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夏稞关店回到出租屋后,又看见了那个男生。他刚好开门出来拿外卖,夏稞认得那外卖盒的包装,是附近一家韩式料理店的人参鸡汤。
这男生看着年纪不大,还挺养生。
等到夏稞收拾妥当进入游戏,已经是十点多。她原想上线料理一下自己的田就走,没想到隐山村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新搬来隐山村的一位玩家,也就是昨天跟夏稞打听宝箱下落的那个男人,今天竟宣称自己找到了宝箱,学着二少爷和青青草原,在村口拍卖。
夏稞记得他叫“爱の清凉油”,昨天还给了她一句“没劲”的评价。过去围观时,她看见何兄也低调地站在人群里,便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小声问:“你觉得隐山村有第二个宝箱吗?”
何兄答:“没有。”
奚怀其实也才刚上线,上线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夏稞送瓶瓶奶。每天一瓶瓶瓶奶,这是他自己开出的条件,当然不能失信。
熟料碰上个骗子,拿出来一个假宝箱,张口就是一百两。奚怀作为真宝箱的拥有者,可不得给他捧个场。
玩家中也不乏对他持以怀疑态度的,质问道:“一百两银子也太贵了吧,你为什么不把宝箱开开?这游戏里的箱子长得都差不多,你不开,我们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
清凉油成竹在胸,“我要是开了宝箱,那上官府公告的就是我了。这么好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你们不想要吗?况且,我卖一百两就是不开箱的价格,要是开出来的东西是个极品呢?那就不是一百两的价了。”
一百两,其实说贵也不是特别贵,很多玩家咬咬牙是可以拿出来的。按他的意思,这一百两就是买了个盲盒,不管开出来的东西是好是坏,你都得认。
很多玩家在窃窃私语。
其他地方已经有玩家开过宝箱了,从那几次的情况来看,宝箱里开出来的东西最差也能卖个□□十两左右,这笔买卖就算是亏,也亏不了多少,还大概率能开到好东西。可这么好的机会,这人难道就这么卖掉了?
怎么办?
玩家们尚且拿不定注意,清凉油就开始催促,而经过他的提醒大家才想起来,这一百两也不过是起拍价。
“我就卖这么一次啊,一次加价一两银子,要买的人赶紧拍,要是没人拍我就自己开了。我就是个新玩家,想低调点,不想出什么风头才卖掉的,你们好歹也要让我多赚点啊。”
这话一出,有些性子急的当场就开始喊价,“一百零一”、“一百零二”这么往上抬,眨眼功夫就到一百二十两了。
夏稞不禁又问奚怀:“你打算怎么做?”
奚怀忽然好奇,“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咳。”夏稞清了清嗓子,“用假货骗人肯定不行,但你也不能跳出去说真的在你那里,这样就会有人怀疑你之前为什么不开了。不如你去把它拍下来,先验货,后交钱,他肯定不答应,这场就流拍了。他刚才说的,只卖这么一次,没人买下他就自己开,那就让他自己开呗。”
说这话时,夏稞还有点暗戳戳的小兴奋,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但这都逃不过奚怀的眼睛。他又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萝卜被偷事件,这人身上总有种古灵精怪的感觉,跟她的游戏形象大相径庭。
这一次她给出的办法也不错,更重要的是,真正的宝箱是被奚怀藏起来的,他也不能真让人因此受骗上当。
思及此,他扬声道:“二百两。”
这个高价,让夏稞都愣了愣。其余玩家都纷纷转头看他,挤在前面的甚至让出一条路来,让夏稞和奚怀走到了清凉油面前。
奚怀好整以暇地看着清凉油,又环视一周,说:“还有更高的价吗?没有的话,这宝箱就是我的了。”
鸦雀无声。
清凉油按捺不住喜悦,又不免怀疑:“你真的有二百两吗?”
