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和网球部队友离开之后, 病房里再次恢复成原本空荡荡的冷清模样,那股原本被强行忽视的消毒水的刺激气味再次萦绕在幸村精市的鼻尖。
他原本对于这个气味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但自从在修学旅行路上昏迷, 被送进医院呆了好几天后,便对这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产生了厌恶。
感觉到房内空气憋闷的幸村精市有些虚弱的起身到窗边,推开了密闭的窗户,极目远眺,深深呼吸。
一扭头, 他便看见了自入院以来一直携带着的那一盆放置在窗台上的小雏菊。
小巧淡雅的白色花瓣已经奄奄一息, 毕竟现在已经是七月份,天气无可避免地开始走向炎热。
而小雏菊的花期一般是从二月到六月, 哪怕以生命力顽强著称到七月份的时候, 也避免不了生命走向衰亡。
而它本身淡雅的香味, 在医院病房的味道掩盖下更加无法闻见。
蔫蔫的花瓣倒映在了幸村精市的眼中。
他仿佛能够看见一丝一缕的生命在被死神从那破败不堪的身躯中抽出。
虽然他并不是脆弱的人, 但这衰败的生命让他不可抑制产生了兔死狐悲的感伤。
抱着登记表的护士推门进来。
迅速收拾好心情的幸村精市瞥了一眼隔壁空荡荡的病床,似乎随口问道,“请问,住在我旁边的这一位已经出院了吗”
“啊, 是那个落水进来的孩子吗”
一身白衣的护士愣了几秒,赶忙翻看起手里的登记本。
“溺水对于他来说他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个少年他本身免疫力系统就有很严重的问题嗯, 哪怕是夏天,泡在冷冰冰的水里那么久, 并发症才是最严重的。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和观察,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 才能让他出院。”
说着护士拉开半掩着的隔断帘, 猛地发现那一头银发的漂亮异国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护士有些紧张询问道, “这个孩子离开多久了”
幸村不紧不慢道,“他说有事离开了,大概几个小时前吧,我也不大清楚。”
“啊真是的,我太不小心了。”护士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幸村目光再次游离着荡向窗外,深远又迷离,嘴角平和的笑意敛去。
他见门外的护士如此繁忙,索性便没有要求看护者推着他的轮椅到花园里去。
但病房里的空气格外令人窒息,于是他便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墙壁摸索着走出了房门,一路向下,直到无意间路过了医生所在的办公间。
在小花园里溜溜达达回来的春见回来的路上,毫无疑问遇见了到处找他的护士们。
被耳提面命了一番后,终于被遣返回房。回去的过程中,春见路过二楼拐角处,一眼就看到了他房间的那位美人。
春见似有所感地抬头,瞥了一眼门牌,这里是医生的就诊处。
不远处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背影纤弱的美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足以撼动整个世界的消息,眼神怔忡,颤动的眸光久久无法移开,明明支撑着身体走到这边已经极其费力,此刻他的手掌却已经紧紧攥着,以致于青筋都从手腕处爆出。
半晌后,幸村慢慢地屈起了身体,无声无息地顺着墙壁而滑下。
哪怕一句话也没有说,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哀伤和沉痛。
就在此时,幸村精市感受到身体内部传来的熟悉的麻痹感,这回他放任了自己的四肢百骸,慢慢跌坐但地上。
所以说,不好的预感成真了网球,难道真的永远也打不了了吗
幸村精市捂住隐隐酸涩的眼睛。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绝望最狼狈的最不愿意回忆的时刻吧。
还没等他清晰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寒凉,一股巨力从背后扑了过来,两只胳膊穿过他的手臂直接将幸村精市从地面上捞了起来。
幸村心里一惊,一时还以为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那群家伙去而复返,但刹那间又排除了这个想法。
真田绝对不会用这种强烈的动作和肢体语言、如此露骨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柳莲二、仁王就算亲临现场大概也只是拍肩膀,至于切原和剩下几个更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动作。
那会是
幸村精市还没有抬头,就闻到了鼻尖一股清幽的雪原气息,很难形容这究竟是怎样的味道。或许是,大雪纷飞里的流淌着的银色山泉
但是,一抬头幸村就知道自己可能错了。这不是雪里的山泉,是被雪包裹的岩浆。
从背后紧紧拥抱住他的人,居然是那位刚刚认识的人春见春马
