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就是这样,我是按照那个女孩说的一字不差给你们叙述的。”耿越抓着已经杂乱不堪的发型,看着安尘。

    “这是她们告诉你的全部?”

    耿越点头,“是。”

    安尘回想着他说过的话,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我跟林瑶看到的不一样,她看到的是靠近窗户的那个角落,游戏循环一遍之后,我从靠近门的角落,站到了起初戚然站的位置,戚然当时的位置是傅小言曾经待过的。光线太暗,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很宽很大,不是我们宿舍所有人,我们身材矮小一些,我很确定,那是个男人的身材。并且那好像不是一张人脸,他冲着我笑了,很鬼魅,然后林瑶大喊有人,我也跟着叫了起来……”

    “你能确定那里不是戚然而是一个男人吗?难道不是你的错觉,或者是因为房间光线太暗而出现的幻觉,因为恐惧,下意识地出现这种情况。”

    “不,不是幻觉。有人,是一个男人。”

    “有人……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男人。”

    安尘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她的话。

    “你觉得她的话是真是假?”耿越喝了口水,说,“我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假的,但如果将她们三个人的口供凑在一起,那慕凡所说的不在场证明就会很矛盾,也正好验证了贝丽的证词,那个男人。”

    安尘说:“不,还是有疑点。贝丽的证词不好说,因为她当时是混乱状态,如果是……”

    “嘭”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安尘与耿越同时抬起头来,颇感意外。

    本来应该在审讯室里乖乖待着的人,不但出来了,甚至换上了制服,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

    “我不相信房间里会出现鬼,就算有,那也是人为的恶作剧。”

    慕凡从安尘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刚才我已经看过了几个女孩的证词,这里面有一个人在说谎。”

    耿越疑惑,“你怎么在这里,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

    “应该好好坐在审讯室?”慕凡眉毛微挑,笑着打断他的话。

    他看向安尘。

    安尘的目光也一直在他身上,从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

    警服是最能凸显一个人气质的衣服,无论是谁,只要穿在身上,立马腰背直挺,没了慵懒气。

    可他不一样,一样的衣服,穿在慕凡身上,没有消散慵懒,反而那隐隐透出来的痞气更甚了。

    规整的蓝色衣衫衬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就连那蓬松杂乱的头发,都被仔细打理了一番。

    他看过来时,眼眸深邃,语气带着调侃:“怎么,昨晚还睡在一起,今天就不认识了?”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如雕刻般的脸颊这样看过去,竟然透着股隐隐的性感。

    这几乎完全颠覆了安尘的认知,他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用到性感这个词。

    慕凡双眸含笑,继续道:“果真是不认识了,不过,你昨晚对我做的事我还记忆犹新,你说呢,安教授。”

    安尘意识逐渐回转,“什么事?慕队不要混淆视听。”

    “没事,等我有空可以帮你仔细回忆一下。”

    安尘只记得自己睡了一觉,醒来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了,不过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想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慕凡本来就是逗弄他,没打算解释。他顺手拿过耿越手中的资料,沉声说:“我刚才就强调过了,她们有人在说谎,你们不应该顺着那条线去查,因为那个人不是我。”

    他看了安尘一眼,转而又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嫌疑犯了,并且这个案子从今天,不,准确来说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

    耿越不悦:“你什么意思,谁给你的权利,你独自从审讯室出来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你还想插手案子,我看你是胆子太大,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越中队,谢谢提醒,本人姓慕,单名一个凡字。”他靠过来,语气冷淡,“是平凡的凡,凡尘的凡。”

    慕凡看向安尘,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与他脸上尚未褪去的冷漠形成强烈的对比。

    安尘也瞧过来,看他喉结在不稳的气息中起伏不定,这一笑仿佛是冲他来的,但安尘却觉得这笑意满是侵/犯的味道。

    好像钳制住了他的后颈。

    不知道为什么,慕凡似乎总会给他这样的错觉,这个离经叛道一样的面孔,如果是出现在一场阴暗诡秘里,应该会很和谐,可偏偏他活在了最烈的阳光下。

    “你……行,我今天就给上级汇报你滥用权利……”耿越气道。

    “越中队,不用汇报了,省局已经下了命令,过会儿你应该就接到调令了。”宋磊端着水杯过来,“咱们市局这边也没啥要紧的大案,相反你调过来,那边缺了你可都快乱了,中队的同事们还等着他们队长回去主持大局呢。”

