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怎么这么眼熟？”鬼君压住了兰陵煜不让他动弹，伸手拂过了那红色的细链，“我好像也有一个，只是没有这块石头。”
“是吗，那还真是巧，”兰陵煜干脆懒得挣扎了，“那你的链子呢？”
鬼君沉默了起来，他给兰陵煜理了理凌乱的衣衫说道：“我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扔了。”
“确实不重要，都是朋友间送着玩的。”兰陵煜侧身避过了鬼君扶在自己肩上的手，长长的衣衫掩住了修长的腿，也遮住了脚腕的细链。
总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亲密也说不上，陌路也不至于，是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兰陵煜有的时候想和以前与箫韶相处一样与鬼君相伴前行，但是每每他看到鬼君眼眸深处藏着的汹涌暗流之时还说会忍不住退却。
鬼君现在的性情和少年时代完全不同，兰陵煜知道鬼君一直跟着自己总会是为了某种缘由，他并不打算道破。
一只灵鸟飞了进来，它先是亲昵的蹭了蹭兰陵煜，再然后才飞到了主子身边传话，兰陵煜听不大分明，只能看到鬼君的脸色随着灵鸟的秘语慢慢变得阴沉下来。
赤色的眼珠子看了眼兰陵煜，鬼君没说什么就翻窗离开，几个跳跃间人就不见了踪影，看样子应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灵鸟还留在屋里，它扇动着翅膀，蓝色流光蹁跹跳跃，围绕着兰陵煜转了好几圈，兰陵煜伸出手，灵鸟停留于指尖处，眯着豆子般的眼睛，神色惬意欢喜。
“好久不见了，”兰陵煜摸了摸灵鸟的羽毛，“他都走了，你还留着做什么，走吧。”
灵鸟不理不睬，一副赶不走的模样，兰陵煜只好由着它，交代道，“在他面前不要和我表现的太过亲切。”
灵鸟眨着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古道城这几日风平浪静，城主远道去寻访鬼君，城内大小事情都交给了其他人，兰陵煜一边留意有关思无涯的消息，一边注意古道城内动静，等到他终于确定古道城彻底安全后就随飞回来的鬼鸟往西南方向飞去。
用来和祁无烨交流的纸人动了动，祁无烨的声音响起：“你真的要去找那什么思无涯？”
这纸人是新画不久的，算是合了祁无烨的眼，一直被宝贝的贴身带着，他甚至还给纸人取了个名字，叫无华，寓意为没有华丽的外表。
“嗯，不管我师父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我总要去看看。”兰陵煜看着下方湛蓝无际的海面，拿稳了薄薄的纸片人。
“你也和鬼君相处了挺久，问到那有关引魂使的事情了吗？”祁无烨放下笔墨，这两天来酆都的亡魂少了许多，他也轻松了不少。
“我忘了。”药尘谷发生的事情让他把重点都放在了天外天和魔道勾结的叛徒身上，把引魂使的事情倒是全都抛在了脑后。
“这里是濮阳州的地界吧，”祁无烨透过纸人的双眼看到了兰陵煜现在所处环境，“眼不见为净，你还是让鬼鸟早点飞过这个鬼地方吧。”
自濮阳州与他们几人划清了界线后，祁无烨就一直不太待见濮阳州，兰陵煜能理解濮阳州，却也不认同他投靠了司命星君的做法，只能说人各有志。
沿西南方向一直向前，回消息的信鸟是这样说的，兰陵煜渡过了这贯穿了不知多少小国城镇的西海，终于看到了尽头一处断崖。
断崖上雕刻着三个字：思无涯。
兰陵煜径直来到了断崖，看到了脚下拍打的海浪已经某一玄衣的银发青年。
“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祁无烨感叹了一声，还要再看时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想来应该是兰陵煜把他那边的纸人塞在了怀里，他还想说些什么时，两个纸人间已经被切断了联系。
兰陵煜看着下方的玄衣青年，静静的并不开口说话，还是那银发青年转身间看到他惊讶道：“你也找来了这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兰陵煜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鬼君也并不介意，回话道：“我是来问你借一样东西的。”
“借什么，”兰陵煜笑了笑，“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借。”
鬼君神色大变，被席卷过来的凤凰明火烧3到了一边一角，变成了个锦衣罗衫的美艳女子，她用仕女扇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娇声道：“是奴家模仿的不像么，居然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不是鬼君。”
“你是......？”兰陵煜和这女子有过一面之缘，直觉这女子应该和鬼君有什么牵连。
“奴家是渡魂使，和引魂使一样是鬼君的忠诚仆人，”渡魂使拿开挡住自己半边脸的仕女扇，微微扇动了一下纳凉，“今日前来确实是受鬼君所托。”
“想为鬼君求取一物。”
“若我说不想给呢，”兰陵煜轻笑，“你也应该知道我和鬼君交情并不如何。”
渡魂使眨了眨眼睛，显然不信，她继续说道：“您也别急着一口回绝，我要借的只是你脚上系着的珠子。”
“我脚上没有珠子，这么说来思无涯的事情也是你搞得？”兰陵煜心生警惕，渡魂使则是摇头道，“你的意思我并不明白，现在有人命垂一线，鬼君交代我一定要向你借到珠子。”
“救谁？”兰陵煜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也正合了渡魂使的意，她几乎是立即回道：“自然是救鬼君心上之人。”
一股无形力量抛开了还要继续纠缠兰陵煜的渡魂使，兰陵煜木然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个灰衣老者。
“过来。”灰衣老者只说了这一个词眼，转身就要走，兰陵煜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思绪茫然，眼前这人身上的气息确实像自己的师父。
但是师父明明早在几年前就......
