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公园的时候依旧看见了福泽谕吉先生。
他是不是每天都过来撸猫呢总感觉无所事事, 但不像是流浪汉,身上也没有那种富家公子特有的散漫气质,所以有点搞不懂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坐到他旁边的时候他有点被吓到, 转过头来看看她。
不同于面对福泽先生的时候,那些猫要不然就是往后跑,要不然就是弓起背把毛炸起来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真白只是轻轻伸出手而已, 它们就一窝蜂的跑到了她那里去,从她的两条腿往上面爬, 把她膝盖都给占满了。
真白抚摸着它们的毛皮, 感觉到旁边福泽先生羡慕的视线。
“它们好像特别喜欢你。”
她点点头。
“因为猫是幻梦境的居民。”
福泽先生似乎没有听懂, 不过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和昨天不同,今天真白并没有在那里画太久, 她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端详了一会,这种端详与其说是对艺术品的欣赏, 倒不如说更像是实验室里面研究员对着一大堆死板的研究数据总结规律一样。
她在上面添了几笔,又很快用刮板刮去了,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面揉那些猫。福泽谕吉看着她,“你不去继续画吗”
他问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催促的意思, 只不过和昨天的癫狂比起来,今天她的确不太一样。
真白点点头。
“因为找不到那种颜色。”她很遗憾的说。
福泽谕吉远远的看了一眼她的画板,只那么一眼就完全被震慑住了。
里面的东西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连想象都不曾想象过的事物。
比起所谓艺术价值与更加直观的美的感受,他唯一的感觉只是非常直观的恐惧。
那种颜色地球上面完全不可能存在, 就算烙印在视网膜中也无法辨认出来,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她昨天会问他颜色的问题, 并且说自己无法形容了。
她所配出的颜料堪堪踩在人类神经能够辨认的那么一条线上,无比醒目,如果把那个颜料和一大堆事物放在一起,哪怕这个颜料只有这么一小滴,而其他事物是无比纷繁的一大堆,你也能够迅速把那一小滴颜色辨认出来。
他看着,瞳孔的缩小,光在他的眼睛中变化,他感觉到那幅画中的色彩几乎是活着的,它们在随着他的观察微微律动着。
它们之中简直生出了一只眼睛,也在看着他。
一只冰凉的手触摸上了他的后颈。
福泽谕吉猛然一惊。
他平常的警戒心不会这么弱,这个位置是绝对的要害。不要说被触摸,单单只是靠近都会引起很大的反应。但少女靠近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哪怕当时靠近的是一颗子弹,就这么直直的射入他的后颈,他也一定会是同样的反应。
他被那色彩抓住了。
他从画作中收回视线,刻意的垂下眼眸不去看那个方向,只是模糊的说了一句,“你画了很特别的东西。”
椎名真白点头,她的神情中饱含遗憾。
“但是还不够。”她说,“还不够。”
“最重要的那一种色彩,我找不到。”
“你每天都来这个公园画画吗我以前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过你。”
“是这几天才过来的。”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看向一个方向。
“因为不想要呆在家里面。”
福泽谕吉礼貌的沉默,想要更换话题,但真白却说了下去。
“如果在家里面画画的话。”她说,“会带来不幸的。”
画画会带来不幸,这不管是让谁听都好像是笑话一样。历史上不乏那种所谓会带来厄运的艺术品,但是这通常也只是一种炒作的方法,为了提高拍卖价格,只能够作为笑谈而已。
如果真的单靠绘画就能够造成异能或者魔法一样的效果,那么那个艺术家究竟是怎么样的天才这个任谁说起来都只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但是已经见证过的福泽谕吉却知道这个少女所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职业原因,他也看到过一些奇诡的物品,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完全爆发时,不下于一个全副武装的异能者。
他突然想起最近横滨一个接近港口的地方被军方封锁,理由也是在其中找到了难以言喻的危险物品。
这物品一经发现危险警戒等级就被上调到最高,这个危险等级的代表物品通常是有泄露威胁的核原料。
福泽谕吉也不知道那物品究竟是什么,更不明白到现在才发现政府人员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只是突然联想到而已。
椎名真白继续说下去。
“真的会带来不幸,我开始画什么东西,画的不对,一点都不对。”