    耿越回身:“宋局,那这案子就算不是我管也不应该是他,慕凡可是犯罪嫌疑人啊。”

    他当然不服气,来时可是跟队里的同事们保证过的,一定让会查明真相,让市局看看,到底是谁业务能力更强。

    但没能如愿。

    “你过来,”宋磊说,“安尘也跟着来。”

    一行几人跟着宋局进了他的办公室。

    鼠标一动,暗着的电脑屏幕顺势亮起来,方才还在暂停着的视频画面动了。

    “你最近有什么感觉?工作上或者生活上?”

    “我最近有些奇怪。”

    画面拍摄的很清晰,慕凡闭着眼躺在椅子上,姿态惬意。

    房间有些黑,好像只开了一盏台灯,没有拍摄到另一个人的画面。

    他再次开口,问:“你觉得哪里奇怪,记忆,还是心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还是怎样,我好像特别喜欢黑暗的东西。”

    “比如呢?”

    “昏暗房间,漆黑的电脑屏幕,玻璃柜上映出来的自己,有些可怕。”

    “我的心脏狂跳,似乎是兴奋,但又让我觉得恶心。”

    “你不是紧张,也不是兴奋。是因为你忘记很多灰色的东西,你下意识想把自己陷入黑暗里去,你以为那里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其实不是,你活在太阳下,日光下,没有黑暗。忘记的事情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刻意去想,那会让你感到疲劳。你很优秀,听说又破了一个大案,是吗?”

    画面中的慕凡点点头,应道:“是,来之前我还在写报告,我从屏幕里看到自己,眼神很可怕,然后我脑海里就总是出现那个案子的死者。我时常感觉映出来的那个人不是我,但又确确实实是我。”

    那人温柔地道:“你累了,太累了,休息会儿就好了,你想睡了吗?”

    视频停止,除了宋局和慕凡,另外两个人脸上瞬间爬满了疑惑。

    他们不只疑惑慕凡为什么出现在这视频里,而是这整整三个小时的视频时间,从20日晚上8点30分到11点30分。

    这个时间段,这个视频,视频内的人,完美的错过了死者死亡时间。

    同一时间段,两个慕凡,分别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耿越说。

    “对,没有人会相信为什么如此巧合。”慕凡说,“如果你们还不相信,可以给我的心理医生打电话,他可以替我作证。”

    “我也不相信,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但可以确定,这个视频是百分百的事实,你们可以从头看到尾,慕凡仰躺在椅子上,睡得安稳,没有离开过。视频也可以拿去做声音鉴定。”宋局不紧不慢地说。

    耿越感叹:“太匪夷所思了,怎么可能,他又没有兄弟。”

    慕凡说:“根据保密协议,医生是不可以随便透露病人的诊疗记录,但宋局申请了,所以你们才可以看到。我觉得身心疲惫的时候找医生开解开解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向上级解释过了。”

    “所以,云川大学女学生被害案从现在开始正式由我接手,被人恶意陷害这件事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宋局上前,接上慕凡的话:“因为还未完全洗清嫌疑,所以现予以降职处理,任慕凡为特案调查组组长,由安尘协同,一起处理女大学生被害案,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好好配合,尽快破案,这也是上级给你们的期望。”

    慕凡笑着搭上安尘的肩膀,说:“当然,我们两个配合,一定事半功倍,不会给宋局丢人的。”

    说完还特意看了眼耿越,调侃道:“对不对啊,越队。省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慢走不送,有空来喝茶,我有茶叶包中的高级货,肠润茶你值得拥有。”

    耿越脸上已显菜色,他知道这句话很明显在嘲他。但这反转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瞅了慕凡几眼,嘀咕着走了。

    慕凡抬手拍了拍安尘,“走了,大教授。可算是解脱了,那审讯室真不是正常人待的。”

    他一边走一边吐槽。

    简宁和顾松闻讯跑过来,激动地喊:“慕队,慕队,听说你降职了?”

    慕凡一手一个按住,敲着两人的头,说:“我降职你们两个这么高兴?手舞足蹈的赶过来给我庆祝,是不是还要放个礼花,让全市人民都知道?”

