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程郁一直觉得晚上是自己跑到盛柏年的房间里, 盛柏年也同样觉得这是自己的锅,所以在看到摄像头的时候,心中就很没有底气, 并且开始思考如果到时候被抓包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程郁面色如常地拿着这个摄像头去结了账,然后打车去了汽车站, 坐上了去华平的客车。
到了华平后,程郁打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对方自己要去小槐林,结果那司机一听程郁报出的地点, 立刻摇着头说不去不去,摇上车窗开着车就走了。
程郁接连叫了好几辆出租车,但是司机一听说是小槐林,纷纷摇头, 都不去, 程郁奇怪,从李桂芳的记忆里, 没看出小槐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最后还是路边的一位大娘给程郁解了惑,她看着程郁他们一直打不到车,便走过来, 问程郁“你们要去小槐林”
程郁点点头。
那大娘连忙对着程郁摇手,劝阻他说“那个地方可去不得,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程郁忙问对方“怎么了我有个亲戚住在那里, 前两天刚去世了,我想要去看看她。”
盛柏年站在程郁的身边, 歪着头, 程家还在这边有亲戚吗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大娘叹了一口气, 对程郁说“我听说现在小槐林里的人都生了怪病, 有人传是有传染病, 也有人传是中了邪,还有人说他们是被献祭给山神的祭品。”
盛柏年听着大娘的话不以为然,这都建国多少年了,还有这种封建残余。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很不合理了,程郁对大娘的话倒是没什么不信的,只是其中的原因或许还有待调查。
他记忆里在小槐林的最后一天,是李桂芳离世的那一天,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射进来,身边雪白的墙壁上落了一只黑色的爬虫,缓慢地移动着,她吃力的抬起手想要将那只爬虫从墙上打落,但是最终只有两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的哥哥还不知道她就要死去,端着碗站在门边,小声问她为什么不出去跟她一起吃饭。
那时候的小槐林一切如常,闭上眼后还能听到大街上村民闲聊家常的声音。
程郁问大娘“什么时候的事”
大娘说“就是前两天啊,你还是别去了,现在根本没有车敢去那里。”
“没人报警吗警察和医生没去吗”程郁问,如果都生了怪病的话应该送去医院,不可能任由村民那么一直病下去。
很多事本来没有那么严重,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现在小槐林里的情况究竟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大娘说“怎么没有,不过警察去了也没用,听说现在也得了怪病,被留在村子里了。”
程郁同这位大娘道了谢,大娘离开后,程郁靠着身后的站牌,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盛柏年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还要去吗”
程郁是一定要去的,李桂芳那位放不下的哥哥还在那里,只是小槐林现在既然有这种风险,不管是真是假,程郁都不想盛柏年跟着自己。
程郁轻叹了口气,看来背包里的摄像头是没什么用了,他对盛柏年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
盛柏年的眉头微微皱起,他问程郁“你还要去”
程郁点头,嗯了一声,对盛柏年说“我一定要去,你先回去吧,如果有其他事的话,等我回云京再找我。”
程郁说完,将肩膀上背包的带子往上提了提,转身继续找车了。
“程郁。”盛柏年叫他。
“嗯”程郁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盛柏年,然后他听到盛柏年问自己“你到底把自己的命当成什么”
程郁停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盛柏年这个问题。
盛柏年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一声声地问他“你考虑过你一旦出了意外,程嘉言要怎么办吗你考虑过他和程归远的感受吗”
程郁低下头,看着脚下有些开裂的地砖,对盛柏年说“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盛柏年的声调微微上挑了一些,“上次在罗家沟的时候,如果我那时没有过去,你是不是打算从那里跳下去”
程郁抿着唇没有说话,他那个时候确实是那么打算的,可惜最后盛柏年站在上面看着他,为了维护盛柏年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也不得不从下面爬上去,陪着他一起走下山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盛柏年继续问道“你不会还想跟我说,你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有事的吧”
程郁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对盛柏年说,那种情况下,他确实是不会有什么事。
汽笛声与小贩的叫卖声在耳边混响成一边,快到中午的太阳高高地悬在半空中,天气有些阴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许久后,盛柏年又问了他一句“程郁,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什么呢
灰色的浮云将太阳强盛的光线几乎全部遮挡,汽车驶过掀起的烟尘在空气中浮游,很久后才会消散,那些杂乱的声音好像在一瞬间充满了味道,程郁侧过头,夹杂着一声浅浅的叹息,他对盛柏年说“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
盛柏年紧跟着说“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那我如果跟盛老师说,五年前我们恋爱过,盛老师也会信吗”
盛柏年直接道“我信。”
程郁一下子怔住,半晌后,他又一次开口对盛柏年说“我真的不会有事。”
盛柏年道“既然你不会有事,那我也不会有事,我陪着你一起去。”
程郁呼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额角上,劝盛柏年说“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盛柏年问他。
程郁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盛柏年说,自己是个已死之人,此后再死多少遍,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可盛柏年还是活生生的人,他就只有这一条命。