奚怀:“之前在这里卖瓶瓶奶的,是我的朋友。”
这下,大家都不怀疑了。那可是瓶瓶奶啊,清凉油拍卖宝箱的行为都是跟二少爷和青青草原学的,怀疑谁没钱都不能怀疑瓶瓶奶大户。
清凉油立刻伸手,“那就拿钱来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奚怀非常爽快,直接拿出二百两,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清凉油忙不迭接过,随手扔出一个箱子,已经是满不在乎。
可夏稞知道,他此刻心里肯定已经乐开了花,甚至可能还在嘲笑奚怀人傻钱多。
夏稞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奚怀怎么会花二百两买个假箱子呢?她想要问,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开口。
那厢,奚怀已经打开了箱子。
一道代表着有极品宝物出世的金光刹那间包裹了整个箱子,待金光散去,奚怀从容不迫地拿出一把折扇。
与此同时,敲锣打鼓的热闹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夏稞转头去看,只见一队官差正沿着村道而来,将一张红色的纸贴在告示栏上面。
有离得近的玩家已经飞奔过去看,大声把上面的内容读出来。
“恭喜隐山村村民何兄打开宝箱,获得稀有物品【折情扇】一件!特此公告,以资鼓励!”
稀有物品!
官府公告!
玩家们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绿了,稀有物品可不好拿啊,这游戏里的稀有物品都是独此一件的,属性好的话真的能卖出天价。
这笔买卖,真的不亏。
夏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何兄开的应该是真正的宝箱,借开箱的金光遮掩了自己换箱子的动作。可围观的玩家们不知道,清凉油更不知道。
他都懵了!
他一开始打的就是坑钱的主意,反正他脸皮厚,被骂几句无关痛痒,而且只要他不离开村子去山上,就还在安全区内,别人想动他也动不了,而等他升上10级再偷偷离开新手村,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有这二百两银子,他搬去哪个地方不好?做点什么不行?游戏就该这么玩才爽快,像昨天那个女玩家一样苦哈哈地种田有什么搞头。
这一出空手套白狼,要是传出去了,他就是一个传奇。
可现在呢?
“怎么可能?!”清凉油瞪大了眼睛,质疑的话脱口而出。若不是虚拟形象没办法完全还原人物的表情,夏稞觉得他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比看到死人诈尸还要精彩。
“你这话什么意思?”奚怀很疑惑,围观玩家们也很疑惑。
“我——”清凉油差点说出真相,话到嘴边反应过来,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他紧闭起嘴巴,硬生生把话咽下去,可他想不通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他抓心挠肝,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甚至几度与真相擦肩而过,却始终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状况。
如果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甚至手握真正的宝箱,那拆穿他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给他送钱?
嫌银子烫手吗?
想不通啊,清凉油怎么都想不通,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受到了冲击。巨大的疑惑甚至让他开始怀疑——
难道他给出去的是真的宝箱?
他自己拿到了宝箱但不识货?
这世界上会有这么荒诞滑稽的事情吗?
没有人给他答案,而昨天那个被她吐槽过的女玩家,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惊奇地看着他说:“你亏大了耶!”
放屁,我明明赚了二百两!
清凉油嘴唇都开始发抖,他想说,又不能说,憋屈地看向奚怀,又换来对方一句轻描淡写的“多谢”。
我谢你全家。
清凉油怒而转身离开,再待下去他怀疑自己真的会兜不住底。围观玩家们纷纷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二百两,亏了亏了,真的亏了,难怪他脸色不好看呢。
亏大了啊。
新玩家,心态崩了吧。
啧啧。
清凉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甚至用上了跑的。待他离开,玩家们又把目光转向了奚怀和他手中的扇子,有人按捺不住好奇想要看一看,也有人直接开口问奚怀卖不卖。
奚怀统统拒绝,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折情扇跟自己绑定,断绝了买卖的可能,大家便只好作罢。
回去的路上,夏稞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你为什么要给他二百两啊?”
奚怀:“那是他的卖身钱。”
夏稞:“卖身钱?”
