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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户的意思是让植物人醒过来，可这事归属于科学范畴，阴间的那套不管用。
萧起没细想，直接说这事做不了，请师兄另请高明。
***
凌晨三点，当大多数人正处于深度睡眠时，萧起却睁开了眼。
不多时，宅邸的后门走出一道黑影，没惊扰任何人。
“去环球大厦？”司机接到人，打着呵欠问。
开夜班本就辛苦，这个时间点更是磨人。
“嗯。”
后座那位的嗓音低冷清越。
司机没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眼，就见年轻人戴黑色连衫帽，只露出下半张脸，薄唇轻抿，下颌线是少有的流畅分明，一看就是个帅哥。
可再帅，也架不住年轻人肤色惨白，在夜里没点阳气，看上去有些瘆人。
司机不自在地吭一声，看向前方，无端精神了不少。
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显得很寂寥，交通广播里咿咿呀呀放着不知名音乐，听得人牙疼。
司机腾出一手搓了搓小臂，尬笑两声：“怪冷的。”接着伸手调高空调温度。
“是挺冷。”后座道。
司机有些意外，还以为小哥是个高冷的主，没想到会接他的话。
“不知道这空调是坏了还是怎么。”司机拍了拍空调通风口，纳罕道，“平时都挺好，一到晚上这个点就特别冷，吹得人这后颈到后脑勺都发寒。”
年轻人“嗯”一声，声音淡淡：“正常。”
司机没听明白：“啥？”
后面却不再应声。
司机没听明白，是因为没看见。
车后座并非只有青年一人，还有一个年轻女孩直挺挺地跟青年比肩而坐，肤色苍灰，眼下青晕，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司机的后脑勺。
“这么晚，上环球大厦干啥呀？”司机打开话匣子，主动搭话道，“来旅游的？夜里住那边？”
“找人。”
“找人？”司机呵呵一笑，自以为幽默地说，“去找女朋友的？”
“不是。”
司机继续幽默：“不找女朋友，还能找谁？”
他边说，边瞥了眼后视镜，恰好见后面的人轻掀薄唇，吐出两个字：“死人。”
“…………”
司机一下子又把话匣子关上了。
出租车超了两个红绿灯，把人送到环球大厦楼下。
下车前，萧起想了想，多掏了两百，留在后座上，说：“把车开到锦溪苑，下车停个一分钟，说点送别的话，没有香，就点支烟拜拜，空调就不会那么冷了。”
司机还没缓过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噢噢”两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萧起下车后穿过马路，回头看了眼。
年轻女孩的脑袋转了九十度，脸色灰得发青，正望着他的方向。
见萧起回头，女孩僵硬地抬起一只胳膊，朝外面来回摇了摇手臂。
萧起双指并拢，放在额角朝她扬了一下。
***
环球大厦64层有一个旋转餐厅，在凌晨三点半的此时，自然是紧闭的。
萧起凭着过硬的手艺，用回形针旋开员工通道的门，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找到厨房后面的冷冻库。
一打开冷冻库，如西伯利亚寒流的空气直扑面门，还裹挟着各种冷冻肉的味道。
萧起鼻子敏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后拉紧外套领口，打开手电筒走进去。
这里面积不算大，差不多五十来坪，堆着罐头，纸箱，或是用塑料膜裹好的生鲜肉块，满满当当。
萧起一边见缝插针地落脚，一边打着灯照过去，绕了一圈，也没找到想找的人。
冷冻库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两个货架并排放置，前面地面上码着几摞纸箱。
萧起估计了一下纸箱的体积，走过去，连续翻开了几个查看。
箱子里存放的都是肉块，装在真空包装里，冻得发白。
也不知道是什么肉。
萧起没再继续搜下去，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阖上箱子，准备去这一层其他地方看看。
可当他抬头时，却发现自己站在两个货架中间，面前有条细窄的缝隙。
萧起举起手电朝缝隙里照去。
一只渗血的眼睛透过夹缝看着他。
“艹！”萧起没站稳，朝后踉跄一步。
“你找到我了。”
惊魂未定，身后又响起一道女声。
萧起猛地转身。
一个女人站在他后面，穿细吊带白色长裙，长发披肩，嘴唇腥红。
萧起看到女人出现时，反倒松了口气。
女人走到货架之间，朝里面看。
她痴痴地望着，渐渐的，青白的面颊上流下两道血水。
“我只知道自己死了，却不知道尸体在哪里……”女人哽咽着道，“还以为要一直一直困在这里。”
冷冻库里冷气太足，即便只待了五分钟，萧起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觉得没自己的事了，便朝外走，道：“小姑娘，早日回家。”
“祝下辈子投个好胎。”
“你叫萧起？”女人在身后道，“谢谢你，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萧起头也不回，仿佛没听到。
深夜，警局因为一通匿名电话全体出动，前往环球大厦。
赶到现场后，警察确认尸体系近日失联女大学生。
