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湛寻说“我愿意”之后,整个人像被施了什么蛊术,宋酌让他喝点水,他便拧开盖灌下半瓶;
她说这么晚了他该回家了,于是,在最后一丁点夕阳掩在林立的高楼下时,湛寻坐上了归程的车。
司机还以为要像早些年一样,待到半夜等少爷昏睡过去,他才能带少爷离开墓园。没想到今年天还没黑就能回去,他开始回忆今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本打算开学后,逢周末去咖啡店的,既然湛叔叔聘请她当保镖,她就辞去了咖啡店的兼职。
店里的拍照打卡热潮过去,不再是家网红店,当所有的繁华落尽,每天又是那批固定来来往往的客人,点杯咖啡,在店里做作业、打开电脑工作。
老板娘知道她要走,念叨了整天的舍不得,连手上的丹红指甲油都在无意间剥掉了一块。到最后结清兼职工资,还另外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宋酌看了看自己的余额,在踏入成年那道门槛、独立负担经济之前,底气又足了点。
温采思已经能熟练这里的工作,看了眼穿着私服及膝裙的宋酌,娇小清瘦,玉藕似的手臂又白又细,恁谁轻轻掐一下都能起红印子。
在听到她的辞职理由后,惊讶到咖啡都差点洒了:
“保镖?要真有绑架什么的危险,你还能保护湛寻?”
“额……”她沉凝几瞬,坚定地摇头,“湛叔说不是那种保镖,主要是让湛寻别到处打架,惹别人一身伤,他自己身上也会磕到碰到。”
说实话,她觉得湛叔叔是把湛寻当女儿在娇养,奈何人家不领情。
温采思正要把咖啡送到客人手边,边说: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这保镖保护的是别人的安危。”转身后,嘴边的笑意渐失。
宋酌听完觉得:真就,挺精辟的。
不过,即使她的职责不是保护湛寻的安全,但她还是想学点招数。
正巧在路上碰到发传单的,上面写着:跆拳道体验班,免费试听试学。
她二话不说就去了,等找到馆内三楼。
一教室的小萝卜头围着她叽叽喳喳:
“姐姐你真好看,一定是仙女变的。”
“姐姐来我家吗?我家有薯片和巧克力。”
“姐姐姐姐……”
有个小胖墩吊在她的小腿上,声音奶甜又糯:
“仙女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宋酌。”她艰难往外走。
“宋酌姐姐,来我家玩吧。”
“姐姐有事,以后再说哈。”把小胖墩抱起、放回地面。
她漏掉了传单下面的一行小字:
幼儿班,限3-5岁。
盯着那行字凌乱了十秒钟,她趁老师还没来,在那群小萝卜墩好奇又欣喜的目光中,捂脸飞速奔离。
在出电梯时撞见白梁旭,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男生,那天打架也在场。其中一人拿手肘撞了下白梁旭,扬下巴示意她的方向。
“宋酌?你怎么在这儿?”说着视线划过她手里的彩印传单。
她淡定如风地把传单扔进了垃圾桶,抿唇摇头,而后又否认说:“没什么。”这种跑去幼儿班的事,实在是有点丢人。
说完就加快脚步走远了。
白梁旭凝眸看着那个背影,若有所思,撇头问:
“三楼是干什么的?”她是从三楼下来的。
“有个跆拳道的班。”有跟班回答。
跆拳道?她学跆拳道不会真想某天来打自己吧?
“不过是幼儿班。”跟班又补充。
白梁旭再转念想到那张传单,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样折腾一番,宋酌顶着暑气回去后,摊在了凉席上,像条半蔫的白萝卜干,肚子尤其饿蔫了。风扇徐徐吹出凉风,她开始思索自己该怎么做好那份保镖兼职。
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就是几天后,高中开学了。她穿上学校的制服,白色的衬衫和藏蓝色的百褶裙,她对着镜子打上领结,背着包出了门。
湛寻在湛荣居小区门口等她。头发染回黑色,再穿上衬衫长裤,挺拔高俊,往那儿一站,倒真像个爱学习的乖学生。
当然,如果他眉梢不覆着冷意、脸色回暖点、整个人好接近点,就更像了。
湛荣居就与私立高中隔着一条街,离后门挺近的,不过学校后门一般不开放,所以她上学要绕到前门去,步行也就不到十几分钟的事。
她看向湛寻,疑惑:“你怎么来了?”
湛寻手插进裤兜,煞有其事地说:“学校后街这一带,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宋酌一听“打架”这词,立马迈着脚步寸步不离跟上,防止湛寻什么时候窜出去和人斗起来。
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这条街她走了五六年,也没见有什么人在这里打架斗殴,治安好得很。
谁是骗子?他才是。明眸在他后脑勺上戳了又戳。
校门口停了一溜儿的华贵汽车。
宋酌见温采思正在路边和她妈妈道别,想打招呼,还是忍住了。温妈妈不喜温采思和她来往,每次在电梯间碰面都不爱搭理她,其中的理由她也不清楚。
有的车开进了校园内,湛寻不动声色走在了宋酌的左手边、人行道的外侧。
迎面走来几个高大结实的男生,校服衬衫敞开,露出里边五颜六色的T恤,朝湛寻喊了一嗓子,
“寻哥!”
