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奇正忙忙碌碌地走了整整一天,什么收获也没有,他周末投出去的多份简历,最终只有两家公司给了回应让他面试,然而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就连投向各大企业的简历,都是安以辰帮忙完成的,他深深感到自己和这个时代年轻人们的差距,现实虽未到末路,但心理总有末路穷途之感,他开始觉得自己无能无用,无为废物,严重不自信和自我怀疑。
九十年代的时候遍地是黄金,只要敢闯敢拼,脑子灵活点,就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然而二十一世纪走到现在,遍地的黄金变成了遍地的大学生,学历才是找工作的敲门砖,这些年轻人们动辄九八五二一一,安奇正安氏董事长的身份,不仅没为他带来帮助,反而成了他的掣肘,那些企业们纷纷觉得自家这座小庙容不下安奇正这尊大佛。
其实安奇正知道,做了这么些年生意,真朋友是有几个的,尤其是老谢,只要自己开口,什么忙不会帮?可他就是拉不下这张老脸,他已经接受了人家太多的帮助,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了。
至于其他的一些朋友,说是朋友,其实也称不上是朋友,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别人和他交朋友,都是因为他的资源,而资源靠的是圈子,圈子靠的是工作,没有工作,别人就不会轻易地对他施以援手。
更何况以辰和景琛是同学,以辰还这么喜欢景琛,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别人面前觉得低人一等。
刚才被最后一家公司拒绝,面试官不停地来回车轱辘话的问了他很多问题,他不是感觉不到人家是故意耍他,可失去了资本,就算憋屈也只能自己受着,即使只有这么一点渺茫的希望,他也只能用尽全力抓住。
可惜最后那个面试的男人还是摆出了一张真诚到夸张的脸,连回去等消息的客气话都不愿意说,一句年级不合适,就轻松地打发了他。
出门时年轻男人毫不收敛音量,似乎是故意说给他听。
“看到没,安氏总裁,我把安总给拒了你能信吗?哈哈哈,够爽!”
安奇正叹了口气,手里的简历被他捏出了褶皱,手心里的汗水濡湿了白纸的边缘,就好像他现在的内心。
没事,振作起来,以辰还在家里等着呢!才第一天!继续加油!
安奇正觉得自己的意识格外的清醒,身体却离家出走了一样,开始不遵从大脑的安排,自由发挥似的开始向电梯口走。
他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下了电梯,又走进顶楼的安全通道,一路向天台走去。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安奇正内心无比惊恐,这是怎么回事?新型的黑科技?精神药物?为什么可以控制他的身体?
他大脑不断地指挥着身体后退,可惜根本不管用,他被引导者走向了天台的边缘。
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以辰的学校应该已经要放学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学校接以辰回家。
不行啊,他不能去死,不能自杀!他的女儿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嫁人,还没有幸福!
他的女儿又娇又可爱,如果他不在了,以辰怎么活下去!
然而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径直走到了高楼边缘,踩上了台子。
安奇正向下一望,过高的高度令人心惊,因为楼高,晚间的风比平时更大了些,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吹下楼。
不行!不行啊!!
他用尽全力想要控制自己离开高楼的边缘,但是却毫无用处,他一脚踏出,晃晃悠悠地悬在了半空中。
安奇正的心跳的飞快,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要不停的祈求上天,就算现在来个人把他拉回去也好!
他像一条渴求海水的鱼一样,竟然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大海的怀抱,径直地落了下去。
高速的自由落体速度和巨大的刺激感激发了海马体的活动,曾经的记忆潮水一般地涌向了他的大脑,这短短的几秒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无数泛黄的画面飞快的掠过。
他青葱的少年时代,曾遇到过的娇美少女,一起吃过的苦,享受过的甜蜜,女儿出生的欣喜若狂,失去挚爱的刻骨铭心,一切的一切,风驰电掣般的闪过,他想伸手,却连一丝尾气都没能摸到。
身体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地面强大的反作用力迫使骨骼向内挤压,瞬间刺穿了体内的器官,只在一念之间,巨大的疼痛涌上,安奇正被活活痛死,失去了意识。
一具身体从高楼落下的动静太大,周围很快有人发现,发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啊————”
——————
安以辰在校门口张望一圈,也没看见说好来接她的安父,她也没有不耐烦,只静静地站在校门附近等人。
谢景琛一出来就发现了安以辰,她长得太好看了,在人群中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谢景琛看到安以辰就有种没由来的高兴,丝毫不在意自己曾经被她冷脸拒绝了多少次,开开心心地凑了上去。
不得不说感情真的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好像一种病毒一样入侵,在见到爱人的时候就开始发作,攥着人的心把他变成陌生的样子。
骄傲的天之骄子,也可以变成摇着尾巴的大狗。
“以辰,在等你爸吗?”谢景琛单肩背着书包,走到了安以辰面前,眼神亮晶晶的,洋溢着愉快的气息。
安以辰点了一下头,不再看着谢景琛,她怕自己看久了就会动摇,会靠近,会给谢景琛无畏的希望。
因为不想再和他讲话,安以辰直接拿出手机播出了安奇正的电话,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谢景琛有些丧气地撇了下嘴角,但也没有放弃,乖乖的待在她旁边等她打完电话。
电话很快痛了,那头有点嘈杂,传出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喂?请问你是手机主人的女儿吗?”
安以辰愣了一下,应道:“我是。”
“请节哀顺变,你父亲在君越大楼跳了楼,当场死亡,我是第二人民医院的医生,请你马上来认领一下尸体吧。”
安以辰失了下神,手无意识地捏了一下衣服兜里的卡,半晌才回道:“……好的。”
电话有点漏音,内容都被站在旁边的谢景琛听得一清二楚,他几乎没有犹豫,下意识地握住了安以辰的手:“……我在。”
安以辰有些迷茫。
她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现实世界中,得知安世礼意外去世的消息时,她是心无波澜的,甚至有种释然的感觉,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
——谁干的,真不错。
可当她听到安奇正去世的消息时,脑子竟然是空白的。
过了一会儿以后,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要说悲伤难过,还谈不上,她和安奇正相处的时间有限,更何况她生性有些淡漠,对这个便宜爸爸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心还是有点酸酸的,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随后涌上的是一种无力的感觉,她从不信神佛,但是在这本书中,每个人都好像有着既定的命运一般按着轨道在前进。明明安奇正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却还是被命运控制着走向末路。
假若按照常理,安奇正根本没有理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选择自杀。即使他今天在求职的过程中不断碰壁,可是短短一天而已,根本不可能让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失去所有的希望,被打倒到选择自杀。
更何况他非常爱他的女儿,更没有可能扔下没有生活能力的女儿选择自己死亡了,在安奇正的心里,恐怕女儿是要排在自己前面的。
可是既定的命运却不许他反抗。
谢景琛担忧地看着安以辰面无表情的脸蛋,把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仿佛在靠这样的动作把力量传递给她。
安以辰被手里传来的力道唤回了思绪,望向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他的眼里是毫不掩饰地担忧和疼惜。
安以辰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谁说既定的命运无法反抗?这里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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