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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长沙一旧车行。
“能卖多少钱?”
那人摸了摸引擎盖,吐了口烟,“五万。”
潘子皱起眉,“五万?你他妈打发谁呢?”
那人也皱起眉,不耐烦的说:“你这老车,他妈碰擦成这样了还指望能卖多少钱?你就他妈的说卖不卖,不卖开走!”
潘子骂了一声,硬生生吞了口气。
“不好意思,不卖。”一个女声传来,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
那老板一抬眼,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脸上素净清纯,明眸皓齿。
潘子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惊讶道:“莫小姐?”
“哎,我说,”车行老板重新站起来,“这小丫头是你什么人?她说到底算不算话?”
潘子顿时又想起那些讨债的,一阵气闷,“不用管她,我说了算。”
“潘爷,”那女孩子一把拉住他,头微微低下来,借着垂下来的头发遮挡,她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我是莫小姐的朋友,需要你帮我个忙,事后有报酬。”
潘子上过战场,太熟悉那种锋利的气息了,这个女孩子和陈莫不一样。
他的头发已经出现了白色,那股疯狗的气消散的差不多了,人看上去老了很多。但潘子的身体还是本能的绷紧了。
“怎么,您派人在康定跟了我这么久,收了我一张银行卡,我在潘爷您这儿还没有信誉么?”解清清挑眉。
潘子一惊,随即他意识到这个女孩子没有说谎,那件事情的具体过程只有他知道。
“莫小姐不是和小三爷在一起吗?怎么让人扮成她跑这儿来了?”他忍不住说,“难道小三爷出事了?”
“你们俩有完没完?”车行老板骂道,“狗日的卖不卖?不然你把这个小娘们给我,我卖你十万,不,二十万!”
潘子眼神一寒,推了一把解清清,“上车。狗日的,老子不卖了。”
坐在车上,解清清直接说:“他们两个暂时都没事。最近那帮土耗子还闹得凶?你给我份名单,就做掉也不可惜的那种。”说着她递给潘子一张名片。
潘子接过来一看,剩下的疑虑顿时打消了。那是解家宝胜公司的内部名片,有这个东西的人在一行的信誉都有解家小九爷担保。
他做伙计久了,习惯不问太多,但是解清清显然还是打算解释一下。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在长沙闹出不小的动静,你不用插手。但是解家如果有伙计来找你,还请帮忙。”
解清清平静的看着窗外。她不知道陈莫的具体位置,所以想要提高她安全回来的几率,最好的方法就是塑造一个她已经回来了的假象,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即便对方对于面具模仿有所防备,鉴于她们两个的特殊关系,对方也不得不转移重心。
第二天,吴家搅事的一个马盘管事不知在哪勾搭了一个年轻女人,晚上在酒店过夜。早上出现的时候他的十指尽数折断,精神几近崩溃。
第二个晚上,又有两个人遭殃。监控清晰地拍下了那个女人的脸。长沙陈家盘口立即有人认出了她。
第三天,道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陈家那个屠了总舵的小姐回来了。
——————吴邪视角——————
潘子来机场接我,我看到当年的那个兵痞竟然有了白头发,虽然背脊还是硬朗的,但是一眼看去,无比的刺眼。
他先开车带我去了一农民房,真是家徒四壁,看来三叔不在以后潘子日子就没正儿八经过过。听潘子说钱都给下面烂了的盘子卷了,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三叔走后我真的从来没管过盘口的事。
“你就住这儿?”我问他。
潘子笑笑,“之前是住这儿,这两天才搬。莫小姐来了,总不能……”
我一愣,“丫头在你这儿?!”
潘子挠了挠头,“小三爷你才刚来,道上的传闻你还不知道……莫小姐和解小姐两个姑娘,我还是守着安全点。”
拿了些东西,潘子也不磨叽,立即开车回市区。丫头住的地方竟然是商业区,难怪道上难找。
“解清清小姐租的房子,”他苦笑,“我那个狗窝不适合她们两个姑娘。”说着敲了一段有规律的暗号。
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解清清。她看到我,没有接着打开防盗门。
“三爷是你的什么?”她问潘子。
潘子露出极其尴尬的表情,张了张嘴,“……是电是光是神话……”
我看到这个什么都见识过的兵痞脸都红了,心说这什么暗号啊,还照顾潘子不会英语所以没加superstar吗。
像是阿莫那丫头会干的事。
“你们俩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接着她严肃的问我。
我:“啊?”
