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逃。逃。
已经不知道跌倒过多少次了, 呼吸中除了嗅到风的气味之外还掺杂了鲜血的气息,嗓子痛的要命,每一次呼吸鲜血的味道都会加重, 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向她抗议,双脚已经麻木了, 开始不去考虑脚上的疼痛, 而只是让它们机械性的摆动。
前面是一个到腰的建筑水泥板, 原本以为自己会跌倒的, 结果顺从着肌肉记忆自然而然地踩上了裸露的钢筋, 并且借力跳了过去。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捷自如了呢椎名真白不明白这一点, 但是要继续逃。
逃。逃。逃。
她已经逃了很久。而且这几天也没有好好的休息和吃饭,就算是用尽全力她的速度也很慢, 经过的几个人都站在原地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但是要逃。要逃。
这和她在这个世界上的速度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坐上宇宙飞船发射出去也逃不脱祂的追踪, 只是以她的逃脱速度对她本人的意义来决定。
她必须竭尽全力的逃跑,稍微放慢一点就会被追上。
她慌不择路, 逃跑的路线上人烟逐渐稀少,跳下高坡后逃进了仓库与仓库之间的缝隙,没看到停在外面的一整排加长黑色轿车。
上面带着这个城市最臭名昭著的黑手党的徽记。
“”
她看见一大群戴着墨镜的黑衣人, 手上持有枪支,其中一个拿着黑色的箱子递给一个浑身上下满是刺青的人。
听到她的动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黑色的墨镜上面映出少女的身影。
随后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他们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火舌从枪口绽放。
“不要”
椎名真白用力抱紧自己怀里的画,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绝望, 但不是在为了自己十几岁就要失去的生命而惋惜, 而是为了那些攻击她的人。
她已经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那东西追上来了。
她红色的眼瞳里绝望的映着飞来的子弹。
子弹以无法躲开的速度抵达少女的细弱的身体, 在触碰她之前穿透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消散为无数个铁与火药的小点。
黑色、白色和红色的小点铺盖在少女胸口白色连衣裙的布料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像是泼洒在上面的颜料。
完成了这一件事之后,她怀中抱着的油画才慢悠悠的把画面上用青金石研磨粉末绘制而成的藤蔓伸展开来。
藤蔓延伸,延伸,脱离了画布,在椎名真白面前缓慢的摇晃了一下。
然后直直向前刺去。
“扑哧”
天空被遮蔽住了。
椎名真白抹掉脸颊上溅到的血。
画中的藤蔓一遇阳光就茂密生长,比钢铁更坚硬,比长剑更锐利,把她面前的整整三十七个人刺成了刺猬。
椎名真白满身疲惫的回到家中。
她打开门,少年就从客厅里面探出身子来对她打了个招呼,看到少年的面容,椎名真白尽管满身疲惫,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努力的把身后的塑料袋这塑料袋经过一路的拖曳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中途肯定掉出了什么出去,她努力的捡了,但是如果有遗漏也没有办法给拖进屋子里面。
途中又刮到了什么,哗啦啦,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椎名真白在原地不知所措,认为自己一如既往的笨手笨脚,少年却半点没有在意,拍拍手就过来帮忙收拾,还拆开了一个冰淇淋的包装袋,把它轻轻挨在椎名真白的唇边。
冰淇淋表面散发的冷气让她嘴唇边的汗毛微微树立。
少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啊”
椎名真白看着他,有些茫然的张开嘴唇想要说话,少年借用这个空隙让冰淇淋滑入了她的嘴里面一角,冰凉的奶油在她的唇舌之间融化,她小小的合住牙齿咬了一块。
太凉了,牙齿有一点疼,但奶油滑过喉道的时候好像稍微慰藉了她今天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潮热。
她接过少年手中的冰淇淋棒,慢慢的吃了起来,姿势也自然而然的从站着变成滑坐到地上。
“因为真白今天很努力。”少年像是敲击钢琴键一样的华美声音从上方传来,“已经可以自己买东西了,所以要奖励你。”
“嗯。”
少年坐过去开始整理东西,他东西放进柜子里的时候手抬起来,带动着宽大的t恤向上露出一截腰身。
他的身体很纤细,皮肤很白,但是那一截腰身比起少年特有的性张力,更多的是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上面有着很多的伤口,一层叠一层,最外面歪歪扭扭的缠着几根绷带,绷带是淡粉色的,看来今天又渗血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很快把手给放下来,t恤重新盖住了他的伤口。
少年转过头来看她。
“被吓到了吗”
椎名真白摇头。
她带进来的战利品只有那一个袋子,先前逃跑时紧抱着的几乎跟她人一样高的油画不见了。
“今天的油画也卖出去了吗”少年问。
椎名真白用嘴唇抿掉了最外面一层快融化的奶油,白色的奶油覆盖在粉红色的嘴唇上,又被舌头轻轻的舔掉了。
她摇了摇头。
“小津,你知道。”她的语气有点迟疑,回忆着自己先前听到的词语。不确定是记忆有没有差错。
“港口黑手党吗”
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讶异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柔软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向上挑,笑了。
“不知道呢。”他温顺无害的说,“但是听起来好恐怖,还是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为好吧。”
