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正文4·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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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透是我在网上联系到的。

    她只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她有有关关根的信息想要卖给我,如果我想要,就在周三下午去她定的地方。

    那是一家猫咖,十几只猫全部一脸被迫接客,躺倒任撸。我进去第一眼就确定了约我的人是谁。

    那个瘦削的女子□□着两条花臂,正在吃冰粉。看见我之后面无表情地招了招手。

    她的社交账号里很多地下艺术街头风格的表达,和她的气质非常符合。

    “你好,”我坐下,“我叫程沫沫。”

    她吃了一口冰粉,“阿透。”

    接着我们陷入了蜜汁沉默。

    阿透除了刚开始那一眼,就没和我眼神交流过,这是轻微社恐的表现。

    我也点了一碗冰粉,然后主动展开了话题,“您说有关老师的东西,方便给我看看吗?”

    阿透懒洋洋地点头,我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社恐而是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500块,你带走。”她从包里拿出来一本影像集,放在了桌上。

    你妈的,抢钱啊。我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我可不可以先翻一下?”

    阿透抬眼盯着我的脸看了两秒钟,点了一下头。

    是同行,我心说,她刚才明显是在记我的脸。

    我接过影像集,翻了两页就确定了这的确是关根的作品集。

    但这些资料斯蒂文都帮我查过,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帮助。

    我看着对面这个花臂的瘦削女子,她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并不关心我的想法。

    “……我们认识?”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遂小心翼翼地问。

    她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什么?”

    我心说自己也是想的太多了,“没什么。这东西我不买了。”

    我翻到扉页,看见右下角有一个签名。

    我盯着那个签名足足半分钟,眯了眯眼睛,忽然对阿透浅浅一笑,“阿透小姐,这本集子是吴老板专门送你的吗?”

    阿透明显一愣,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你没有必要试探我,因为如果你问,我也不会对你隐瞒。”

    我心说真是不给面子,好歹让我装个逼啊。不过她的这个态度转变倒是很有意思。

    “为什么?”我问。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你不能去查,”她说,“因为你还没有查到他,他已经知道你在查他,并且找到你。”

    我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心念电转,笑了笑,“你找到我了,是吴老板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

    阿透的手动了一下——应该是想抽烟,但这里不允许,“你误会了,我和吴邪没那么熟。”

    好极了!冲动就会白给!我一阵激动,原来他真名是叫吴邪!

    我在敦煌听到那个人叫他“吴爷”,关根两个字写的很草之后确实像是“吴”什么。那个王盟又叫他老板,我借称呼一用果然还是有点效果的。

    “不好意思。这影像集太贵了,”我控制住得意,摊了摊手,“如果您没有别的信息,那么我们恐怕没什么好交换的了。”

    阿透依然盯着我,似乎很怀疑我居然不继续问她问题,但半晌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故事没有电影里那么有逼格。

    我们无话可说之后谁都没有走。猫咖的冰粉贵的离谱,我晚饭钱全撂这儿了。

    阿透居然也认认真真吃到碗底发亮,然后还坐在我对面买了一袋小鱼干喂猫。

    “这只要生了。”这是这一次见面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看着卧倒在地的胖胖怀孕加菲猫,心里忽然有点触动。

    如果没有遇到这件事,我也会如此,结婚生子,躺倒任凭生活□□。

    可是为什么就出现了这个人呢?

    命运,我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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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透叼着烟靠在楼梯道的门边,“我觉得她就是个普通人。”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当初我们也是这么看你的。”

    阿透吸了一口,“好吧,我承认她确实有点东西,但这样的小女孩卷进来会反应不及的。”

    她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喜欢关根,她从那双鼓足了勇气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单薄的女孩子。

    她曾经看到有人形容一个有趣的姑娘就像是一本书,可以读很久;而一个单薄的女孩子就像是一张粗陋的招贴海报,正面写着“我喜欢你”,翻过来还是这几个字。

    但阿透也明白,没有人心能那么简单的读完。

    这个姑娘之所以单薄,是因为她和这个世界的关联太少,她的举动对世界没有什么影响。

    而有些特殊事件会让其中人的影响迅速的被“巨大化”。

    “我不想参与你们九门的事,”阿透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想对她做什么。接下来都是你们的事了。”

    她挂断了这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喘了一口气。

    即便不是和解雨臣面对面,说谎的压力依旧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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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套人生哲理,是在康复训练的那段时间总结出来的。

    “有些事发生过就过了,少想少折腾”。

    简而言之,做一个快乐的小傻叉。

    所以我没有对我的资助人追查到底,没有对我失去的记忆耿耿于怀,没有刨根问底那个快递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在查到“吴邪”这个名字之后立刻继续追下去。

    这导致我现在依然是个傻叉,却很不快乐。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关根答应我说会告诉我真相把我哄出门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成功联系到他这个人过。

    其实我是能够理解的,如果他真拿我当朋友,就不会让我卷入到麻烦事里去。但那样的话我也只能停留在他表面上的朋友这一层。

    这说不上好事,但也许也不算坏事。

    问题出在我们回到学校的第三周,步入期末所有人都在肝结课作业,我从雕塑课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吴邪”。

    当时这层楼留下来的学生还有十个左右的样子,都在叽叽喳喳,所以没人感觉到奇怪。

    在我愣神的时候那声音又叫了一次“吴邪”,我顺着看过去,看到一个黑长直小美女在打电话。

    她边打边走,我下意识就跟上了。

    吴邪这个名字并不常见,我一迈开脚就收敛不住好奇心,想着不管有没有搞错总要问上一句。

    黑长直说话咬字有些奇怪,我跟着她上楼,一直爬到行政层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时候上下牙是咬着的,只有嘴唇动。这样在中文中大部分音都是可以发的,但有个别词语不开口声音会扭曲,所以才显得奇怪。

    我当时心说不会是关根女朋友吧,你妹呀好像比我还小,他不是77年的吗?大叔你太过分了点吧?