“我画的时候就知道我画不出来心里面想的那种,但是我必须得画下去就好像一道桥既然已经走了一半,你就算想要离开,也得把剩下的一半全部走完啊,你不你不可能直接从桥上跳下去,跳到湍急的河流里面然后被卷进大海吧”
“然后我继续画,我走完了那座桥,走完后那座桥就倒塌了,可能上面还有其他的人在吧,但是他们也跟着一起卷入了大海,我站在对岸看着,我知道这些人就是因我而死的。”
椎名真白说,她的一只手握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面,手指深深的陷进皮肤,指甲在上面留下划痕。
福泽谕吉把那些手指轻轻掰开,放在她的膝盖上。她的指尖还是神经质的挠着裙子。
他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吓到你了”
突然她恢复了平静,抬起头来看着他。
福泽谕吉摇了摇头。
椎名真白笑了笑,开始咬她的指甲。
画家的指甲被修剪得短短的,指甲缝里面有干涸的颜料,那只指头的指甲已经被咬的能够见到肉了。
她的牙齿闭合的时候,他看见有血顺着她的手指留下来。
“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少女含糊的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知道吗就好像就好像我画那些画的时候不是我去创作它们,而是它们去创作我。我涂抹色彩的时候,色彩映在我的眼睛里面,并且在我的眼睛里面住下去了。它们顺着我的神经,顺着光在我的神经上面的传导一路往我的身体里面钻,它们在这里面筑巢。”
“我创作那些画,它们是我的孩子,它们改造了我的身体,就好像你怀孕的话身体就会变形一样。”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越说越小声,身体在椅子上面越来越往下滑,最后几乎要滑到地上了。
福泽谕吉没有拉住她,他看着她滑落到了草地上,跪坐在那里遥望着远处的那幅画。
那幅画只是一个雏形,但让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说它有成为大师之作的资质,因为能够给人这种恐惧感的绝非凡物。
她远远的看着那幅画,光影在真红色的眼眸中变幻着,突然把脸埋在双掌之间痛哭起来。
她哭得是那么的绝望又伤心,简直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公园里面的过路人都不禁驻足观看,但随即加快脚步离开,不希望打扰她。
福泽谕吉等着她哭完,她的肩膀从剧烈的颤抖变成了小小幅度的震颤,就好像是一只在窝里的小鸟一样,他碰到她的时候隔着一层布料觉得她的身体烫得像是在发烧。
他把她的脸轻轻转过来,递给她纸巾。
她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用脸颊去蹭他捏在指头上的纸巾,擦掉眼睛里面的泪水,又挨着他的膝盖想了一会,才重新坐起来,说了声谢谢,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神情趋于平静
“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吧。”
椎名真白很平静的这么说,她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了。
福泽谕吉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的摇了摇头。
“你只是太专注了。”艺术家全部都是敏感纤细神经质的。
“是吗”
她重新看了看远处的那一幅画。
以观众的视角,就算排除掉所有美啊恐怖啊之类的,至少也能够看出作者在创作的时候倾尽了她所能倾尽的全部东西。
不要说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就算当时每落下一笔就要掉一根手指,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画下去。
她看出了这一点,福泽谕吉也看了出来,所以她点了点头不再说些什么了。
“叔叔你是做什么的”她问。
福泽谕吉想了想,不愿意说谎,于是尽量含糊的说一句,“在城市里四处奔波。”
“是警察吗”
“没有那么高尚。”
真白眨眨眼,“总之要在城市里面到处走。”
他点了点头。
真白站起来,走到公园的公告栏那里,从里面拿了一份免费的地图回来。
她重新坐到长椅的另一边,在那上面用指甲画了两个标记。
“那么我免费给你一个情报吧。”椎名真白说。“这两个地方不要去。”
她是认真的。这女孩也许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也许她有着自己的能力去探测。
福泽谕吉郑重的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尽管不觉得那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帮助,但是任何善意都是珍贵并且值得尊重的。
他顺着她手中的地图看去。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地图上两个小叉,其中一个就是军方所封锁的区域,那片区域按理来说是绝密信息,除了极少数军方高官人员之外,绝不可能有任何外人知道。