银发的混血少年蹙着眉头,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好看的金眼睛悲伤地注视着他,里面居然已经湿润模糊,无声无息的眼泪挂了满脸,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滑落,滚烫的情感仿佛炽热的岩浆从里面迸发出来。
“你怎么了别哭啊。”
幸村一瞬间哑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温声安慰,想要笑却笑不出来,因为自己的声音也极其无力。
他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滚烫熨帖的情绪带动着,几乎要被那眼睛里感同身受的巨大悲伤淹没,居然差点要丢脸地落泪。
春见察觉到面前的人挣了挣,摆脱了他的束缚。
幸村完全靠着强悍到可怕的毅力,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坚决的眼神里像是含着刀尖向己的利刃,绝不让春见拖抱着他回病房。
“走吧,我们回去说。”
回到病房之后,幸村精市终于卸下了力气坐回了自己的床上,可是扒在自己身上的漂亮混血少年眼中仍然含着泪。
就像是破碎的玻璃反射出来的棱光,隐隐约约照亮了不为人知的过去。
此时的医院极其安静,只有窗外似有若无的鸟鸣声。
幸村为这气氛所感染,语气低沉,“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吗”
春见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被他此刻的坚强所感染,更觉得痛心。“没有。”
幸村精市“”
立海大网球部长难得卡了一次壳,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的背影让人太难受了。”
春见微微收拢了手掌又再次张开来,就像是在模拟心脏的跳动。
对方痛苦萎靡到蜷缩起身体的背影唤起了他好几年前的记忆,事实上这间医院本身就已经唤起了春见不想回忆的过去。
银发少年目光远去,低声说道,“从小我和父母哥哥,生活在俄罗斯。”
从小到大,春见春马,也是马特维尼基福罗夫,一直是同龄人眼中最优秀的天才,他的哥哥是全世界有名的花滑运动员维克托尼基福罗夫。
而他继承了他哥哥优秀的运动基因,完美的平衡力和出色的反应力,无论是什么运动,他上手的时间都比其他人更快,在运动这方面可谓是触类旁通,但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停留在这些运动上面。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要超越他的哥哥维克托。
仅仅是国小三年级,他已经能够打败了同年龄段所有对手。
但天不遂人愿,在那一次冠军之后小春见毫无预兆昏倒在了滑冰场,送往医院后被确诊了一种罕见的综合症,具体症状表现为在不能接触寒冷的东西,不能长久时间待在冰冷的环境,惊蛰,头疼脑热,浑身无力,重则寿命减损。
这对于当时的小春见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父母为他召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和脑力,但这一综合症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解决的方法。
因此,春见从寒冷的俄罗斯来到了日本,甚至在冬天的时候还要到日本地理位置最好、纬度最低的冲绳度过寒冷的冬天。
尽管对方已经努力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来描述,但幸村依然感觉到心神震动。
这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哀伤和愤怒。
什么啊,这是神明开的玩笑吗
最喜欢的事物却再也无法触碰。赋予无与伦比的天赋,却在顶峰时残忍收回,连存在的可能性都否定了。
总有大人觉得时间能够抚平伤痛,但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有些能够烙上灵魂的钟爱是不会因为时间而被磨灭的,甚至会因为无法得到和已经失去而变得更加沉重,变成更可怕的执念。
幸村深深的目光拂过了银发少年的面容,目光深处仿佛穿越了时间。他比自己还小,遭遇这些的时候年龄甚至更小。
仿佛能够看到从小就展露出惊人天赋的银发漂亮小混血孤独地坐在滑冰场的外面,失落地看着原本同伴的身影。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光是代入一下就已经令他无法忍受了。
怪不得。
而对春见来说,他是春见的过去,春见是他的未来。
命运,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
还没等两人沉默多久,病房就被人给叩响了,来人正是这家医院的一位有名医生。
幸村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下对方白大褂上挂着的金边铭牌。
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但在这家医院同样非常有名忍足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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