    女孩儿进了一间办公室,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不到打电话的声音了,就不由得感觉奇怪。

    这栋楼朝西,采光不好,走廊又长,行政层压根就没有人,光天化日的平白有些瘆得慌。

    但我是个新新人类,比起楼里闹鬼我更怕校领导忽然冒出来问我为啥在这儿罚站。

    于是我敲了两下门,直接推开喊了一声“报告”。

    ……

    你妈的,我又把门关上了。

    办公室非常小,只有两张桌子,一览无余。

    里面他妈的根本没人。

    缓了半分钟,我又一次推开门,推的同时也不知道这次没人和有人到底哪个会比较有安慰。

    依旧没人。

    我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彻查了桌肚下面。

    密室逃脱,大变活人,隐身斗篷,还有什么可能性吗?

    这是八楼,唯一一扇窗户开着,我探出去上下左右一看,断定不是蜘蛛侠不可能干这种憨批事情。

    但是我宁可刚才那姐们是蜘蛛侠。

    两张桌上的电脑都关着,没有短期内使用过的痕迹,但是不约而同左右都堆着A4大小的文件。

    我扫了一眼,就呆住了。

    批文上出现了十分眼熟的东西,是我所在的班级序号。

    我一目十行看了一遍,接着又细看了一遍。整个文件大意是“对于外出写生地点的调整”。

    我又看了一下日期,心里咯噔一下,一些事情开始在我心中串联起来。

    文件上写我们本来不是要去敦煌的,却在通知之前被临时修改了行程。

    我见到关根的时候他明显才从沙漠里出来,而那个快递非常精确的从我手上过又到了他那里。王盟看到那个快递以后袭击了我。

    我贫瘠的小脑瓜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是个局。

    而且刚才那位黑长直引我来这里的意图简直太明显了。令人气结的是明显我也只能按着人家的安排照办。

    FU——CK,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用最快的速度翻阅了剩余的文件,然后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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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请斯蒂文帮我查了“吴邪”这个名字,并且向钏儿保密,最后得到了一个地址。

    接下来的足足两个考试周我都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

    我是真的喜欢他,我认识他半年,但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除了他的风雅从容,我同样喜欢他的直男吐槽,吃瘪的小表情,好为人师的卖弄。

    我们见过好几次面,我卖萌,卖惨,耍小手段,甚至故意说些有歧义的话,关根永远接得住,而且适时后退一步。

    我本来觉得这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也没有指望太多。

    但是上一次他抬眼冷厉地示意手下赶人,低头温声笑着让我回去……我感觉自己彻底完蛋了。

    这么些年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有价值,没有价值就要开心,开心也是一种价值。好成绩,好朋友,好天气。我得搞定自己,因为我不能因为我的过去拖累身边的人。

    可是我其实压根搞不定。久病床前没人受得了,普通朋友接济一下可以,长久的爱人,不可能。

    知道他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居然让我在隐秘的自卑以外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我在手机上买了去杭州的车票,李钏儿放假要回老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开始和我长亭送别了。

    “不抛弃不放弃!”她含泪抓着我的手。

    我买完车票正要吃土,嘤嘤嘤的扑入她怀里,“祝您假期胖的肉全都长在我碗里!”

    “……你重点不对,你还在追关老师吗?”

    我什么时候追过他,我没有,我才刚开始打算……

    “你一定会成功的!钓钟烧那么好吃!”

    我的钓钟烧……在回来之前已经给同学们瓜分了……

    我不由得悲从中来,抱住她又是一通大哭。

    李钏儿拍着我的背说:“相信自己!你是盘丝岗上最靓的仔仔!”

    女人的心情是个奇妙的东西,我决定了要去杭州之后本还有点不安,但明确完自己的心意竟然就很快被闺蜜哄好了。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抱了个大猪蹄子啃的极其欢实。醒来以后咂咂嘴,暗道天降吉兆,我军此役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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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市区内往机场方向。

    吴邪坐在副驾驶上,嘴角叼着一根烟,“……这他妈是堵到五环去了么?”

    王胖子按了两下喇叭,“没辙啊,北京拍不了飞车戏。”

    闲呆着无聊,吴邪摸出手机发了两条信息。

    “哎,之前老跟着你-屁-/股-后边嘚不嘚发信息那妞呢?放弃了?”胖子调侃,“天真,你就是该。”

    吴邪没吱声,因为聊天界面上“默默磨墨”的那个兔子头像还在跳。

    他没点开看,而是直接点掉了所有气泡,然后把调开兔子头像的朋友圈,找出自拍递给胖子。

    他靠在车窗上,吐出一个烟圈,“……缺的那个饵,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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