“快回答,”解清清挑眉,“怕你是假的。”
潘子挠了挠头,“那啥,要不我先出去?”解清清不耐烦地让他别走,“你跑什么,回来我还得问一遍。”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当然记得,但是这种事情一个姑娘问出来实在是太没法回答了。解清清看我哑声半晌就笑了,打开门上来左右开弓撕了一下我和潘子的脸。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给捏的生疼。
“你这反应本人无疑了,”解清清关上门,指了指一边的房间,“阿莫在里面,进去之前我得和你说两句。”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光。我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剪影坐在床上,似乎在发呆。
“……丫头。”我叫了一声。
床上的人转过头来,乌黑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有点心虚的飘开又强行移回来眯了眯,软软地开口:“吴邪……”
我坐了下来,看着她。虽然已经在脑子里模拟过无数次这一刻该说什么,可这一瞬间我还是很想发火问她为什么又不辞而别做这么危险的事,又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心疼的要命。
最后我还是叹了口气,不由自主拉住丫头的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完我就发现她好像又瘦了,光线昏暗,我看不到明显的外伤,但是那双手好像骨感的有点露筋了。
“我没事,只是逃回来走的路有点多,”丫头眨眨眼,抱住我的胳膊,“阿邪,我还以为你要发火呢……就知道还是你最疼我。我错了嘛,我以后不乱跑了,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你不要生气嘛。”
……果然,这臭丫头,想几句话直接把我所有后路封死。但是这么严重的事,不可能让她撒个娇就蒙混过去。
我看着她,沉下脸,把手臂抽了出来,“不准跟我嬉皮笑脸。”
阿莫怔了怔,嘴角立即撇了下去。我心里一慌,赶紧补充道:“也不准上来就哭。你先给我换位思考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我找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话说出来一句之后后面的就全都憋不住了,这段时间来的一肚子窝火和被抛弃感一股脑泄了出来。
“你是不是自以为你和我讲清楚了?还是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你根本没必要和我讲清楚?阿莫,你知道这么多天我怎么过的吗?你知道那个解清清和我说你可能会死我是什么感觉吗?我对你来说就是随时、随地、随便就可以扔下就走的吗?!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被人骗,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直接失踪?这段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我几次差点死了都在想万一你真的出事没人去找你怎么办!”
我说着说着有点语无伦次,而且是真的恼怒了,说完这些话我的心率简直要翻上一倍。
阿莫坐在我身边,低着头,犯错被罚的小学生样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就听到阿莫闷闷的说,“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进来之前解清清和我说,她那么喜欢你,因为害怕这一切被夺走,所以你的小姑娘就噙着眼泪上阵杀敌啦。你怪她埋怨她跑掉不要她了,她就真的变成战场上孤零零一个人。到时候她回头发现你不见了,她就真的真的永远回不来啦。
真是没想到,这个嘴上老是说着“你家笨丫头搞砸了我的事我不管她啦”“让她自生自灭吧我自由了”的女人竟然会和我说这些。
“对不起……我也很想你,”阿莫拉着我的袖子,“你遇到危险我不在,小哥和胖子出事我也不在……”
我摸了摸她的头,终于把她抱进怀里,闻着那股久违的奶香,“丫头,我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阿莫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我也希望你们好好的。”
——————你的视角——————
解清清很快就出门了,因为计划失败,她需要在很多布置上做弥补。而且现在她是小花的伙计,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我也得接替她替解老板办事。