比较起第一个地方来,第二个地方在普通人看起来要更加恐怖。
这个地方深入横滨的仓库区,仓库区在里世界有着另外一种称呼,就是地下交易区。这片区域归港口黑手党管辖,但更多时候是充当一种公共黑市交易区域,在那里毒品与军火交易大行其道,每天都要发生枪战,堆着的子弹壳几乎要盖住鞋底。
他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而且据他所知,就在前几天,港口黑手党似乎在那里与某个势力发生了冲突,并且难得地没有取得任何的好处。
首领大发雷霆,发布了通缉令,任何能够消息的人都会得到丰厚的报酬,更不要说能够把那个幕后主使抓到并把人头带到他们面前的人了。
他们提出的模糊的描述是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少女。
福泽谕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阳光之下,少女的金色发丝像是流动的光线一样美丽。
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重新的报了一遍自己的地址,说了一句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向他寻求帮助。
“因为那些失败的作品会带来不幸你才不愿意把它给画完吗”
“有部分这种原因吧,如果是其他的时候我倒是不介意画完,我认为就算是失败的作品也自有其价值。不过这个我有预感,只要找出了那种失落的色彩就能够完成成功品,那么就没有必要这种时候开始赶工了。”
真白说着,“严格意义上来说,以前的失败品也不能说是失败品,它们为我这一次找到成功的感觉做出了奠基,虽然”
她的眼神变得灰暗,又想到了前天那遍布天空的荆棘,还有死在面前的三十七个人。
“虽然它们总是给其它人带来不幸。”
“但这个原因并不能够让你离开自己的家,无论怎么样,离开自己想要守护想要陪伴在一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主意。”福泽谕吉说。
她点了点头,有些忧郁的看着他。
“你也有过这样子的体验吗”
“我有一个同伴,虽然是同伴但是比我小很多,看到的话会忍不住要照顾他。”
一提到那个侦探少年,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挂起了笑容,这种慈爱的笑容一般会在爷爷年纪的人身上看到,看到他脸上带着这种笑容还蛮新奇的。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不幸,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于是决定在很远的地方居住了。”
“真好。”我也是这样。
最后几个字隐没在虚无之中。真白慢慢的用手掌按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居住在很遥远的地方,那么他还好吗”
“非常的幸福。据他所说他爱着的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魔女。”
“真好,但是我过得不怎么样你相信守护时空长河的卫兵的存在吗”真白问。
“电影里面有时候会看见,但是现实中”现实中连穿越时空这种事情都不可能有啊。福泽谕吉想。
“你相信一下吧,有的时候你穿越时间来到另一个世界,我一点都不后悔这一件事,因为在这一个世界里面我看到了小津,但是好像途中惹到了一些什么。我指的带来不幸不仅仅是我的画,或者说我的画倒是帮助我不止一次的击退它们。”
“它们”
“每隔一段时间。”她说,“一个月里面大概有那么两次,会有那些难缠的卫兵,简直就像是猎犬一样追逐着你,每一个角落里面都可以浮现出它们的身影,它们存在在任何的时间线中,就算杀死了一个也会有上成千上万个,比那多得多,或许比任何人类能够计算出来的数字都要多得多的卫兵准备杀死你。”
“不过它们被击退之后要过好久才会再来。”
“它们很强吗”福泽谕吉问。
真白偏过头。
“应该不算很强吧,我不知道,我没有和它们战斗过。”
她看起来不适合和任何三个月以上的人战斗。
“我说过我的画也会给我带来不幸,大多数时候这两种不幸都能够相互抵消,它们互相厮杀,不过上一次”
她伸出手,把袖子往上撩去。
福泽谕吉皱了皱眉。
他看到少女的手臂上面有一个空洞。
这个空洞看起来不是任何物理或者化学因素造成的,里面既没有血肉也没有骨头,隔着空洞能够直直的看到手臂下面的草地。
他看到空洞的边缘没有鲜血流出,也没有结痂了的血肉,只是一片好像是宇宙星空一样的黑色。
椎名真白把袖子拉了回去。
“这应该是一个标记。下一次猎犬过来的时候会来更多,但是我能够用来阻挡它们的画作已经在前天用完了。”
前天福泽谕吉在心里面推敲了一下,刚好就是港口黑手党与不明势力爆发冲突的那一天。
“那你到时候决定怎么办”来找我吧,他的眼睛简直就像是这么对她说的一样,直直地凝视着她,真白从视线中看出他的决心,她微微沉默了一下。
在猎犬再次到来并且她把它们击退之前,她真的不想回家,她很害怕如果在家里面猎犬们出现。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她总觉得自己就算被杀死了也不会真的死去,而是会向她所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画一样以另一种形式活着,但是她不愿意小津受伤害。
