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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里某栋楼发生瓦斯爆炸，惊扰了附近居民，很快便引来了警察。
那时已经风雨初歇。
如果穿过天井，经过客堂，就能看见被烧得黢黑的灶披间。
门口横斜着一具尸体。
据了解，尸体是这间屋子里的独居老人。
此时，走廊里站满了人，本就不富裕的空间显得愈发狭小。
“不是吧，阿sir，我只是来调查灵异事件又不犯法。”塔塔一边拿头巾扇风，一边拖着调子道，“我们一进屋，就被这老头追着满世界跑，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好嘛？这事真不赖我们。”
正在本子上做记录的男警察终于抬头，以一种“你他妈当我傻”的莫测眼神看着塔塔。
“对！”潘彼得指向地上凉透的尸体，附和道，“是他先动的手！”
“…………”
警察按了按圆珠笔，沉默片刻，还算心平气和地问：“你们刚才有没有听法医说？”
“什么？”
警察：“尸体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周前？”
走廊里安静了足足三秒。
潘彼得突然举手：“报告！我还是坚持，是他先动的手。”
警察“啪”得合上本子，喝道：“别跟我瞎闹！出示身份证明！”
这下，没人再敢顶嘴，都乖乖交出证件。
塔塔，潘彼得和西蒙，三人上交的是工作牌。
警察凑到灯光下，发现三张工作牌都是手写的，要多山寨有多山寨。
他不禁皱起眉，耐着性子一张一张扫过去。
【姓名：塔塔】
【职务：制作人/化妆师】
【部门：SillySilly灵异区】
【编号：01】
SillySilly是一家视频弹幕网站，根据视频类型不同，网站设置了很多频道，“灵异”是其中的一个分区。
警察估摸着，这三个年轻人大概率是做视频的。
这也难怪在弄堂口的那辆面包车里发现了一些拍摄器材。
再看另一张工牌。
照片里，男生栗色短发，灿烂的笑容中透着傻气，信息栏中的字体却丑得如同狗爬——
【姓名：潘彼得】
【职务：助理/厨子】
【部门：SillySilly灵异区】
【编号：89757】
警察一言难尽地看了会儿那串编号，换下一张。
下一张工牌上的照片应该是偷拍，画质不清，不过高糊出神仙，就见男生戴日系渔夫帽，眉目冷淡，照片旁的信息栏字迹潦草——
【姓名：西蒙】
【职务：摄影/剪辑/司机】
【部门：SillySilly灵异区】
【编号：？】
警察同志面无表情把工牌退还，道：“这些信息不合规，看下身份证。”
塔塔刚要开口辩解什么，就被警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趁着三个年轻人各自找身份证的间隙，警察转向旁边那个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的青年：
“你的呢？”
青年侧着身，畏畏缩缩地贴着一根柱子站。
他紧张地看了警察一眼，又连忙埋下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
警察神色复杂，这四个年轻人，奇奇怪怪，看上去没一个正常人。
警察把卡接过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张有些破旧的校园卡——
【沧澜私立高级中学】
【姓名：萧起】
【班级：高三8班】
【学号：20100101】
警察举起校园卡，比对了一下上面的学生照和本人。
虽然照片里的人显得更青涩些，但确实是面前这位。
警察锁着眉，暗暗纳闷了一会儿，不由得问：“这是十年前的校园卡吧？你现在是干什么的？”
萧起看他一眼，挠挠头，腼腆一笑：“职业高中生。”
“……”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哎哟喂——警察叔叔。”塔塔抖着腿，吊儿郎当道，“这一看就是个傻子，您可别盘了，赶紧放他走吧，可怜人刚路过这里，听到爆炸声才进来，也就比你们早来个几分钟，我们压根儿不认识他。”
警察看向塔塔，目光怀疑。
“害，不信？”塔塔摆摆手，事不关己地道，“不信你们查呗，浪费的又不是我的时间。”
随后，她煞有其事地叹气一声，咕哝道：“现在女大学生失联案闹得沸沸扬扬，人不是还没找到嘛……不去找人，逮着一个傻子在这边问……”
警察“嘶”了一声，感觉到了冒犯，有些不痛快：“怎么扯远了？又关你什么事？既然立案了就有人在负责！你先把自己今晚的行为解释清楚！”
塔塔立即做了封口的动作。
警察气归气，但他看看萧起，又看看另外三人，确实不像有关联。
他叫来同事，让对方把萧起带到其他地方做笔录，小声嘱咐：“要是没问题，就放了。”
***
晚上快十点时，塔塔三人才从警局里被放出来。
雨彻底停了，街道上还很湿。
塔塔一脚踏碎浅水洼里的灯影，愤愤不平：“什么素材都没拍到，视频又得延期，还贴了笔保释金，呔！”
潘彼得打了个呵气，揉揉眼，无精打采道：“姐，不能这么想，能活着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塔塔扯下红色头巾，抓了抓长发，烦躁道：“虽然我人活了，但我的钱包快死了。”
破面包车就停在外面街上，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
塔塔一拉开后车门，就见一个男人正坐在后座上玩手机，两条长腿架在前座椅背上，姿态懒散。