“她比我厉害,”我跟吴邪解释说,“所以很多责任只能她承担,作为等价交换,我做明面上的诱饵。不用担心,我了解她这个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足以让她背叛我。”
我估计解清清那个别扭的性格,必然是故意做了些事情给吴邪留下了很不妥的印象,以此来彻底区分我们。
毕竟十几年的替代品阴影,她变成这样我是可以理解的。
潘子打电话给了几个盘口的老伙计,吴邪想试着夹一次喇嘛去救人,但我估计成不了。那样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三个去广西救人,我的身体还有点勉强,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
当天晚上,吴邪、潘子去国贸饭店见那三个三爷的嫡系。解清清最近被防备的严实,每天晚上搞事生怕被抓动静小了很多,也戴着面具一起去了。
我留在屋子里准备后手。解雨臣那边给了我阿透的电话,说如果我们执意要去救人,他已经有所安排。
——————吴邪视角——————
“几位叔,现在世道不好,这么大的油斗,很难碰到了,我想借你们几个人,或者咱们几个联手干一票。”我说道。
我看着那三个人的表情,却发现他们都出现了一种为难的神情。
“小三爷,你这算是夹喇嘛吗?”一个人就问我,我记得这家伙叫邱叔。
我想了想:“算是,也不是。”
“江湖规矩,你这喇嘛夹之前,你得甩点东西出来,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知道这地里的东西说不准儿的,你没下过几回地吧,我就是卖你面子,我手下的兄弟也不会听我的。”邱叔就道。
说完其他两个都点头:“小三爷,现在大家混日子也不容易,差遣兄弟不是那么方便的,上下都得掏钱。”
潘子正要说话,解清清扣了扣桌子,从耳朵后面摘下来一个东西放在桌上。我一看,那竟然是个小巧的六角铃铛,但似乎是用松香堵住了,并不会响。
我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解清清,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相当冷静,似乎早有预料,“这个东西你们可能不觉得值钱,但是这只是外围的小件儿。我祖宗三代倒斗的,凡事有这东西出现的,没走空过。”
那三个人看了看铃铛,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个邱叔就道:“黄毛丫头,你下过几个斗啊,我怎么从来没在三爷这儿见过你?再说了,这东西也看不出年份,是你从哪弄来的咱么也不好说是不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事情发展有些不妙。
解清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笑,拿着那个铃铛重新带回了耳朵上。
我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这样不是办法。解清清就站起来拱了拱手,神情慵懒,“小三爷,我看这几位叔实在为难。我让我的人再等一天,条件不变,听您消息。”说着就转身走了。
我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是想用个激将法,让这些人以为这斗是个抢手的油斗。但我都能看出来,这几个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潘子就道:“今天的份子钱,三爷不是早就预了嘛,这么多年兄弟了,你们也算是看小三爷长起来的,这么说多生分。”
那邱叔就道:“三爷预的是三爷的钱,你小三爷是三爷的儿子吗?如果是三爷的儿子,那这三爷的钱,就是你的钱,可惜你不是啊,这不倒霉催的吗?凡事我们都讲个理字,这钱我是拿了,我是花了,但是,那和你没什么关系。”说着又看着潘子,“人家小三爷都管不了这钱,你潘子凑什么热闹。”
那家伙嗓门说着就响了起来,边上两个人忙劝他:“老邱,潘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别说这话。”
潘子就冷笑不吱声,那邱叔继续道:“小三爷,咱们在这儿给三爷面子,也叫你一声爷,你要真想起这个事,也好办,你把杭州三爷那铺子的房契押给我们,我们给你人,你东西能拿得出来,是你的运气,你拿不出来,那算你倒霉。”
“我□□妈!”潘子一下就爆了,“妈的,我说今天你怎么肯出来,惦记着三爷的本铺是吧,我告诉你,我潘子现在没人没钱,但是他娘的老子宰过的人,比你的手指头还多,你试试动三爷的祖产,老子一把刀杀你全家。”
潘子爆完,那邱叔显然也是忌讳潘子的脾气,知道他真的干得出来,就瞪着他,另一个什么叔就道:“哎呀,自己人不要这样。”
邱叔一拍桌子站起来就道:“得,你狠,你抱着吴三省那家伙的祖产去死吧你。”说着看了我一眼,“什么小三爷,我呸,老子算是做慈善,到这儿来最后叫你几声,我告诉你,吴三省不在,你在长沙城他妈算个屁,你他妈就是狗也不如。我明天就放出话,你他妈有钱都夹不到喇嘛,我等着你跪着来求我!”
