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萧起进了林晚的卧房。
客厅里,潘彼得一五一十地向昼衡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后,昼衡笑了一下,道:“林晚晕血。”
“难怪呢,本来还好好的……”潘彼得抚了抚胸口,道,“我还以为是我撞的呢。”
昼衡:“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撞的。”
潘彼得:“……”
没想到少爷也会偶尔皮一下。
萧起很快便从卧室里出来。
他看了眼昼衡,对潘彼得道:“走了。”
昼衡却将轮椅转向萧起,微笑说:“不坐坐吗?”
萧起内心:不。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车在楼下等。”
昼衡看着萧起,不说话,凤眸里尽是意味不明的笑。
萧起错开视线朝别处看,随后才想起来什么一般,拿起手机看了眼,道:“时间不早了,你正好早点休息。”
昼衡点头,说:“好吧。”
萧起蓦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昼衡却在这时微微偏过头,看着萧起道:“走之前,能麻烦你扶我到床上吗?”
萧起:“嗯?”
昼衡笑了笑,解释道:“因为腿脚不便,平时都是林晚扶我上床,但今天……”
林晚昏死过去了。
萧起自然是无法拒绝,没想太多,道:“应该的。”
萧起推着人走进主卧里。
他将轮椅停在床边,掀开被子一角,接着朝昼衡伸出一手,又朝自己的手“嗯”了一声,示意昼衡扶住他。
昼衡抬手——
却是牵住了萧起的衣袖。
“……”萧起愣了半天,看向昼衡。
“小七……”昼衡无论是神色还是声音,都软得不像话,跟在客厅里时截然不同。
他低声说,“抱我上去好不好?”
萧起表情瞬间空白,内心里:“我……艹……”
跟他记忆里的初恋一模一样,最爱牵着他的衣袖撒娇……
挣扎之色一闪而过,萧起轻咳一声,嗓音清越低冷:“昼先生,你这样不合适。”
昼衡微微仰着脸看萧起,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开手,那张漂亮而又脆弱的脸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连眼神都黯然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昼衡情绪冷静下来,视线垂落,看向地面,“林晚是女孩,健康漂亮,招人喜爱,所以能享受公主抱……不像我,一个大男人,别说被喜欢了……由于太软弱,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提一些逾矩的要求,可能会被人讨厌……”
萧起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恨不得向昼衡宣布“没人会不喜欢你,你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喜欢?”。
可这种心情不能直接传达给昼衡,因此很是烦躁。
萧起懒得装了,一截一截翻折起袖管,道:“抱,给你抱上去!”
不就是要一个公主抱?
多难似的。
昼衡抬起头,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道:“可以吗……”
话没说完,就见萧起已经俯下身靠近。
***
昼衡太轻了。
——这是萧起把人抱起来之后的第一感受。
作为一个比他还高的成年男子,这样的重量显然太轻了。
萧起低头,再看昼衡苍白的面容时,轻拧了下眉,直觉这人应该多吃点。
他小心地把人放到床上,正要起身,谁料昼衡抓着他的衣服没松手。
萧起身体失去平衡,跌了回去。
只是在快压到昼衡的前一刻,他眼疾手快,一手“咚”的一下撑住床头板,另一只手还悬在半空中,找不到着力点。
最后手指蜷了蜷,撑在了昼衡身侧。
房间内,一时间只余两道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两人维持着离得极近的姿势,望进彼此的眼睛里。
气氛变得暧昧而又模糊,无形之中像是有蔓草被点燃,野火悄无声息地爬上两具年轻的身体。
虽然昼衡再回来时,早已物是人非。
但少年时期的懵懂情感却仿佛永久保存在了身体里,鲜活而又完整,在此刻两人的心底慢慢解冻。
昼衡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起,片刻之后,伸出一指轻触他的耳下,一路滑到下颌,轻挑起来。
萧起不甘示弱,微低了一下头,一口叼住昼衡泛凉的指尖,咬在齿间,眼睛却仍然紧盯着对面。
就见昼衡扬起唇角,显出有些肆意的模样。
萧起脸了红,终于忍不住,带着几分恶声的,叼着手指口齿不清地问:“去哪里了?”
虽然还闹不清对昼衡矛盾的感觉,但他等待了九年,无论如何需要一个答案。
昼衡道:“地狱……”
萧起看了昼衡半刻,松开口,嗤笑一声,明显不相信:“你的意思是,我把你从地狱招回来了?”
昼衡没过多解释什么,却是逐渐敛了笑意,眼神中流露出藏都藏不住的贪婪之色,这使得那张绝色的脸多了种阴森气息。
昼衡手指羽毛般地抚过萧起的下唇,放轻了声,道:“小七……你对你招回了什么,一无所知……”
萧起蹙了下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昼衡强势地捏住他的下巴,抬高。
昼衡偏过脸缓缓靠近的同时,低语道:“这里是一只恶灵,他会一直缠着你……直至永劫……”
恰在这时,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师叔?塔塔姐发短信来问,我们怎么还不下楼。”
门口,潘彼得听到房间里一阵急促的窸窣声响,便忍不住探头朝里面看去。
就见他那位师叔站在床边,帅脸红透了。
而那位少爷躺在床上,神色自若。
少爷看见他时,还微微冲他笑了一下。
潘彼得怪害羞的,只是还没回神,他就看到萧起闷着头就朝门口走来。
萧起憋着的声音里透出不自在:“走了!”
直至下楼坐上车,萧起的脸色都没缓过来。
一旁,塔塔呼噜呼噜地吃炸酱面,道:“师叔,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萧起没说话,倒是潘彼得先应声:“师叔进了少爷的房间。”
萧起轻“啧”了一声,拧起眉看向潘彼得,嫌他多嘴。
果然,塔塔发出一阵狼嚎声,转而兴奋地问前座的西蒙:“你猜!师叔在少爷房间里干了什么,才把脸搞得这么红?”