他从来没发现盛柏年竟然也有如此胡搅蛮缠的时候,正愁着自己该怎么把盛柏年给劝回去,又听着盛柏年对自己说“你现在就算把我留在这里,我知道你要小槐林,我会自己去的。”
程郁终于意识到,从在酒店里决定让盛柏年一起跟过来的就是一个错误,只是这个错误现在已经来不及更改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是真的不太想带着盛柏年与自己一起去。
“程郁”盛柏年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程郁抬起头,盛柏年站在自己的面前,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程郁会觉得盛老师回来了。
程郁在很多时候面对盛柏年都会很纠结,有时候他并不希望盛柏年回忆起从前,因为他想起他来,也是要面临第二次的分别,可为了程嘉言,他又希望盛老师能够回来。
从他们分别到今日,已经过了五年,或许自己在盛柏年的心中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影子,即使他能够想起来,终究他也能够再次放下。
“走吧。”程郁对盛柏年说。
盛柏年轻笑了一下,眼中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清风拂过,金色的阳光从云层交叠的缝隙中缓缓泻出,许多细小的颗粒在半空中游荡。
医院里,赵老先生身上的伤还好并不算特别的严重,在急救室里躺了一天就转到普通病房了,他醒来时,看着围在自己床边的医生大夫,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大黄呢”
医生们并不知道赵老先生口中的大黄是谁,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赵老先生身边的管家过来,一脸难过地告诉赵老先生说“大黄在您掉下去后,也跟着跳下去了。”
赵老先生听到这话,愣了片刻,而随后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滑下,大黄已经跟在他的身边快有二十多年了,他以为他的老伙计能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现在他还活着,它却走了。
赵老先生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消息,牵着大黄去那里见他,结果不仅没有见到他,连大黄也没有了,一种莫大的惶恐袭上赵老先生的心头,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大黄的离开而加快流逝。
许久之后,赵老先生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他忽然开口说“我是被人推下去。”
被人推下去的众人一听这可了不得,连忙帮忙报警,只是警察来后,询问赵老先生是被什么人推下去的,有没有看清对方长得什么样子,穿了什么衣服,结果一问三不知。
那里又是监控的死角,警察只能跟赵老先生说他们已经将这些记录下来了,会尽力寻找凶手的,但是当天景区的人有好几万,想要找到那个人恐怕不太容易。
赵老先生似乎对此也没抱有太大的希望,他问警方“那救我的那个人呢”
“他已经离开了。”
赵老先生问“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吗”
警方摇头,然后对赵老先生说“不过如果您需要找他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助。”
警方其实也奇怪对方怎么会在那个地方,而且正好看到了赵老先生,不过在排查后发现对方没有嫌疑,他们就放人走了。
赵老先生又问“对方不希望我去找他吗”
“看起来是的。”
赵老先生点点头,道“那算了吧。”
赵毅翰见赵老先生什么都没记住,便彻底放下心来,装出一副非常孝顺的模样,在赵老先生的身边悉心照料着。
赵老先生看着赵毅翰这般作态,心中连连冷笑,他始终觉得自己坠崖这件事与赵毅翰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从凶手那边差不到任何线索,那他就只能从赵毅翰这边下手。
而跟踪盛柏年与程郁的人跟叶锦说他们一起去了华平。
“华平”叶锦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来,问道“他们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不知道。”那人回答说。
叶锦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本来还想着等回到云京后他就想办法去接近盛柏年,增加一下彼此的感情,却没想到盛柏年临时变卦与程郁留在了杜城,而他自己在云京那边还有工作,现在还不至于为了盛柏年将自己的工作全部抛下。
盛柏年与程郁去华平做什么
他在五年前对盛柏年和程郁都有一个详细地调查,其中没有提到关于华平的任何消息,而这五年来程郁一直都在平海。
赵毅翰在一边看着安锦然为盛柏年绞尽脑汁的模样,心中酸涩异常,他为什么就不能多关心自己一点那个盛柏年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他这样念念不忘
程郁他们最后还是打到了一辆车,不过司机只同意将他们送到大路上,剩下的三四里路只能他们自己走去。
他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候来到了小槐林,李桂芳的家在小槐林的最东头,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确实有些奇怪。
程郁来到大门前,将门栓拉开。
程郁见到了李桂芳的哥哥,他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呆滞地与程郁对视。
当年李桂芳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哥哥突然回家,不仅精神出了点问题,身边还带了一个孩子,李桂芳不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体不好,每个月要花很多钱给他买营养品和药,而且因为带了个孩子,没有人愿意嫁给他的哥哥。
即使李桂芳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是她并没有想过要抛弃这个孩子,并且在后来渐渐与这个孩子相处出了一点感情,只是最后他还是不见了,哥哥也彻底疯了。
李桂芳死后,邻居可怜她的哥哥,每天给他送一顿吃的。
他已经很老了,头发花白,口中的牙齿几乎也全部脱落,神态动作却像个孩子。
他每天早上站在大门前,等着妹妹回来。
可他的妹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受了李桂芳情绪的影响,程郁现在一看到他就想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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