    简宁抬手,将他的大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我们也想,但组/织不让啊。你降职当然高兴,不比开除强啊。说实话,我们虽然不相信你杀人,但要真的给你处分撤职可就坏了,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跟着你学呢。”

    顾松附和:“就是,就是,师哥,我还得跟着你学好多东西呢。”

    “合着你们两个全把我当你们学习的工具人了?”慕凡叹道,“亏我那么疼你俩个,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们跟宋局说了,还是跟着你,反正成立特殊案件调查组也需要重新派人,自愿申请,感动不感动。”

    慕凡吞咽了一口,眼神里带着嫌弃,好像在说,感动个鬼。

    ……

    市局这一番调动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特案调查组成立也不是说着玩,肯定是有一部分特殊案件会交过来处理,其他的重案要案依旧归在刑侦支队。

    慕凡对这一处罚没什么埋怨,也并不觉得不公。

    这刚上任,会议就开起来了。

    市局会议室里,安尘,顾松,简宁分坐两边,慕凡翻了好久的资料才从中抬起头来。

    “因为之前的关系,案子一直不是我在跟,我想现在对这个案子了解最多的应该是安教授。”慕凡看向他,“不如,你先给大家说说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

    安尘捏了捏手腕,站起来。

    “本案死者我不用介绍,资料上写得明明白白,如今我们没有确切的指向凶手的线索,包括杀人动机是什么,既然这几天之内没有新的受害人,可以先排除连环杀人的情况。死者后腹部中刀,凶器已经找到,并且法医那边鉴定过了,除了死者自己的指纹,没有其他人。刀口平整,我个人认为,凶手掌握了一定的用刀技巧,并且他是个反侦查能力很强的人。”

    慕凡撑着手肘,神色平淡:“嗯,我是不相信这世界存在鬼这种东西,我也多次强调,是人为恶作剧的可能性最大。根据现场自以及出具的报告来说,现场遗留下的痕迹很少,除了死者以及几位舍友,没有其他指向性证据。”

    简宁举手,说:“如果照慕队的分析,人为干扰游戏,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游戏参与者,或者是知晓游戏存在的人。”

    慕凡抬手捏着鼻尖,作思考状。片刻后,才突然说:“她们宿舍的人一定有问题没有坦白。”

    “尤其是做恐怖故事直播的那个,”顾松说,“死者死亡后,她没有停止直播,我昨天还看了她直播的回放,一点都没受影响。”

    “我也看了,她太可疑了。”

    安尘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分析,没有吱声。

    其实按照他们这样分析下去,好像那个女孩更可疑一些,但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错了。

    他脑海里还在回想着耿越的话,那个女孩跟死者有着相同的家境,学习好,也都是勤工俭学挣着自己的生活费,同理心应该会更强烈一些,也是最能产生共感和共情能力的,所以她杀人的可能性最小。

    慕凡察觉到他有些飘飘然的思绪,探过身来问道:“安教授,你好像有不同的意见,既然大家已经是同事了,日后免不了交流相处,不妨说出你的意见来,让我们琢磨琢磨。”

    安尘点点头,看向慕凡,淡然的说:“聪明伶俐的人,往往能把握事实的真正含义,根本不需要过多的予以说明。我相信慕队应该懂我的意思。”

    慕凡身子往后一靠,目光紧紧地落在他身上,打量了片刻后,才说:“同宿舍的舍友有问题这个不否认,起初刚看那个女孩的采访时我也觉得她是凶手,因为谈起这件事她的表情很淡,不像是装出来的,但看了越中队再次记录的笔录,我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我猜测可能是合谋。”

    简宁和顾松一脸的惊讶,“合谋?什么意思?”

    安尘相对来说就淡定一些,他看过来,听到慕凡又说:“有一个词叫做‘共情能力’,意思是一种能设身处地体验他人处境,从而达到感受和理解他人情感的能力。如果你们的知识,背景,家庭,金钱处在同一水平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平常那个对方,大多想象的是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

    “我知道共情能力,但我还是不太懂。”顾松挠着头。

    安尘突然说:“假设这个游戏是一场恶作剧,那死者和那个女孩不应该是对立面,而是她们站在了一个角度,是统一的。”

    “你们是说,死者和那个女孩一起设计这个游戏,搞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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