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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萧建安夫妇俩回到家时，就看到小儿子在地板上撒泼打滚的场景。
萧吉羽见两个撑腰的都回来了，一手指向旁边的萧起，哭喊着尖叫道：“他打我！他不是傻子，他在装傻！”
姚雪玲被这阵仗吓坏了，连忙踩着细高跟跑上前，既紧张又心疼地问：“小羽，宝贝，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萧吉羽闭着眼哭闹，叫得脸红脖子粗：“他打我他打我！这个傻子敢打我！”可下一秒又激动地改口，“不不不！不是的！他不是傻子！”
姚雪玲不分青红皂白，拿起一旁新买的鞋子砸向萧起，凶得得像个母夜叉：“你怎么回事？弟弟都带不好？你还真打他了？”
萧起很害怕似的贴着墙角站，鞋子扔过来时，轻抬了一下腿，竟被他轻轻松松躲过去了。
“不是……没有……我……”萧起越来越往墙角里缩，慌乱得手足无措，他怯怯地瞄了眼萧吉羽，又费解地望向一旁的楼梯，解释道，“我没有……是他，摔跤了，从上面滚下来。”
“你什么意思？”姚雪玲见儿子明显吃了亏，情绪正处在爆发当口，尖声道，“你是说我们小羽说谎？诬陷你？他还是个孩子，什么时候说过谎了？！再说多大一个人了，还能走着走着从楼梯上摔下来？”
“我不是自己摔的！”萧吉羽意难平地为自己正名，道，“是他打我！”
“好好好，小羽说的都对。”姚雪玲摸着萧吉羽的脑袋安抚，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着揪心。
可她转脸看向萧起时，眼神却充满恶毒：“萧起，你今天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跟你没完！你到底打小羽哪里了？我看你不仅傻！还坏！”
“没有啊……”萧起绞起双手，急得眼眶都泛红了，求助般地看了眼萧建安，低下头嗫嚅道，“我没有打人……”
“萧建安！你管不管你儿子了！”姚雪玲失控尖叫。
“够了！！！”萧建安突然把手上的购物袋往地上一摔，大喝一声。
客厅里倏地安静下来。
就连萧吉羽都抿上了唇，小孩极力睁着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有些怵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萧建安低头按了按眉心，一肚子火气，他最烦吵吵闹闹，一家人没有一家人的样子。
但因为是重组家庭，很多问题总是无法避免，至于问题的根源，一直以来他心里也清楚……
萧建安深吸气，沉着一张脸，看向萧起，声音尽量放缓，道：“起儿，刚起床？身体好点了没？晚上的相亲还早，你先去厨房吃点东西，吃好后去房间试试礼服，不合身的话还有时间换。”
姚雪玲猛地扬头看向萧建安，愤愤地瞪大眼：“什么意思你萧建安？”
在这件事的态度上，萧建安偏向谁，其余众人一目了然。
萧起却没有依言走开。
现在走了，怎么看戏？
萧起见暂时没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于是微微倚向墙，顺便将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这么站着看戏时，也好轻松点。
萧建安没理会姚雪玲的质问，他拎着萧吉羽的双臂让小孩站起来，蹲下身跟他平视，严声道：“萧吉羽，今天的事就算了，但下不为例，现在给你个机会，趁你哥哥还在这儿，赶紧给他道个歉。”
“……”萧吉羽张了张嘴，看着父亲，一脸三观碎了的表情。
可怜孩子想不明白，为什么挨打的是自己，最后道歉的还是自己？
“可，可是……”萧吉羽看向萧起，据理力争，道，“明明是他先打我……”
萧吉羽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萧起无辜地对他眨了眨眼。
小孩脸一下子气红了，挺起胸脯，理直气壮道：“我不道歉！”
谁料下一秒，萧建安一掌掴在他屁股上，声音皮实又响亮。
