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孩儿心思难懂,可在方月临看来,先生的心思才是海底针!
今天天气不错,爷爷奶奶带着他爸和陆青青一起去走亲戚,他妈陈瑜照惯例在麻将馆,家里就他一个人,非常自在。
本来是心情很美好的一天,但自从昨天晚上那桐牛头不对马嘴的跨频道对话结束后,方月临就非常郁闷,郁闷到连去厨房洗水果吃都提不起兴致。
他上学的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醒得早,洗漱完后背了会儿单词便跑去葡萄架下发呆。
葡萄架是爷爷退休以后弄的,以前精心照料的时候每年夏季也能收获不少,这几年家里闹腾,老人心思没空放在这上面。自由生长时间长了,葡萄架子看上去就跟营养不良一样,明明到了该结果的时候,偏偏叶子都快掉没了。
葡萄架下面有一张木桌四张凳子,也在风水日晒中变得斑驳不堪,方月临清理干净木桌和两张凳子,一张自己坐,一张留给先生坐。
在他第三次看着头顶枯黄枝叶叹气时,先生忍不住在他额头敲了一下,“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作业写完了吗?单词背完了吗?”
方月临幽怨地看他一眼,又望着葡萄叶叹了口气:“……唉。”
宋淮安:“……”
好家伙,年纪不大心思不小,整得还挺深沉?
宋淮安伸手按在方月临肩膀上,一手把小木凳拖来方月临身边坐下——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新功能,只要跟方月临有肢体接触,他就能在小范围内触碰到现实事物,非常神奇。
“来,谈谈心。”宋淮安做足了知心大哥哥的准备,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刚进入分公司是怎么跟员工交流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信任的,心平气和道:“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
方月临就差没把欲言又止挂在脑门上了。
他扭头看向颇为期待等着自己答复的先生,有气都没法发泄出来,只好自己憋着,闷闷地转移话题:“没事,就是想吃葡萄了。先生你自己玩儿吧,我去看书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葡萄架回了屋子。
被迫位移跟在他身后进屋的宋淮安一脸茫然,从来没这么迷惑过。
方月临回到书桌面前,握着笔,当真进入了学习状态。
宋淮安不好再打扰他,只能自己找个地方坐下,陷入沉思。因此也没发现方月临一道题做了十分钟还没解出第一步。
其实方月临的心思很简单,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与其说是他不高兴、生了先生的气,倒不如说是那天的教训让他不敢再对先生使小性子耍小脾气。
这一次先生会在惩罚完之后出现安慰他,可万一再有下一次呢?
先生离开后还会再出现吗?
先生又能容忍他多久呢?
所以方月临告诉自己,他必须也只能扮演好先生眼里的完美学生。
方月临不想承认自己有多么患得患失,却也无法在这种心态之下主动亲近先生了。
没想到会被先生误解为他不高兴。
……误会就误会吧,至少比让先生知道他的小心思要更体面。
方月临长叹一口气,笔尖在洁白答卷上写下一个清隽的“解”字。
凡事一旦认真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学习尤其是,要不怎么会有废寝忘食的典故呢?
方月临这头做完一套数学题,抬头一看,中午饭点都晚了半小时。
他在方家吃饭时间一向很固定,以前是陈瑜就在二楼厨房做饭,端进屋餐桌正好对着他卧室,都省了叫他吃饭的时间,经常听着动静就自己跑出来端菜摆桌了。
现在陈瑜在家不在家都不开火,方月临吃饭的地点也变成了一楼。
但赵苗从来不会主动叫他,在他爸还没把陆青青借来方家,他也还没搬上三楼的时候,赵苗上二楼叫人吃饭从来只叫他爸爸,哪怕方月临就坐在方长风身边,她也懒得看一眼自己的亲孙子。
后来方长风知道后大怒,指着赵苗鼻子骂她:“你儿子就是被你惯成这样的!”
赵苗底气十足地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扯着嗓门指桑骂槐:“我自己的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要那些外人多嘴?!”