奚怀:“嗯。”
他没有多解释,夏稞却压抑不住心中好奇。看到清凉油赚了钱还那么憋屈,最后甚至被气走,是挺爽的,可这位何兄花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二百两呢。
“这个糖葫芦给你,你告诉我,好不好?”夏稞拿出了白天去城里血拼的战利品。
奚怀看了一眼,没说话。
夏稞又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蟋蟀笼,“这个也给你。”
奚怀仍是不说话。
夏稞咬咬牙,又拿出一个小碗,“可以给食物加buff的,都给你。”
奚怀忍俊不禁,面上却还端着,看起来还是那个老神在在的何兄。夏稞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他,一边像小仓鼠掏存粮似的往外掏东西,一边又忍不住肉痛。
从糖葫芦,到各种稀奇古怪但又各种用途的小东西,她掏得手上都快放不下了,奚怀才终于开了尊口,问:“你觉得在这个隐山村里,现在谁最有钱?”
夏稞仔细想了想,竟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清凉油?”
奚怀微笑,“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山上碰见了什么吗?”
夏稞:“土匪?”
奚怀:“嗯。”
夏稞灵光乍现,可不就是土匪么。有一就有二,宝箱和瓶瓶奶的双重诱惑,吸引来的绝不止一个刀疤脸,隐山村位置偏僻,也正是打劫的好地方。
奚怀付了那么大一笔银子,短时间内肯定是没钱的,至少不会比清凉油有钱。折情扇又已经与他绑定,即便把他杀了也爆不出来。
清凉油就成了头号肥羊。
夏稞再继续往下想,清凉油就算被打劫,钱也会落进土匪的口袋。何兄不可能平白便宜土匪吧,那就只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接下来的发展也完全验证了夏稞的猜测。
二少爷和青青草原姗姗来迟,听说了宝箱的事情,一个气急败坏一个面无表情。夏稞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二百两不全是卖瓶瓶奶赚的钱,是她有点想当然了,瓶瓶奶才卖了几天,赚不了那么多,那里面大半都是二少爷给的。
少爷不愧是少爷,既有钱,又是少爷脾气。
“我现在就让那个清凉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气势汹汹地发出宣言,随后又向奚怀投去懵懂目光,“我要怎么做?”
奚怀言简意赅:“土匪打他,你打土匪。”
二少爷挠挠头,还想问得更仔细些,青青草原却已心领神会,窥见其中隐藏的发财机会,拉着二少爷就走。
二百两算什么呢。
抓了土匪不仅可以拿到他们身上的脏银,还可以去官府领赏金啊,双份的钱,比卖瓶瓶奶还来钱快。
夏稞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去,忽然想起来,二少爷和青青草原都是老玩家,只不过最近才搬到隐山村而已。
他们有多少级来着?
夏稞打开好友列表一看,哦,99级。再查一查目前游戏等级上限,100级。
没过多久,夏稞就看到那两个99级鬼鬼祟祟地扛着个麻袋往山上去了。她合理怀疑,那个麻袋里藏着清凉油。
村子是安全区,清凉油可以躲在村子里不出去,但他们可以帮忙啊,友情为土匪们提供送货上山服务。
清凉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为当他还沉浸在巨大的疑惑中时,背后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撒药粉,一个泼药水,动作流畅、配合默契。范围攻击,无特定施放对象,系统也不会判定他们是攻击行为。
随后他就陷入【麻痹】状态,下线都下不了。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直到在山上遇见土匪,清凉油都还是懵的。他真的搞不懂,从刚才到现在,他都经历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被抬到山上时,就像古时候洗干净了被太监抬到龙床上准备侍寝的妃子,是如此的忐忑不安。
夏稞站在萝卜地里目送他们远去,再转头看向隔壁田的奚怀,神色纠结。奚怀接收到她的目光,还在想这件事是不是对她冲击太大了,就听夏稞问:
“大佬,开班授课吗?”
奚怀挑眉:“什么课?”
夏稞正色:“论如何快速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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