萧吉羽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刚被萧起打完，又被萧建安打，他绝不会想到今天会遭受混合双打。
“你干嘛呀？！”姚雪玲不干了，一把推开萧建安，将宝贝儿子拉过来，叫嚷道，“萧建安你昏头了！”
萧建安站起身，脸色恐怖，指着萧吉羽厉声道：“萧吉羽我告诉你！这不是游戏！不好玩儿！欺负人也别欺负到你哥哥头上！谁给你带坏的风气？你还学会撒谎了？拒不承认是不是？”
萧吉羽有口说不清，呜呜咽咽地哭，躲在姚雪玲怀里彻底没了脾气。
“你不相信小羽？！”姚雪玲难以置信道，“他怎么可能撒谎？你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他在撒谎！”
“那萧起就会撒谎了吗！”萧建安指向墙角畏畏缩缩的青年，道，“萧起像是会撒谎的样子吗？萧起又有什么理由打他弟弟？”
萧吉羽刚想说，萧起打他，是因为他骂萧起“蠢猪”，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有些迟疑，想了想，神色一虚，又把解释给咽下去了。
萧吉羽这时才隐约意识到，因为是自己先挑的事，好像并不占理。
正应了那句俗语——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姚雪玲因萧建安的话噎了一下，她稍稍找回些理智，便想到像萧起那种傻子，性格软弱，毫无攻击性，就算借他两个胆子，也不可能干出打萧吉羽的事。
而且萧吉羽一进门就嚷着萧起在装傻，这听起来实在荒唐，萧起都傻九年了，怎么可能是装的？
也难怪萧建安觉得萧吉羽在说谎，她这个当妈的现在想想，都有些听不过去。
可理是这个理，姚雪玲还是直觉事情有蹊跷，她推了把萧吉羽，道：“你说你哥打你，打哪儿了？”
萧吉羽连忙撸起衣袖，指着自己的胳膊，道：“这儿！”
萧建安夫妇俩定睛一看，九岁小孩的手臂白白嫩嫩，带点圆润，干净得连颗痣都没有。
萧建安脸色又沉了几分，不动声色，问：“还有哪儿？”
萧吉羽背过身，拽着衬衫下摆往上拉，示意后腰：“这儿！”
小腰身也是同样白净的，没有任何暴力留下的痕迹。
“嗯！还有吗？”萧建安问。
萧吉羽突然面露窘色，支支吾吾道：“屁股……”
那里，萧起打得最狠。
“是这里吗！”萧建安又是一巴掌挥上他的屁股，毫不留情。
萧吉羽疼得一颤，咬住下唇。
“行了行了。”姚雪玲验伤完毕后，发现什么事都没有，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没什么底气地嗔怪道，“他毕竟才九岁，你……你也别太苛刻了。”
萧起看着这一家三口，肚子里闷笑，他扭头朝着另一边，掩饰住唇角的笑意。
他打人时用的是巧劲，所以萧吉羽身上不会留下一丝半点的伤痕或淤青。
萧建安又把萧吉羽拽出来，严肃道：“给你哥哥去道歉！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错在哪儿了！”
萧吉羽雪冤！比窦娥还冤！
但他没办法。
萧吉羽纵使心里有万般憋屈和不甘，但在萧建安的视线压迫下，还是一步一蹭地走到萧起面前，低着头，嗡嗡嗡道：“对不起，我错了。”
萧起还没开口，萧建安喝了一声：“跟谁道歉啊？！把话说全了！”
萧吉羽吓得抖了一下，连忙道：“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哪儿？！”萧建安十分固执。
萧吉羽咬了咬牙，一抹眼泪，带着哭腔道：“哥哥对不起，我错了，不应该骗人说你打我，也不应该说你坏话！”
萧建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
萧起受宠若惊一般，抓了抓后脑勺，笑得有几分腼腆：“没、没事，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下次走楼梯要、要小心，特别特别小心哦。”
“…………”萧吉羽噎住，嗓子眼那口气堵得他哪儿哪儿都难受。
姚雪玲却气得脸发白，她干脆眼不见为净，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踩着细高跟歪歪扭扭地就往楼上走。
萧建安似是有话要说，就跟了上去。
