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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看上他了？
看上他什么了？
看上他傻吗？
想想都不可能。
简直莫名其妙。
萧起心里这么想着时，却听萧建安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讲一下……那个女孩，智力水平不高。”
萧起：“……”
收回刚刚的想法。
萧建安紧接着解释道：
“情况是这样的，那个女孩家世背景都不错，是陈家的近亲，她从小生活在和国，但今年很不幸，家里发生变故，父母应该都不在了，所以她近期要回国投靠亲戚……”
“你陈叔叔今晚正巧在宴会上看到你，就过来跟我们关心了一下你的情况，听完后，他说起这个侄女，说她年龄比你小点儿，但到了适婚年龄，各方面都很好，只是天生智力发展有缺陷，所以……觉得你们可以试试。”
“我和你姚姨寻思着，这事挺好，你是时候该结婚了。”
姚雪玲一直在旁边磨指甲，她觑了眼萧建安，哼笑一声，道：“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呀？他听不懂的，直接说要给他讨个媳妇就行了。”
萧建安思索片刻，叹气一声，点点头，最后拍了拍萧起的手，靠回沙发背上，自顾自地盘算道：“虽然那女孩有缺陷，但肯定没心眼，再说两家门当户对……总的来说，我们这边不吃亏。”
“门当户对？”姚雪玲又阴阳怪气地笑了声，指甲锉磨得更起劲了，“萧建安，你别不乐意听，我们也就是倚着萧家这棵大树好乘凉，比起你那两个哥哥，你还差得远，再说得不好听点，跟陈家联姻，完全是我们高攀了。”
女人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
“至于那姑娘，家里本来财力雄厚，富埒陶白，要不是掌权的都死了，自己又是个智障，也不需要来投靠陈家的亲戚。”
“你想想，父母双亡，她总得有遗产吧？遗产有多少？说不定都超过陈家的资产了，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陈家又为什么会看上萧起？还不是看萧起傻！”
“日后两个傻子在一起，也不会打财产的主意，而且萧起怎么说也是萧家的子孙，够得上体面了，对那姑娘也算是个好交代，所以啊，我说……”
姚雪玲不顾萧建安越来越黑的脸色，也不顾萧起还在旁边，语态轻松道：“你也别算计人家，人家不反悔就不错了，这门亲事是双赢的事，无论如何都得把它促成。”
萧建安虽听不惯姚雪玲的话，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理。
萧起全程都没有参与感，但他旁听到现在，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作为一个“傻子”，终于到了发挥自己余热的时候，要去给萧家高攀一门亲事，娶一个有智力缺陷的姑娘。
萧起咬住下唇，抬手就要摸向外套口袋，随即又顿住。
他心生烦躁时，习惯性就会想摸烟。
但此刻萧建安和姚雪玲还在场，不方便。
另一边，夫妻俩已经旁若无人地聊开了。
姚雪玲八卦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女孩家族里的事？”
萧建安摆摆手，没在意：“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听听就好。”
“你别不信，有些事总不能空穴来风。”姚雪玲来了兴致，道，“那可是来自晋州的大家族，听说，他们是因为受到了邪神的庇护，才能代代昌盛，富甲一方，陈夫人是那女孩的姑姑，我都得到可靠消息了，说她最近在找靠谱的风水大师，准备把女孩接回沧州后，好好给家里驱邪……”
“净扯些有的没的。”萧建安不耐烦打断。
“嗨哟喂，萧建安！”姚雪玲拧他一把，“你这是什么态度……”
恰在这时，一道声音插入进来：
“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那是一道男音，清越，磁性，即便音量不高，但足够冷静，因此在客厅里显得掷地有声。
姚雪玲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指甲锉掉在地板上。
萧建安满脸错愕，看向旁边：“萧起，你……”
不怪他们反应这么大。
萧起说这话时，没有半点痴傻状，完全像另一个人。
夫妇俩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还混着莫名的心虚。
总有种错觉，萧起刚才仿佛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客厅里安静了半分钟之久。