西蒙把包装盒扔进袋子里,拿纸巾擦嘴,淡淡道:“无非就是些苟且之事。”
谁料萧起脸上腾得又红了一层,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他道:“你们够了。”
“妈耶——”塔塔仿佛没听见,唯恐天下不乱,道,“那一夜未婚妻昏迷不醒,我与大舅子在隔壁疯狂缠绵!就问这样的标题劲不劲爆!!!”
萧起:“……”
西蒙冷笑一声,发动车子:“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伦的扭曲?”
萧起:“……”
潘彼得眼睛一亮,喊出他们节目组的口号:“欢迎来到《远离科学》!”
塔塔一击掌,面都不吃了,掏出记事本,刷刷刷地写字:“行,这期凶杀案结束后,下一期就搞这个题材……嗯……就叫大舅子的诱惑!”
萧起:“…………”
什么乱七八糟?
萧起扯过后座的道袍往身上一盖,闭上眼睡觉,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
半夜的时候,林晚醒来,坐在床边,发了半天的呆,准备起身时,随手摸了把鼻下,一看手上,还有血。
又是一阵晕眩感袭来,林晚赶紧扶着桌站起来,抽了几张纸擦手,擦脸。
好嘛……回来这么久,也没人帮忙擦一下血迹,昼衡干什么吃的?
林晚心情恶劣,来到穿衣镜前,抬手,一把扯掉满头的黑长直,露出底下乌黑的短发。
接着再看镜子里,映出的分明是个长相清丽的少年。
林晚一边踢踹掉裙子,一边低声骂:“哥哥是傻逼……”
因为私下里没必要刻意收着声,乍一放开,居然是男人味十足的低音炮,配上那张白净的小脸,总有种淡淡的违和感。
林晚脱掉最讨厌的裙装,换上宽松的T恤和中裤,走出卧室。
他的对面就是昼衡所在的主卧。
主卧关着门,门下的缝隙里却透着光,里面隐约传来低缓的古典音乐。
然而现在是凌晨三点。
昼衡自从醒来后,就患上了某种睡眠障碍,必须彻夜开着灯,还得放音乐,似乎是没有光,没有声音,就无法安睡。
林晚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他借着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微弱光亮,穿过客厅走向厨房。
一打开冰箱门,就见里面有一半的空间都摆放着果酱罐,整整齐齐,半透明的胶状物体五颜六色。
林晚选了个桃子口味的,拧开后,连冰箱门都没关,就站在那里一勺接着一勺地吞咽起来。
在这一过程中,他的表情逐渐由烦躁变成平静,直至满足。
突然,林晚的耳尖一动,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电梯运作的动静,接着便是电梯门开启的声音。
林晚抬起头,咬住勺子,视线偏向一旁,静静聆听。
电梯门开启后,又缓缓阖上,之后就没听到任何动静。
林晚凝眸思索,他记得下午的时候才听中介说过,整个12楼只住他们这一户租客,隔壁那套房子目前还没租出去。
所以这么晚,有谁会坐电梯来十二楼?
又或者说……外面那个电梯打开时,亮着灯的轿厢内根本没有人……
夏夜里,林晚蓦然觉得后颈发寒,他连忙挥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没人乘坐,电梯又怎么会在二楼开启又关上。
紧接着林晚又止不住地想:可如果有人,为什么外面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
正在胡思乱想间,连着厨房的后阳台里突然响起“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在了地板砖上。
林晚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向后阳台,里面黑黢黢的,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只照出物体高高低低的轮廓。
看起来一切正常。
林晚转身走几步到了门口,往狭小的后阳台里一看,才发现地上横斜着一把长柄伞。
他暗暗松气,猜测伞本来应该是靠在洗衣池上,只是突然滑了下来。
林晚看到伞的时候,不知为何,没有立即挪开目光,他盯视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也逐渐涣散开来,拿着勺子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下,在身侧轻晃了晃。
然而就在林晚要弯腰捡起伞的时候,外面楼道里响起感应灯清脆短暂的“喀嚓”声响。
楼道里有人!
这一念头刚一滑过,林晚就扭头看向厨房门口。
同时,那把伞的影响力也在无形中消散。
林晚走出厨房,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快走到门口时,才想起要放轻脚步。
林晚慢慢靠近门边,抱着好奇,朝猫眼里看去——
漆黑一片。
可能是因为没有窗的原因,在夜里,楼道里只有纯粹的黑。
林晚在黑暗中也没看见什么人影,因此稍稍放下心来。
正当林晚以为是感应灯坏了,准备离开时,外面发出不小的声响,听上去像是有一只空箱子倒下了。
感应灯再次“喀嚓”响了一声。
林晚不禁再次贴向门口,可外面依旧是一片毫无波澜的黑色,什么都看不见。
正在奇怪着,林晚不知突然想到什么。
就见他倏地睁大眼睛,整个人打了个冷颤。
林晚的脸色在夜里显得尤其白,白得泛青,他一步一步无声地朝后退去,血液逆流,因此四肢发凉,头脑发胀。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可林晚所望之处,却依然一片漆黑……
所以他自始至终看到的,其实是一只人类的眼睛。
那人将眼睛贴在门上,黑色的瞳仁平静无波,正跟他隔着猫眼对望。
林晚隔着段距离看向那扇门,意识到这点后,牙齿禁不住地打颤。
他越想,越感到一种难解的恐惧和愤怒,最后受不了刺激,突然张嘴露出一口尖牙,发出高分贝的惊恐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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