明以后小师弟便不爱和大师兄玩,他们这些师兄弟也有机会和小师弟亲亲密密了。
亓迦看着鞭从面落,眸中愣色一闪而过,抬手便挡。
“你还敢挡!”虞衍白怒气冲冲。
片刻犹豫,亓迦松开了手,任由长鞭落肩,长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连发怒都好看得紧的小师弟。
见亓迦不躲不避,反而一脸‘都依你’的看着自己,虞衍白感觉一鞭软绵绵打在豆腐上不得劲,越发的生气了。
长鞭只擦破了亓迦的肩衣,未伤其身。
虞衍白怒着就要挥下十成灵力催动灵心的一鞭,“铮”声突然从空气中传来,灵器撞鞭,悬殊过大的灵气将鲛灵鞭击飞,虎口震痛,灵气倒流回体,虞衍白颦眉咬牙不放手,连人带鞭被灵气翻打出去,长鞭化枪撑地,在地板上擦出刺啦火花。
堪堪站稳,尚未抬头,震耳的中年男声从殿前传来,“胡闹!”
“宗主。”
“师尊。”
“拜见宗主。”殿内弟子齐刷刷的行礼。
虞衍白站着不动,紧抿着唇,一双狐狸眼漫上委屈。
见殿上两鬓发白的中年男人看下来,他闷闷开口:“祖爷爷。”
衍君扫了肩衣破开的亓迦一眼,又看向殿门口汪着狐狸眼看他的少年,心底一软。
虽想安慰,但在满殿弟子面前,仍板下脸,“喊宗主。”
虞衍白抿唇别开脸,鬓发微乱,几缕青丝从耳边垂下,因生气两颊染上绯色,双眸垂向一边,长睫轻颤着。
握着鞭柄的手收紧,他咬牙不说话。
察觉到灼热的视线,虞衍白余光撇去,对上亓迦的冰蓝长眸。
他还是那副样清冷的样子,发色与脑海中的银灰发不同,现在的亓迦一头墨发,虞衍白瞪了他一眼后移开看向别处,怕自己再看一眼便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说说,究竟怎么回事。”衍君站在殿座前,冷着脸问方才的打斗。
安静片刻,亓迦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小师弟与我许久不见,闹着玩的。”
虞衍白心底冷哼。
听听,说得多好听。
伪君子!
知晓他真面目之前,自己也是被这幅清冷模样所骗,哪是什么剑峰风光霁月的大师兄,分明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混蛋,混蛋!
有人扯了自己一下,虞衍白扭头看去,是九师兄司空原,九师兄无声的张口,让他也赶紧说两句,别惹怒宗主。
虞衍白垂下眸,不愿开口,但也任由九师兄拉着他。
严格意义上来说,九师兄才是剑峰小师弟,而他在整个凡运宗都是尴尬的境地,虽处凡运宗,但他又为凡运宗宗主曾孙,从小在宗主门下教导,却无严格的弟子身份之说。
看着九师兄完好无损的样子,虞衍白眼眶微红。
上辈子九师兄知晓亓迦囚他的事情,上无妄山要人,却被亓迦重伤至死,他连九师兄死前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这辈子亓迦休想伤害九师兄!
衍君注意到下面的拉扯,心底叹一口气,这些年他实在是疏于教导,才把少年养成了这番任性妄为的乖张性子,日后出了师门,定要遭不少罪,他脸色沉下来,开口:“虞衍白。”
“是谁教你殿内师门私斗的。”
殿下少年不开口,褪去绯色的脸颊此刻苍白无比,咬着唇不开口的倔强样子让衍君又叹了一口气。
“虞衍白殿内私斗,罚,思过崖思过。”衍君冷声下令。
殿内弟子视线纷纷移过来,想要上前求情又见宗主脸色冰冷,不敢再言。
亓迦抿着薄唇,上前几步行礼:“还请师尊息怒。”
墨发从宽肩滑下,映得他冷峻的面庞越发清冷,敛眸垂首,“小师弟年纪尚小,思过崖风雪过甚,恐伤了小师弟。”
“请宗主三思。”
“宗主三思。”弟子们纷纷求情。
虞衍白听到众弟子为他求情,不免眼中一酸,但一想到带头的人是亓迦,便只剩下愤怒了。
当年衍君渡劫陨落,凡运宗动荡,长老们处置他的去留时,亓迦也是这般求情的,可是转头便把自己哄进无妄山,从此再没出来过。
“不必。”虞衍白抬眸,直直对上衍君的眼,“我自去领罚。”
冷哼一声,衣诀划过地面,鲛灵化鞭缠足,将他带离大殿。
殿内弟子两两对视,想迈脚追上去,却恐于宗主威压,只得垂首听教。
“都是你惯着他的。”衍君衣袖一甩,坐上殿座。
像是对亓迦一个人说,又像是对殿内所有的弟子说。
“好了,此事不提。”
“亓迦,你来说说,此次东海之行如何。”
亓迦回过神,将眸中情绪敛去,再抬眼时,冰蓝长眸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师尊,东海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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