“师叔！”塔塔惊喜。
萧起看向车外，眼底流露出笑意，道：“懒得打车，可否麻烦丫头送我一程？”
塔塔这人，见了美色就通体舒畅，她一扫先前的烦恼，欢快地钻进车内：“好嘞！咱们走！”
“哦，对了，师叔。”路上，塔塔道，“你今晚在哪儿呢？打电话的时候，听你那边挺热闹。”
萧起收好手机，单手支起脑袋，看向塔塔，道：“我弟弟的生日宴。”
塔塔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但她心中仍然持怀疑态度。
毕竟是同门，塔塔对萧起家的状况有所了解。
那个弟弟，是继母所生，跟萧起的关系不是很亲密，况且……
“邀请你去生日宴，你父亲不要面子了？”塔塔心直口快。
萧起在人前疯疯癫癫，萧家人一直对他讳莫如深，这点塔塔是知道的。
“谁说我是受邀请的？”萧起轻抬眉梢，有点愉快的意思，道，“自己去的。”
这下塔塔觉得合理了，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你就是故意去膈应人的吧？让你爸的老脸没地方搁，啧……你这报复心理，真强呐……”
萧起轻笑了笑，没说什么。
塔塔又想到一件事，正经了一些颜色，问：“师叔，今天那宅子里的老人，是被附身的吗？”
塔塔此话一出，不知为何，萧起的眼神暗淡了一下。
“不是，走尸而已。”萧起低垂下视线，淡淡道，“那宅子风水不好，开门泥尖煞，南边有树遮阴，加上家里房多人少，阴气重，老人平时大概烧香，招了不少饿灵，那种环境下，尸变也正常。”
塔塔点点头，感叹道：“也是蛮可怜的。”
随后，她看到萧起略显消沉的侧脸，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没事的，总有找到它的一天，我接手的灵异事件多，如果遇到，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萧起无奈：“希望你永远别遇到……对了，下次小心点，别再像今天这样。”
塔塔嘿嘿两声，道：“有师叔就不怕。”
“嗳？师叔，你既然懂风水，看看这条街怎么回事呗。”潘彼得这时从前座扭过头，道，“这条街中间有一段三十米的距离，监控覆盖不到，那个女大学生就是在这三十米长的路段中失联的，警察翻看了街头和街尾的闭路电视，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现在网上都把这儿叫作百慕大三十米。”
萧起今天第一次见潘彼得，印象挺好，知道他还是大学生，和那个西蒙一样，都是塔塔新招的兼职。
“叫我萧起就行。”
萧起顺着示意看向车窗外，外面是很寻常的城市街景，看不出什么问题。
车子又往前开一段距离，转弯，出了那条街，就是灯火辉煌的环球大厦。
萧起一直看着这幢建筑物，直到将其落在身后，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这事跟风水无关，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吧。”
***
二十分钟后，面包车在街角停下，萧起背起书包下车。
“师叔，下周有空吗？”塔塔趴在车窗上，眼睛亮闪闪道，“我们可能要去郊区的一幢凶宅里取景，你陪着一起去吗？会给你报酬的。”
“虽然很想赚钱，但是……”萧起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道，“快高考了，最近要备考。”
“……”
塔塔默了一下，道，“认真的吗师叔？你终于准备上岸了吗？”
“上岸？”萧起微笑，“这辈子都不可能上岸，但样子还是要装的。”
塔塔叹气。
她知道萧起玩的是什么把戏，通常他会考个无限接近及格线的分数，给人临门一脚的感觉，但就是毕不了业。
主要是为了气死他爹。
这一瞬间，塔塔都有些同情萧建安了。
虽然萧建安曾经做了很不厚道的事，但被萧起这么十年如一日地报复，想来也是挺难的。
告别灵异三人组后，萧起在外面抽了根烟。
他靠着墙吞云吐雾时，想到今晚萧建安在宴会上尴尬的样子，就有些发笑。
他都能猜到，一会儿萧建安和姚雪玲会怎么给他脸色看，又怎么当着他的面抱怨。
越是如此，越能说明他们当时在宴会上有多难堪。
这么想着，萧起心情舒畅。
抽完一支烟后，萧起拎起外套前襟扇了扇，散去身上并不明显的烟味，又抬手将额前的头发揉得微微凌乱，有些遮眼，才转身走向主屋。
可他没想到的是，回到家，萧建安和姚雪玲不但没有冷着脸，反而满面红光。
尤其是姚雪玲，笑得见眉不见眼。
搞什么？
萧起心里生了怀疑，并且预感不妙，但表面还是一副痴傻懵懂的模样。
萧建安看到萧起回来，轻咳一声止住笑意，对他招了招手，难得慈爱地道：“起儿，来，跟你说件事。”
萧起磨磨蹭蹭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低着头，一只手抠另一只手。
萧建安拍了拍萧起的手，止不住得意道：“爸给你谈了门婚事，下个月，带你去相亲，双方见个面。”
萧起：“？？？”
姚雪玲斜乜萧起一眼，继续拿锉刀磨指甲：“得亏今晚你参加了你弟弟的生日宴，要不然，亲家还找不上门来呢？”
她又感到好笑似的嘀咕：“一个傻子，居然也能被人给看上。”
“……”
萧起烦躁。
谁看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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