姚雪玲见男人跟在后面，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哽咽道：“反正你儿子只有萧起一个，小羽干什么都是错的！”
“你这话……”萧建安气结，道，“还讲不讲理了？小羽他今天就是有错！”
“我不管，看看你对小羽是什么态度……”
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对话声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
萧吉羽红着眼眶，从二楼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萧起，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气不过地发誓说：“我一定要揭穿你！”
萧起微微歪着头，唇角挑着一抹笑，就这么懒洋洋地居高临下看着萧吉羽。
两人对视许久后，萧起伸手秃噜了一把小孩的脑袋，嗤笑道：“你还嫩了点。”
***
萧起在厨房喝了碗粥垫肚子，然后上楼。
到了房间后，他发现今晚要穿的礼服已经挂在衣架上了。
萧起看时间还很充足，就先去冲了个澡，之后顺便把衣服换上。
过了不知多久，房间的穿衣镜里映出一道颀长贵气的身影。
高端定制的西服是纯黑色，衬得人皮肤很白，那腰身掐得极窄，加上包裹着长腿的面料挺括有型，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显得修长。
萧起顺便照了照脸，因为还有点感冒，眼尾和鼻尖都有些红，但不仔细看，也没什么大碍。他对着镜子揉了揉头发，整张脸显得没那么精神时，才表示满意。
萧起打理好自己后，坐到床边，他本想在等待过程中玩会儿手机，但视线又不自觉地瞟向了床头柜。
萧起蹲到床头柜前，从下面的抽屉里翻出结婚红本。
当他再看到“昼衡”两个字的时候，有些恍惚。
萧起是九年前还在网戒中心的时候领的证，他一直以为跟自己结婚的人是个妹子，这么多年也一直坚信着，结果命运奇妙，前两天让他发现，昼衡竟然是男的。
萧起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不仅是疑惑，还有说不出的失望，以及一丝丝受骗上当后的不快……
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萧起的思绪——
“萧起，收拾妥当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是萧建安。
萧起低垂下视线，想了想，将结婚证阖上。
不过这次，他没再把两个红本收在床头柜里，而是随意掩在了被子下，准备等吃完饭回来后再处理——
看是扔了还是怎么办。
***
下楼后，姚雪玲和萧吉羽都已经等着了。
女人可能是哭过，所以今天扑的粉比平日里都厚，脸色还是冷着的。
小孩更不用说，眼睛都肿了，看向萧起的目光十分复杂，不过很快又躲开视线。
萧建安带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妻小一同出门了，前往早在一周前就预约好的高档餐厅。
在车上的时候，萧建安给了萧起一份文件夹，也不奢望他能看懂，解释道：“这里面是跟你相亲女孩的资料，你想提前了解的话，可以翻翻，今天呢，主要有你齐叔叔，还有这个女孩在场，你见面后记得叫人……还有……你如果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要管自己吃就行了。”
萧起翻开文件，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在考虑怎么把这次相亲搞砸。
以他目前的状况，自己的事都应接不暇，顾及不上结婚，更别说对另一个女孩负责。
而且，不客气地说，他不想娶一个傻子。
翻开文件后，就能看到一张六寸大的生活照。
照片里的女孩长得倒是很漂亮，不笑，冷美人，穿淡蓝格子JK制服，看起来有种低龄感。
萧起盯着这女孩的五官，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熟悉，但他确定从未见过这人，便没有多想。