湛寻暗自朝他们摆手,示意他们别聒噪。
等离他俩远一点,那群人就开始勾肩搭背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祝阙最八卦,带头说:
“又是这个妞儿,都带到学校来了。”
“原来咱寻哥好这挂的。”刘虎彪点头附和。
她和湛寻都被分在高一(1)班,教室里哄闹一片。
大部分都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因此互相认识,隔了一个暑假没见,女生们都聚成一团,在说暑假去了哪儿玩、学了什么加分课程。
在湛寻踏进教室的那瞬,气氛凝滞了一瞬,像是连呼吸都凝结住。很多双眼睛放在他身侧的小女生身上,都在暗暗猜测湛疯狗和她的关系。
湛妙则是不屑地瞥视了一眼宋酌,想说、又忌惮她身边的湛寻,于是拉着几个要好的女生去了厕所说悄悄话。
教室的桌椅是原木色的漆,总共四组,大部分都已经有书包放在上边。唯有第四组最后边还剩两排的空位置,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朝那边去。
“宋酌?”刚进教室的温采思惊喜地喊,眼神很自然地瞥过她身边的湛寻,接着对她说,“咱们一起坐吧。”
说着就坐在了第四组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拍了拍旁边的椅子,仰头期待地看向宋酌。
“好啊。”宋酌卸下书包,顺其自然坐下,班上的女生里,她和温采思正是旧识。
湛寻眼色稍冷地拂过温采思的位置,见宋酌已经坐下,把拉开的椅子又推了回去,重新拉开宋酌后座的椅子,张腿弯身坐了下去。
祝阙抛了瓶冰水给湛寻,拉开他旁边的椅子,跨腿坐进去,“呦,寻哥,给我留的位置啊。”
窗外的薄阳照射进教室,煦暖无比,湛寻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往后倚,椅子的前腿悬空,俊逸有流线美感的侧脸在薄阳下有几分冷。
他懒懒斜了眼祝阙,开腔道:
“美得你,这是剩给你的。”
“你就嘴硬吧你。”祝阙还在洋洋得意,认为自己在湛寻心里的分量果然不一般,连座位都想着留给自己。
殊不知,还真就是剩给他的。
没过多久,图书馆的管理员来了,通知他们班派些人去图书馆一楼搬书。
闻言,宋酌想去搬书,顺便看看这所学校的图书馆在哪儿,但想起湛叔叔的话,这些天要她最好能寸步不离跟着湛寻,于是转身对他说:
“湛寻,一起去搬书吧。”
杏眼剪水,似秋水无暇,就这么自然淡定、又认真地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几乎是霎时间,悬空的椅子前腿落下。
湛寻不再是那种吊儿郎当的姿势坐着,而是挺背端坐,面色由隆冬转变成阳春三月。
乖顺地点点头,
“嗯,”声音有点低哑,他轻咳了声,“走吧。”
于是不止他,祝阙和刘虎彪那些个见书就头疼的大高个,都在湛寻“核善”的眼神下,灰溜溜跑去搬书了。
“我也去。”说着,温采思也加入了搬书的队伍。
图书馆门前很多班在排队等着领书。
长龙的外边,有个身形颀长的男生正和旁人说话,眼尾稍稍一瞥,见到1班的人来了,再看到宋酌身后五米远外湛寻那群人。
白梁旭嘴角一勾,勾出妖孽般的笑,
“宋酌妹妹,来搬书啊。”
宋酌听到他这声妹妹,鸡皮疙瘩都起了层,面色依旧淡定地说:“不然呢。”这人又来了。
他也不在乎她的敷衍,语中带笑说:“幼儿班的跆拳道学得怎么样?”
比谁能沉住气,她宋酌就没输过,跟着领书的队伍前进了几步,随口应道:
“还行,撂倒你绰绰有余。”话语中有丝丝威胁意。
不远处,祝阙瞪眼看着白梁旭和宋酌谈得正欢,瞧那笑,干脆咧到耳后根去得了,他忿忿然,
“寻哥,白老狗挑衅你呢,明知道你和宋酌玩得好。”
湛寻拧眉,双手插兜,扬声朝白梁旭喊了声,“白梁旭,过来,有道数学题想请教请教你。”
这声大名,白梁旭还是头一遭听着,湛寻平时都是“儿子儿子”地叫自己,再不然叫声“智障”都算尊重的。他这人也大度,不爱计较,只是把这些称呼同样奉还给他,外加叫他声“疯狗”。
宋酌目光探过去,心里还是担心他俩会不会斗起来,正欲迈出脚步跟上去。温采思拉住她小声提醒:
“宋酌,到我们搬书了。”
她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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