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视角————
我跟阿宁进了船仓,里面放满了一堆一堆的东西,几乎连放脚的地方也没有,看来他们准备地十分仓促,所有的物资还没有来得及搬进货仓,就胡乱的扔在入口处。我边走边观察,发现主要是潜水设备、大型仪器、食物、绳子,其中氧气瓶又占了大多数。
我们穿过这些货物,到了连通着机械室的后仓,这里横七竖八的摆着几张板床,上面铺着已经油得发黑的毯子。
我第一眼看到有张床上坐着一个非常年轻的短发姑娘,大概也就十七八的样子,正抱着一桶芥末味薯片大嚼。
见我们进来,她伸着两根粘着渣的手指瞪大了眼睛,直接和我对视了几秒。我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小的女孩子,一时也有点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看那女孩子已经飞快的擦干净手,背过身似乎在包里翻什么。
另一张床上坐着一个有点发福和秃顶的中年人,满脸油光发亮的,看见我进来,很神经质地站起来和我握手,说道:“幸会,幸会,鄙姓张。”
见我似乎对那姑娘有点好奇,中年人嘿嘿一笑,似乎很骄傲地说:“这是我门下排名第一的学生,莫纯。”
学生?开什么国际玩笑,倒斗的怎么会带个学生来。我立刻就觉得这人在说谎,但还没有来得及反驳我的手就被一双凉凉的小手握住摇了摇。
“你好,我叫莫纯。你别听张教授的,我和他压根不是一个系,”女孩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实在是奖学金不能支持水电费了我才请求参与的。”
后面一句话她说的很夸张无奈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笑,毕竟我是真的接受过断水断电拷打的铺子主人。
虽然我对张教授的第一印象不好,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和他握了一下,他那一双手倒是非常有力,看样子以前也从事过体力劳动。
宁小姐向我介绍说:“张先生是我们公司特别请来的顾问,是专门研究明朝地宫的专家,这次主要负责这个海底地宫的分析。莫小姐对古籍和机关术已经小有成就,在考古界也师从名门。”
我心想竟然真有这种怪事,莫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看那秃头面露得意之色,只好说道:“久仰。”
那秃头很夸张地摆了摆手,说道:“专家不敢当,大家研究研究而已,只不过我运气比较好,碰巧发表了几篇论文,小小成就,不提也罢。”
我从来没见人这样说话的,都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只好说道:“您过谦了。”
莫纯捂着嘴“吭哧”地笑,“教授,你就别和我们这些年轻人较劲了。吴小哥,你是哪个大学的呀?以后有空我去找你玩。”
我说:“我早毕业了,之前是浙大的。”同时心里又窃喜,心说我看着还是很年轻的吗。
张秃子似乎很不想看我们聊天不带他,就说:“浙大好学校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吴先生研究的学科比较冷门,或者是我孤陋寡闻了,我还从来没在考古杂志上见到过吴先生的大号。”
这几句话分明是想贬低我,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的。我听到这些几乎要发作,可一想到自己才上船,环境还不熟悉,只好压住火气,没好气地说道:“我专攻挖土的。”
我的语气已经很不善了,可他竟然没听出来,哦了一声:“您是建筑师?难怪,原来不是我们一个圈子内的,不过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你盖活人的房子,我研究死人的房子,我们还是有交集的嘛。”
莫纯似乎挺烦这个老头,又转过去,我这才发现她是在补妆。我对化妆不太了解,不过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化很重的妆,只有口红比较明显。
“哎呀你别涂了,待会儿吐完了不就又花了嘛,”张秃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看看现在的小年轻,不好好做学术,就知道看到帅哥要化妆。”
莫纯抿了抿嘴,也不尴尬,对我一笑,“头可断血可流,口红不能不留。待会儿吐那不是待会儿的事嘛。”
这姑娘还挺漂亮的……我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能是晕船,显得有些苍白。不过口红和腮红的原因并没有看起来气色很差。
不过还没起锚这个小丫头就晕成这样,还能说笑,也是挺有意思的。
张秃子一个劲地给我递名片,说什么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以后去北方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我看他和我见面不到两分钟就搞得十几年交情一样,估计再聊下去就要去结拜了,忙岔开话题,向那女人打听出事海域的情况。
那个阿宁相当干练,她把几个事情一列,我就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三叔当时也无法确定那个海底墓穴具体方位,他只找出了四个有可能的区域,所以现在我们也得一个一个找过来。
西沙的海水非常清澈,而且海地水流活动平凡,没有流动性很强的海沙,所以几天前的盗洞,应该不会被掩盖住。
我从那个女人的谈话中发现,她对于水底的这三个人仍旧生存有着很大的信心,不知道这种盲目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我也希望承她贵言,三叔在海斗中一切平安。