接下来的几天里，排查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警察很快抓到了凶手。
原来凶手是餐厅的送货员，也是受害者的网恋对象，他约女孩见面后，将其杀害肢解，藏在餐厅的冷冻库中。
至于网上传得很邪乎的“百慕大三十米”，其实是受害者在那个路段上了凶手的车，因此监控才没拍到她的人，并非无缘无故消失。
历时半个月，在盛夏来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失联案终于尘埃落定。
***
七月初的时候，萧起参加完沧澜私立高中的毕业典礼，又送走了一茬学弟学妹。
至于他自己，仅仅以一分之差与毕业证失之交臂。
萧建安看到成绩单的时候，沉默了很久。
说不脑溢血是骗人的。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坚定了某种决心。
萧起在一旁低下头，声若蚊吶：“明年一定考好……”
“没事，考没考好都不是最主要的，毕竟你也努力了那么多次。”
也不知是失望过了头，还是彻底放下了，萧建安这次一反常态，没再表现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萧起心中正奇怪，却听萧建安说：“照你目前的状况，赶紧找个富婆才是正事。”
萧起：“……？”
萧建安紧接着通知道：“上次说的相亲，安排在下周，这几天也别耽误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
“卧槽？师叔，不是吧，你真要去相亲？！”
面包车内，塔塔咋呼开来。
萧起瘫着脸，死不开心，双手揣在道袍袖子里，气压很低地“嗯”一声。
潘彼得这孩子通透，扭过头来，安慰道：“师叔，对方可是富婆耶~你以后都不用再努力了，高兴点。”
萧起：“……我尽量。”
塔塔挥挥手赶走潘彼得，又道：“师叔，你从前不是有过一段情吗？还领过证的那种，你真要抛弃糟糠之妻，迎娶白富美了？”
萧起本来就头疼，现在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没理塔塔，问了句：“什么时候到？”
正在开车的西蒙；“快了，等绕过前面的亭子。”
现在是晚间八点，破旧的面包车颠簸在山间小路上，载着一车四人朝山顶驶去。
路是一条土路，周围杂草丛生，充满乡野气息，两边没有路灯照明，车子就靠着两盏昏蒙蒙的探照灯摸爬。
他们这次上山是受孙小圆道长所托，来举行招魂仪式——给一个植物人招魂。
萧起本不想掺和这事，但临到事前，他师兄又找上他，真诚地希望他能帮这个忙：“对方开价十万，并且答应以血玉如意相赠，师弟，我是真的难，难以拒绝呀，如果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一定会想看看血玉如意的样子……”
最后连入土的师父都搬出来了，萧起再拒绝，就有些不顾同门情谊了。
而且萧起不是没存私心，他其实也跟师父千机算一样，对传闻中的血玉如意颇为好奇，既然东家手里有，这事他就半推半就地应承了下来。
不多时，面包车吭哧吭哧地在宅子前熄了火。
“嘿！来人了。”塔塔小声提醒了句，扯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萧起颠了颠袖子，伸手自领口取下一副复古的圆框墨镜，架上鼻梁。
自宅子的大门里走出一个穿墨黑长袍的老人，他身姿硬朗地步下台阶，对着刚下车的人施个拱手礼：“有失远迎。”
潘彼得有模学样，也施了个礼，却忘了怎么接客套话，只好应了声：“嗳。”
这时，一个姑娘跳下车，又回身扶住一个穿道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个子高挑，模样极好，只是戴着副墨镜，似乎目不能视。
想来就是主持这次法事的道长了。
看到这，老人不禁目露怀疑：这位未免太年轻了点。
接着，他又顺带打量起眼前的面包车，只觉得过于寒酸。
有了偏见后，他再看那姑娘扶着青年从破旧面包车里出来的场景，怎么看怎么像骗子团伙。
虽然老人心里颇有微词，但面前这车人毕竟是花重金请来的。
他压下情绪，慰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况后，便领着一行人走入大宅内。
庭院内雕栏画栋，远比外面看起来要气派，只是四下里灯光幽暗，衬着宅子里安静的气氛，令人有些压抑。
老人一路领着他们穿过中庭，道：“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会儿，先请客人们进房间里休息。”
“有劳。”萧起由塔塔扶着走，戴着墨镜时看似目不斜视，实则一路上都在打量宅子里的环境。
他见四合院的风格和设计都十分考究，明白这是个大户人家。
几人踏上台阶步上长廊，经过某个房间的窗前时，萧起闻见一阵奶而不甜的木质香，若有似无。
鬼使神差地，萧起的心跳在瞬间加速，他不禁放慢脚步，侧头望向半敞的窗户里。
那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床，透过垂下的层层纱幔，隐约可见上面躺着一个人。
萧起还想看得更仔细点，突然“咚”的一下，整个人撞到前方的红木圆柱上，差点摔个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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