说完他甩手就走,另两个一看这饭也吃不下去了,也急忙跟着邱叔走了出去。一下饭桌上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完全蒙了,根本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好久,才有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同时我忽然就明白了解清清为什么“临阵脱逃”,好歹算是给我们留了一点自尊,显得有选择的余地。
潘子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已经无所谓了,他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对我道:“现在,你知道这帮到底是些什么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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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邱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派人各个盘口把吴家太爷求人的事情散开,但是晚上他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卧室窗台上坐着一个女人。
他前年离婚了,没老婆。而且这个女人年纪委实小了点。所以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最近长沙道上最有名的“都市传说”到他跟前了。
这女人吴家陈家霍家的人都半夜造访过,他一时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混了这么多年,他不至于一点防备也没有。
正当他往外退并且摸手机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解清清从窗台上跳下来,拨动耳朵上化了松香的铃铛。
王八邱立即恍惚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但很快他被迫重新清醒,因为十指传来了剧痛。
“你想要什么?”他下意识喊道,希望对方开价,同时迅速寻找反击的机会。
“啊?”那清秀柔美的女人愣了愣,咧开嘴角,一股扭曲的疯狂感扑面而来,“你误会了。”
解清清眼前蒙着一层红色,所有的事物都像是有生命一样鼓动着,她感觉自己像是泡在岩浆里,暴怒无声的在全身肆虐。但她的灵魂好像漂浮在身体上方,冷漠的看着自己发疯。
她碾断王八邱的一根手指,在痛呼声中温声解释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啊。”
——————你的视角——————
吴邪和潘子回来,喝了很多酒。我知道事情肯定没谈成,也或许更加糟糕。
“潘爷,吴家盘口以外还有希望吗?”我一边收啤酒罐子一边问道。
他叹气,想了想,“不好说,本来希望就不大,因为吴家的太爷去其他的盘口求人,这已经告诉别人吴家失势了,加上王八邱的话,就很难掰回来。但是,总要去试试。”
“如果没戏,那只有一招了,那就是报警。”吴邪按着额头自语。
“说什么呢,”我拍了他一下,“给毙了结局还不是一样。”想了一会儿,我也叹了口气,“如果真要这样,等人救出来也得想办法再跑一次。”
第二天早上潘子就出门了,中午的时候他提着外卖回来,问他如何,他就苦笑摇头,说下午他再去其他几个地方问问。
看得出来,他自己几乎完全没抱什么希望。吴邪拍了拍他,说算了。他道:“小三爷,你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和你两个人去,人少还轻巧点。”
“潘爷,你不能歧视我,”我敲了敲桌子,“虽然我有点弱,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
吴邪立即道:“不行,你现在是能跑能跳,但到头来是把身体耗空了,又得大病一场。”
我看看他,他难得的不容置疑。我叹了口气,心说我家小白兔会给我摆脸色了。解清清其实也就比我好不了多少,她的确是耗到需要手术维持的地步了。
下午潘子出门解清清刚好回来,一看我就知道她肯定又是一晚上没睡,赶紧让她上床补眠。
解清清拉着我进了房间,衣服也懒得脱直接缩进了被子,“我跟你说,那个姓邱的太他妈讨厌了。要不是我之前都只断人手指,怕被看出来有所针对,我昨晚肯定直接做掉他。”
我知道她真干的出来,就把她拖出来让她至少把沾了血的外裤脱了,“要是他怕了缩起来就拉倒了。要是他还蹦哒,等哪天他走夜路,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失。”
解清清两脚踢掉外裤,闭上眼睛,“对了。解老板说,阿透那边准备好了。”
“你不去?”我问,“戴面具这事你比我熟啊。”
解清清翻了个身,“哎呀不去不去,你不是说那个阿透看人特别准,我要去了说不定她要发现我们的事了。到时候灭口还得我亲自动手。不去不去,睡觉了。”
“那我去咯,你闹的事情现在好像能派上用场了。”
“嗯嗯,”解清清把脸埋在枕头里,“出门千万别遮脸,我怕他们追杀不到你。快去找死别烦我。”
我乐了,“你就可劲儿盼着我挂吧。放心,咱俩的宅斗还没开始呢,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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