把青年引到断崖处山洞里，神算子指了下冰棺：“躺进去。”
“我不太想进去，”兰陵煜说，“你们一个冒充鬼君，一个冒充我师父，究竟想要做什么，我身上并没有可以用来救人的良药。”
灰衣老者冷哼了一声：“谁敢冒充我？这几年你倒是越发有长进了，居然沦落到给人算命看相维持生计的地步，你给我躺进来，为师看看你受损的魂魄。”
兰陵煜肯定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师父没错，他既惊且喜，直接上前一把想要抱住老者，却扑了个空，和老者穿身而过
“别抱了，”神算子一脸嫌弃，“为师是一抹残留意识而已，之所以一直还在人界逗留就是因为实在不放心你，想着有一日或许还能再帮到你。”
“师父，”兰陵煜乖乖躺进了冰棺里，“是你救了箫韶？”
“别说了，那小子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他远些。”神算子给兰陵煜看了眼受损魂魄，有些无奈，“你是怎么把身体搞成这副破烂样子的。”
“我还能撑得住，”兰陵煜坐直了身，笑着说道，“十分你别想着帮我，我这些年一直盼着能和你再说说话，要是你能和以前一样陪着我就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去沿街流浪算相去。”
神算子眼角耷拉，神色有些悲伤：“是师父没用，陪不了小凤凰。”
“师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相师，也是天外天诸神后最后的逍遥仙，”兰陵煜眼睛有些湿润，“乾坤天的茶水现在还是温热的，小屋摆设和师父当年离去时没有变化。”
神算子虚摸兰陵煜的的头发，想到自己算尽天机，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如今就连陪着徒弟护着徒弟都做不到，有些怅然：“让师父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我不要。”兰陵煜果断拒绝，师父这抹残留意识能陪着他就好了，他作为纯血凤凰，不是那种忍不了一点疼痛的人。
“我还没说要做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思无涯吗，凤凰一族情深不寿，你尤甚，你喜欢谁师父都不介意，世间男子爱慕男子，女子爱慕女子，和寻常夫妻间的恩爱并无区别，只是唯独那鬼君绝不是良人。”
“他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劫难变数，我今日想为你断了和箫韶的情根。”
“我看的出来鬼君心怀不轨，”兰陵煜摇头，神色并无变化，“也能分得清鬼君和箫韶的区别所在，再有刚刚那渡魂使说鬼君已经有了心悦之人，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不会再和鬼君有什么牵扯。”
“那算个什么渡魂使，一个满身戾气的腐烂皮囊罢了，”神算子颇为不屑，“我之前想救药尘谷一干上下，路过罗刹古都时与你相中了一个好情缘，那罗刹古都的女王命格特殊，和你较为相配，虽说她是强势了些，但难得也是个深情的人。”
“师父，不要说这些了，我活不了多久，只想着能救回族人和你就好，并不想耽误了别人。”兰陵煜从冰棺里走出来，拿出了怀里的千机丹给神算子看。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当年你教我的。”
“你说我会成为化解天地浩劫的重要一环，但是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
兰陵煜实在不算个合格的凤皇，他的心里师父家人和朋友是远远排在天下黎明苍生前的。
神算子的身形已经趋近透明了，他道：“人都是有离开的时候。”
“你回到乾坤天的时候，在竹林里，在山间，春花秋月夏夜冬雪，我可以有形可以无形，可以是任意一种形式陪着你，我的生命会在你的记忆里延续，”
神算子说道这里顿了顿，“小凤凰，就让我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吧。”他说完以不可抗力之势化成了点点荧光飞进了兰陵煜体内，润物细无声，如春雨一般护住了兰陵煜的神魂。
兰陵煜走出山洞，久违的感觉到了没有陈年旧疾的轻松，他静静坐在刻有思无涯的石碑旁看着潮涨潮汐，直到夕阳西下，这整个思无涯只有他的身影时才感觉到了无边孤寂，之前那被刻意忽略的悲伤情绪一鼓作气涌上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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