翻过照片，后面是资料。
萧起大致浏览了一下，掠过那些兴趣爱好，知道了这妹子名叫林晚，今年二十岁，从小定居和国，父亲在她十一岁时去世，母亲于今年去世，目前她在和国举目无亲，所以回国投靠姑妈，而她的姑妈，就是齐家的长媳。
这些都跟萧建安先前说的差不多。
萧起又往后翻了翻，发现资料很少，对于女孩的人际关系和身世背景都是一笔带过，处理得很模糊。
不过萧起也不需要知道更多，毕竟他没有深交下去的打算，大概了解一下，以示尊重。
车子提前了一刻钟到达地方。
萧起下车，跟在萧建安和姚雪玲后面，等他进了餐厅，才发现齐家人比他们还积极，早就坐在位置上等待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客套和寒暄。
齐光伟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看起来十分厚道，拍着萧起的肩，乐呵道：“果真是翩翩公子，一表人才！”
萧起半裂着嘴，回他一个痴傻的笑容。
“呵呵……呵……”齐光伟看着这样的萧起，笑着笑着就有些笑不下去。
在气氛陷入尴尬前，他赶紧转移向萧吉羽，摸着小孩的脑袋，道：“上次叔叔在宴会上见过你，知道你特别厉害，九岁就会编程，还赢了大奖，以后一定是个人才！”
萧起在一旁低着头，碰了碰泛痒的鼻尖，心里好笑：真他妈看谁都人才。
萧吉羽高高昂着头，笑容里是刻意装出来的成熟：“谢谢齐叔叔！”
一群人聊得热络，唯独一个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没有被介绍。
萧起偏过头看去，就见女孩今天也穿了身JK制服，深色，头埋得很低，齐刘海遮住表情，她两只手放在桌上，正在不停摆弄面前刀与叉的位置，没发出一点声响。
突然，可能是注意到萧起的视线，女孩偏过头，朝这边看来。
眼瞳深黑。
萧起发现，这妹子本人比照片好看，也看不出有智力问题。
所有人挨个落座。
一张长形桌，六个人正好，萧起坐在了女孩对面。
齐光伟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朝对面的萧建安和姚雪玲介绍：“这就是我夫人的亲侄女，回国已经快一周了，情况……我们也已经沟通过了。”
萧建安点点头，表示明白，看样子是不想多谈。
但姚雪玲不一样，她上上下下打量女孩，明白这女孩目前近期继承了遗产，身价不菲，于是愈发笑得亲切自然，眼里看到的似乎都是钱。
萧建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叫服务员，道：“那我们这桌可以上菜了吧？”
齐光伟却道：“等等，老弟，可能还要等一个人。”
萧建安奇怪：“还有人？”
他以为今天人都到齐了。
齐光伟有些尴尬地摆弄了一下餐巾，道：“因为我夫人的家族背景特殊，一直没透露给你们……其实，林晚还有一个哥哥，他最近……咳咳……听说我们要给林晚相亲，所以今晚也要过来看看。”
萧建安和姚雪玲对视一眼，都有些纳罕。
他们都以为这姑娘父母双亡后，再无近亲，怎么又冒出个哥哥？
萧建安问：“亲生的？”
齐光伟点点头，说：“对。”
萧起倒是没什么感觉，在一旁低着头，拿热毛巾擦手，心想来谁都一样，反正这次相亲必须黄，只是对面妹子的哥哥，怕不也是个傻子……
这时，齐光伟坐正身，仿佛看到了谁，抬手朝餐厅门口示意了一下。
“他来了。”
林晚跟着抬起眼看去，吐出了今晚到目前为止的第一声：“哥。”
音色竟不似小女生的纤细，有些低沉。
萧起坐的位置背对门口，闻声，漫不经意地回头，隔着一株白樱盆景，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由一人推着进来。
白色樱花恰好挡住了男人的面容，萧起稍稍歪过头，视线绕过花枝。
就见轮椅上的男人肤色苍白，鼻尖有颗温柔的痣。
他的目光搜寻一圈，于众人间恰巧跟萧起对上视线，目光定住，眼角弯了弯。
“……”
萧起手中的热毛巾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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