莫纯吃了点防晕船的药,抱着一个塑料袋窝在床角,床上各种零食和碳酸饮料摊了一床,看上去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张秃头看我和那女人谈得投机,自家学生也不搭理,大概有点不爽,自顾自睡觉去了。我看这个人年纪已经到中年,脾气还像小孩子一样,不由好笑,真是一百年不死都有新闻,不知道相处下去会不会融洽。
想着,船一震,后面的渔老大起锚开船了,船的晃动开始剧烈起来,因为是老旧的船,不仅仅是左右的摇晃,还有一种不规则的前后摇摆,好像置身在摇篮里一样。
那边缩成球的小姑娘用被子完全把自己卷起来抵御摇晃,见我看她还颇不好意思的转了个方向,留下一团军绿色包裹的背影。
我倒是不晕船,不过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被这么一晃,倦意袭来,就打起了哈欠。那女人十分知趣,就让我自己好好休息,我也老实不客气,的确是累了,躺下就睡着了。
我醒的时候刚好看到小丫头扶着门框进来,外面乌云密布,海水翻涌。
没过一会儿海浪就变得更加巨大,乌云很快便连成一体,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大海一下子变成了骇人的黑色,当我们在浪谷的时候,海水是在船舷的上面,就像即将被巨浪吞食一样,非常恐怖。
我看到船夫们紧张地跑来跑去,加固着固定物资的网绳,虽然非常急促,但是船老大的脸上并没有畏惧的神情。
姓莫的小姑娘刚进门就被颠簸的原地滴溜溜转了一圈,我看她小脸白成那样,似乎吐无可吐了,就伸手扶了一把。
“吴小哥,”这姑娘好不容易站稳,气若游丝对我说,“我,我感觉我要交代后事了……”
我心说啊?不致于吧?但看她都开始抖了,赶紧就想叫那个阿宁来看看,没想到这小丫头忽然皱了皱眉头,一副回光返照的样子精神起来,“不行,我得死的体面一点。”
然后她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我,“解放军同志,谢谢你给我们老百姓带来希望。”然后就一摇三晃走回床边掏出化妆盒缩在那补妆。
……她可能真的是那个张秃子的学生,看上去都不大正常。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好奇道:“这样不会手抖吗?”
“你不懂,”小丫头皱着眉,“这是修行……哎呦卧槽。”
我觉得有点好笑,不过看她是真的很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为了转移自己的主意力,我也不好打扰她。
在城市里待惯了的人,看到舷窗外这情景只觉得兴奋异常。我走上甲板没几步就发现,在现在这种情况要站稳脚跟不是反应快就可以,你必须对海浪和船非常熟悉,知道这次倾斜之后下次倾斜是在什么时候,事先做好准备。我显然没有这么高的水平,不得不抱住一块突出的铁环。
这个时候,有几个船员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开始叫起来,我听不懂闽南话,顺着他们的手指看去,隐隐约约看到船的左侧,高起的海浪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因为距离比较远,看不太清楚,只觉有可能是一艘船,这个时候那个女人从我身后走过,我就问她这些人在叫唤什么?
她身上头发湿湿的,被风吹得乱甩,仔细听了一下说:“他们好像看到一艘船。”
船老大走到我们身边,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那边好像有艘船出了事故,按照规定,我们必须要过去看看。”
这样做当然无可厚非,很快船就一个满舵转了方向,向左边开去。
我们的船迎着浪头冲了过去,尔后破浪而过,每破一次船上的人就洗一次海水浴。我有点过于亢奋,忍不住都想号叫起来。不过每当这时我就忽然想到船舱里恐怕还有一位在这时候干呕不止,想来不太方便听到我畅快的叫声。
我们一连翻过十几个浪头,终于可以看清楚那东西的大概轮廓了。
这个时候,我就听到船老大惊恐地大叫了一声,随即大家都惊慌了起来,那女人也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千万别回头看,那是条鬼船!”
————你的视角————
这次陈皮阿四把我放出来,我可是当做出游旅行的。万万没想到,光是晕船就把自己晕的三魂离了七窍。
看了看窗外,风雨飘摇,海浪每一次卷起来都好像比船还要高。天灾啊,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激动,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在大海上遇到可以淋透自己的风浪的。
我又干呕了两下,抹了抹嘴,感觉自己骨子里其实真的挺喜欢尝试这些冒险的事情,于是猫腰扎马,钻出了船舱。
船员的呼喊声和巨大的水声一下子涌进耳朵里,我抬头就看到那个叫吴邪的年轻人抱着一块凸出的铁环,边上就是阿宁,两个人在摇晃中被甩的像是不倒翁,而且神色都相当古怪。
见我出来,吴邪脸色一变,冲我大喊:“快转头!不要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要看啥?不要看你吗?虽然你湿透了但也还没到露点无法直视的地步啊……
这时候视野里远处的海面上似乎出现了什么巨大的东西,我被晃的差点飞了出去,赶紧抱住边上一根柱子,眯眼再看,才发现那是一条船。
“转过去!”阿宁也开始冲我大叫。我还没明白,但也只好转过去,打开自己的小镜子往身后照。很快看到那是一艘和我们规模差不多的渔船,上面亮着一盏灯。然而越漂越近之后我察觉到了异样。那船上面有一层白色的棉花一样的海锈,看厚度,肯定在海里泡过几十年以上了。
卧槽,鬼船?