她也不愿意这个叔叔死在猎犬的爪子下面。
所以她只是往旁边看了看。
“也许会有什么转机。”她很含糊的说着。
想不到任何办法的人总是这么含糊的。
说完后没有几秒,椎名真白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眼前的视野趋近模糊,全身上下都很热,并且耳边开始传来了重重的耳鸣声。
她对这种感觉很熟悉,上一次猎犬来临之前,她的身体就是这么对她发出预警的。
她忍不住用手捏着自己胸口处的布料微微弯下身子,福泽谕吉向她伸出手,又被她打掉了。
她打掉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很努力的直起身子来对他说自己要走了,还对他笑了笑。
他想要让她留下来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只能问了一句,“那幅画不带走没有问题吗”
椎名真白看向那副画,依旧诡异的要命,两种不幸互相中和,她感觉到耳鸣感没有那么的严重了。
她摇了摇头,“就这么放在那里。”她一边说一边小步的往出口的方向走,不愿意在这里停留,“应该没有人会想偷。”
她想的太过于天真了,他迟疑的看一下那幅画,哪怕只是一个半成品,单单是那种危险的感觉就有人愿意赌一把它能够卖出高价的可能性。
不,不仅仅是世俗的价格这么简单,在晚上看到那幅画的流浪汉要么就会吓得精神失常,要不然就会像是圣经中接受了神启的乞丐一样变成她的狂信徒。
无论如何她的反应很不对劲,联想到之前的猎犬说法,他的手拉住了椎名真白准备强行把她带回自己所在的据点,却对上了她的视线。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里面渐渐积蓄起了一种很奇特的光线。
就好像是你用力翻搅一条沉淀着灰尘的小河,于是小河变得浑浊一样,红色的眼睛里原本沉淀在底下的灰尘也逐渐浮了起来,顺着他和她的视线流动着,流动到了福泽谕吉的身体里面。
“放开我。”她说。“放开我。去哪里都好,去你现在想要去的地方,不要跟着我。”
不要卷进即将到来的死亡中。
福泽谕吉的眼神空茫了一瞬,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茫然又不知所措,只感觉大脑剧痛无比,他好像今天与谁相遇了,却一点都不记得其中的细节。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并没有特意想要去的地方,但是脚尖自动的带他前往在失忆之前一直思索的那个地方。
那是椎名真白给他画的地图上两个绝对不可以去的地方的其中一个。
港口黑手党与不明势力发生冲突的地方。
在他身后,那副画被放置在公园湖边,不知是不是错觉,画架周围的草木似乎长得比其他地方的草木要茂盛一些。
这种茂盛不会给人任何可喜的感觉,绿油油的肥嫩的青草,绿的让人作呕,肥嫩的几乎有一种肉质的感觉。
露珠顺着草叶慢慢的滑下去,一只小虫在青草上追逐着露珠。
追逐到底部的时候,青草下的土地骤然裂开一条大口,把小虫给吞了进去。
椎名真白用手扶着旁边的树木慢慢往出口的方向走。
她眼前的世界逐渐失真,她能够听到猎犬跑动的声音,并不是踩在地板上面的声音,而是在时空之中以每天一万年的速度向她跋涉而来。
她的呼吸很急促,心脏剧烈跳动着。
她走到外面,失去树木的遮蔽,阳光照的她有些晕眩,她的视野一瞬间模糊了,眼睛微微眯起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面前是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
一群黑衣人,就好像前天她看见的黑衣人一样,用枪口指着她,表情肃谬得像是雕像,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为首那人站在她面前,看起来不怎么大,还是个少年,他正用手压着自己的帽子嘀咕着“太宰那家伙又把这事交给我”但是在视线交汇的时候,视线却像是野兽一样冰冷。
“现在。”少年说,彬彬有礼的对她伸出手,黑色的手套掌心向上。
“请跟我来。”
似乎没有拒绝的选项。
周围的枪口没有一瞬间的压低,真白蛮迷茫的想也许是他们的亡魂来向她复仇了,因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黑西装好像和那天的黑西装没有任何区别。
她应该可以逃走,可以现在用自己画残留的威力吓一吓他们然后溜之大吉。但是她现在真的很痛苦,她不能够回家见小津,新认识的叔叔也忘记她了,她的画一点都不成功,他们都想逼她死吗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拒绝她,她感觉到猎犬正在靠近。靠近。靠近。它想要吞掉点什么。
就算不是椎名真白,吞掉其他的人也可以。
她的视线突然对上少年蓝色的眼睛。
她点了点头。
“ 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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