椎名真白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半个月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好像她的朋友丽塔有的时候会看那些小说,上面记载着少女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与某人相遇的故事,但是椎名真白并没有看过,只是偶尔在作画的间隙听到丽塔对她讲述那些故事。
她对于异世界并没有什么期待,这个世界的风景还没有画完呢。
她只是那一天在画室的角落找到了一本古书,虽然说因为语言不通而无法但是单单只是看着那本古书的形状,祂封面上玄妙的仿佛有着生命的花纹,就足够激发起她的灵感。
她画呀画呀画呀,既不吃饭也不睡觉。站在画架前,左手边就是葡萄糖溶液针水的支架。有的时候因为过度缺乏睡眠而昏迷,起来时针管已经从手背上滑落,血流了一地,她也不管不顾。
她第三次醒来时,面对的不是医院的天花板和爷爷担心的面容,而是
“陌生的天空。”
椎名真白嘟囔着,突然头被一个外力转了过去,她看到一个角度不太对的人类的脸。
她坐起来,把头又转了一下,那张脸才在她的视野中变得角度正确了起来。
那是一个少年,很瘦弱,黑色的眼睛和头发,眉眼之间堆积着一种阴郁的艳丽。
“我说。”少年的指尖轻轻挠着她的脖子,没有任何温度,她感觉简直就像是被钢铁触摸了一样。
“我救了你,好歹说一声谢谢吧。”
这就是她和小津的初遇。
小津的全名是津岛修治,当时真白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没有半点的迟疑,发音也很熟练,所以应该是真话。
小津把她从街道捡回了家,那之后也一起生活,知道椎名真白的爱好是画画,准确来说是从有意识开始就紧握着画笔,把这作为自己唯一的生活方式,不这么做就活不下去之后,也毫不犹豫的为她购买了昂贵的画具,之后也总是能够从各种各样的渠道为她搞来她所需要的制作颜料的珍贵原材料。
真白非常的感谢他,作为报答,她画出作品之后通过小津的介绍会卖给一些人换取金钱。
那些客户她都没有见过,她并不擅长与别人交往,就算是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这些事情也是委托给爷爷还有经纪人他们,自己只是在画室里面画画而已。
但是小津把画给带出去,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大堆吃的东西还有钱,他把钱都存在一张银行卡里面,那张卡让真白自己保管,她能够在看到里面不断增长的数字,但是对于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
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画画就好了。
“所以说是那幅画的问题”
关灯之后的床上,小津和真白躲在同一个被窝里面,肩膀挨着肩膀小声说话。
“嗯,对。”
真白也小小声的说,月光照在她面前的床单上,她轻轻地用手心盖住了那片月光,心想如果自己可以调出这个颜色的颜料就好了。
察觉到了真白的心思,小津也把手盖在了她的手上。
“两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够更好的保存这种颜色。”
他笑着这么对她说,然后继续问,“你还没有画出来吗”
真白遗憾的摇了摇头。
据小津所说,她的穿越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所画的那幅画的原因,他相信只要她完成那一幅画,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听起来很扯,但事实上自从椎名真白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作品里面也不知为何带有了一些奇怪的力量,这些奇怪的力量不能够被给操控,但极度强大。
就在今天早上,这力量杀死了港口黑手党相关者三十七个人。
“加油画吧。”小津用手戳了戳她,真白怕痒的往旁边躲了躲,用另一只手包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指。
小津的指甲修剪的很短,在她的手心轻划,给她痒痒的感觉。
她有点想笑,但是感觉又和之前戳她腰的时候不太一样,有一种热热的东西从小津和她触碰的地方传达出来。
她不安的往旁边躲了躲。
“怎么了”
小津看着她,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之下莫名的旖旎。
真白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小津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直到旁边的人呼吸逐渐平缓,真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她也就停止装睡,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了起来。
却听见身旁传来声音,“港口黑手党会伤害你吗”
“我不知道。”
椎名真白犹豫的说。
但如果他们伤害自己的话,自己应该也能自保吧,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画力量极限在哪,做的噩梦里面最低限度也是世界毁灭。刚穿越时候闹出的乱子的余波好像现在还没有消散,那片区域现在还被严密封锁着,上次去看的时候外面是一大堆拿着机关枪巡视的政府人员。
“嗯”小津用鼻音轻轻地哼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困意,真白被这种困意感染,也带着打了一个哈欠。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有点想要睡觉了。
“晚安。”她说。
在完全睡去之前,她听见小津的声音。
“如果他们伤害你的话。”这个声音不知为何显得非常的可靠,“我会保护你的。”
真白没有答复,嘴角带着笑容睡了。
睡梦中时间流逝,窗外的月亮伴随着地球的自转逐渐下落,下落到某一个角度的时候照亮了卧室的角落里的那本书。
那本书是穿越前椎名真白作画灵感的来源,就算是穿越之后也不知为何还携带在她的身上。
封面上的字体绝非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文字,像是蚯蚓爬行时留下的痕迹,如果说这里有一个幻梦境的居民的话,在月圆之夜吟唱最为亵渎的话语,它就能够知晓封面上字体的意义。
那是这本书的标题。
拉莱耶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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