萧起此刻再窝火，抬头看向萧建安时，眼神也是懵懂而温顺的。
“我想起来了，我不能跟别人结婚，我领过证，有老婆的……”萧起说着说着，渐渐哭丧起脸，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他侧头看向身旁无人的位置，对着空气道：“你有见过衡妹吗？刚跟我领完证，跑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你们见过她吗？如果见到了，请告诉她，我在等她，一直在等她……”
“你有见过衡妹吗？她很美，刚跟我领完证，跑了……”
姚雪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面露惧意，骂了声“神经病”，赶紧从沙发上起身，有些仓惶地往楼上跑。
萧建安则因为某种情绪憋得满脸通红。
他闭了闭眼，弯下腰，双手捂脸。
九年了，萧建安却永远记得，那时萧起在网戒中心四处寻找“衡妹”的场景。
少年穿着白色病服，在大楼里上上下下地乱跑，逢人就气急败坏地问：“你见过衡妹吗？她长头发，白皮肤，鼻尖有痣，昨天才跟我领完证，跑了！”
后来萧起被转移进精神病院。
医生推测，因为电击，萧起患上了重度妄想症，而那个叫“衡”的少女，不过是他幻想出的人物。
萧建安明白，当初若不是他亲手把萧起送进网戒中心，萧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孩子本该有最不凡的人生……
客厅内，萧起还在神经质地不停念叨：“你有见过衡妹吗……刚跟我领完证，跑了……如果你见到她，告诉她，我很想她……”
萧建安痛苦地捶了捶脑袋。
***
相亲的事，萧起不确定有没有蒙混过关。
但今晚的演技，他给自己打九十分。
萧起洗完澡，一头栽进床铺里，趴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被子上蹭了蹭脸，偏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目光有些氤氲，如同寒星落在潭水里。
萧起的视线往床头柜瞟，瞟了一眼又收回，收回了又开始往那处瞟。
就这样往复几次后，萧起终于撑起身，拉开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两个红本本。
封皮上赫然是“结婚证”三个大字。
翻开其中一本，可见一张红底的照片。
少年萧起占据照片右半边，穿白衬衫，帅气阳光，笑容灿烂，脑袋往左侧微倾，仿佛正在跟谁合照。
然而照片的左半边，空空如也，只有红色的底。
这是一张十分诡异的照片。
更准确地说，是一张结婚照。
萧起伸手捞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叼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左右看看，却找不到打火机。
他懒得动，便顺手在枕头下摸出一张符。
萧起用双指夹着符往上一甩，符纸立起来的刹那，顶端窜出火焰。
萧起借着火点燃了烟。
他在青烟中微微眯起眼，继续看结婚证。
持证人是萧起的名字，信息都挺齐全。
下方配偶那一块儿，却只孤零零地印着两个字——昼衡。
至于性别，国籍，出生年月，身份证，全是空白，就跟结婚照左半边一样，白得不能再白。
登记日期显示为九年前的十二月。
那天是圣诞节。
萧起正盯着红本本发呆时，手机突然响了。
他捞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为“孙小圆”。
“喂？师兄。”萧起用肩膀夹住电话，把结婚证放回抽屉里。
电话那边的人笑声爽朗，有些大舌头，道：“师弟，我打电话来想问问，我这边有个客户，要求做场法事，你能不能替我这一次？我下个月要去外地，忙得很，抽不开身。”
下个月高考结束了，萧起刚好放暑假，有大把时间。
萧起问：“什么道场？”
“度亡。”孙小圆道，“可能要招魂，反正科仪流程你都会，到时候再跟客户交流好了。”
萧起第一反应：“有白事？”
“也不是……哎呀，怎么说……”孙小圆忽然变得有些吞吐：“这次有点特殊……”
萧起往后靠在床头上，没当回事：“多特殊？”
孙小圆：“是植物人。”
萧起又坐了起来，闻所未闻：“……什么？”
“瘫了九年的植物人。”孙小圆道，“客户说把魂招回来，你能行吧？”
萧起：“……”
能行个鬼。
如果招魂有用，要医学奇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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