我转了转镜子,看到吴邪对阿宁说话,这个距离我听不太清,看唇形似乎是担心要撞上,叫渔老大开足马力开溜。我心说对,我是来度假的,我们快溜吧别多生什么事端。
然后我就看到阿宁说:“要逃的时候渔老大自己会逃,我们两艘吨位差不多,它撞过来也不怕。你拉紧了可别掉下去。”
我知道阿宁是干什么的,她当然不怕这种小场面。可目测了一下他们两个的位置,最后还是犯怂出声提醒,“哎!我也觉得它好像要撞过来,你们要不要往里面挪挪?”
“真有事往里面挪两步也不管用,你要是实在不行就想办法进船舱吧。”阿宁回道。
谁和你说话了?我暗自嘟囔,我就是提醒一下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哥,我这个人直觉还是挺准的,说出事大概率真的会出事……不行不行,哑巴张人呢?他不在我总觉得有点危险。
不过吴邪显然没get到我的好心好意,见那鬼船靠过来眼睛一闭,一咬牙,一脸英勇就义。我盯着镜子,就发现那船已经并排和我们靠在了一起,并没有直接撞上。过了有十几秒,吴邪偷偷眯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去看。
我忍不住想笑,觉得这人狐疑茫然的样子怪可爱的。嘴角刚刚弯上去一点,我忽然发现镜子里似乎多了什么。
仔细看了两秒钟,我忽然打了个寒噤,完全忘记了他们说什么“不能看”,回头大叫起来,惊恐的嗓音都有点扭曲了。
只见阿宁的肩膀上,搭着两只干枯的手。
————吴邪视角————
那两只干枯的手,显然是人的手,已经收缩成枯柴状,贴在那的女的身上。我想看看那手是从哪里伸出来的,顺着手臂望上去,但是她的头发太乱了,蓬松开来,看不清楚。
女的显然已经非常恐惧,浑身抖得厉害,如果是普通的女人,恐怕早就已经晕过去了,我看她的身子发软,估计也已经到了极限。
“抓住她!”莫纯惊叫完又立刻压低声音对我做口型,似乎也怕惊扰了这个东西。
它?还是她啊?我有点崩溃,自己都不一定抓得稳,也不知道我真的上手是谁抓谁。
结果我一抬头,看到那小丫头似乎是想摸过来,正在寻找平衡感,死死盯着那个女人肩膀上的手。
“别动!”我立即阻止道。妈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个小姑娘冲锋陷阵吧。
我咬咬牙,猛地回过头打算去抓那干枯的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宁突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突然往后一缩,也不知道是没抓稳还是被那鬼手拖了一下,竟然一下子就翻进鬼船里。
这下子不得了,那鬼船一下子就漂了开去。我一看不好,转身就想跳过去救她,那船老大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把我抱住,说:“没办法了!掉到鬼船里已经救不回来了,不要去送死!”
“她死了你们一分钱没有!”小姑娘看上去相当激动,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手里拎着不知道什么装备的一部分,试图挥开这些船员。但是她终归力气太小,很快就和我一样被压住了。
“别碰我!教授,教授!非礼啦!”我几乎吐血,这小丫头晕船归晕船,叫的就像真的被非礼了一样惨。
没想到,那个张秃头竟然真的闻声跑了出来,扯起船上的锚,用力一甩,把锚甩到鬼船上,钩住了船舷。那鬼船游得飞快,一下子就把锚缆拉成直线,我们的船一震,硬生生被扯了过去。
紧接着,张秃一拳捣向船老大,把他打翻在地。其他船员毛了,一个个扑了上来,那张秃竟然拔出一把枪,一把把船老大架住,大叫:“别动,都给我放开!不然我杀了他!”
那几个船员没见过这种场面,这一嗓子竟然没人敢上来了,那张秃又对我说道:“小吴,我已经把他们控制住了,你快去救人!”
我张大嘴巴,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这么惊涛骇浪,难道要我游过去?他还想当然地瞪了我一眼,指了指那根缆绳,吼道:“快去!年轻人要勇敢点!”
“你不去我去……英雄救美的机会呕……”被放开的小丫头在甲板上几乎完全站不稳,此时竟然还想毛遂自荐,险些吐了刚才按着她的那个船员一脸胆汁。我心说吴邪啊吴邪,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这船上老幼妇孺都比你强啊。
我猛拍了自己一个巴掌,突然就血气上涌,一咬牙大叫:“死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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