方月临被他爷爷叫下来吃饭,坐在餐桌上一言不发。
后俩干脆就连桌子也不上了,端着饭碗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吃完洗完自己用过的碗再上楼,就当没下来过。
今天爷爷不在家,自然也没人叫他吃饭。
方月临从抽屉里翻出陈瑜给他的生活费,摸摸肚子,“先生,我先休息会儿,出去吃顿饭再回来做题。”
宋淮安还愣了愣,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周扒皮,还能饭都不让你吃了?”
方月临想想也是,于是傻笑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麦河县虽然是县城,但确实整个市里发展前景最好的县城,高速正在修建中,高铁计划也在前两年落下定音,加上麦河本来也注重全域旅游的建设,麦河县在几年后有望发展成为市内最大的旅游县城。
但同时也产生了部分弊端。
物价飞涨便是其中最首要的,尤其是房价和餐饮。
巷子口一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店,招牌牛肉米线几乎每半年涨一次价,理由还千奇百怪。
今年年初巷子口街道修路,影响到了附近的生意因此提出来暂提物价,现在路修好了,也不见有回调的意思,只等着年底再随着物价长一轮。
陈瑜在生活费上倒是不会苛刻自己的儿子,方月临站在十字路口前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进了老店。
已经过了正经午饭的时间点,老招牌门庭冷落,老板娘坐在店内用手机外放电视剧,偌大的店铺里只有一个食客在进餐。
客人进门,老板娘按下暂停,喜笑颜开走去厨房后台,边走边问:“来点什么?”
方月临点完单,找了个位置坐下,室内唯二的客人回过头来,汤勺当啷一下掉进大海碗里。
李池把放在一旁的眼镜重新戴上,臭着一张脸瞪向方月临,不满道:“怎么吃个饭都能撞见你。”
方月临眨眨眼睛,跟李池对视了片刻后想起先生在误解他不高兴的缘由后告知的和解办法,顿了一下,说道:“说明我们有缘分。”
李池猛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谁跟你有缘分了?别缘分了真不熟!要不要脸啊方月临儿?”
方月临半点也没被打击到,他现在经过先生的教育,已经是一位成熟的高中生了,不能再跟还是小孩子气的李池计较。
于是方月临反问:“不熟你还叫我月临儿?那不是咱俩熟的时候你给我取得外号吗?”
李池差点被噎成河豚。
堂堂高一火箭班学霸,就这么一手举着筷子一手捏着勺子,毫无形象地瞪着自己曾经的亲密好友足足五分钟,纹丝不动。
老板娘把煮好的牛肉米线端出来放在方月临身前,新鲜水嫩的香菜洒在汤面上,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有食欲。
方月临向老板道了声谢,低头用餐。
一条走廊之隔的李池见他毫无波动一点也没受到重逢影响,没心没肺地吃着饭,气坏了!
他今天干嘛要在这大热天的,千里迢迢从城东走来城西吃午饭?
他有病啊?
还不是因为方月临这个没心没肺的!
上次动员大会后他跟同桌讲了过去的事情,刻意忽略两年不提的兄弟情在交流中被勾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就连去楼上上厕所都忍不住绕远路经过八班,装作无意从前门后门窗户往里看。
看了好几次才终于确定方月临的座位,于是无意路过的时候目光更加明显了。
好几次还被自己班一起上厕所的同学逮个正着,八卦兮兮地问他是不是看上了八班哪个姑娘。
为了不闹出绯闻引起班主任注意,李池只好降低偷窥频率。
结果等到期末考试结束成绩出来,还是没忍住,偷偷去打探八班的成绩单。
他到要看看方月临这次还能不能突破下限,创出九门不足两百分的奇迹。
几番曲折折腾,总算是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搭上线,从八班班长手里拿到了成绩单截图。
李池找到方月临那一行放大了一看,沉默了。
虽然数字不太明显,但他确实能够感觉到方月临的进步。
微小的,不甘放弃的进步。
时隔三年,李池再一次有了找方月临谈话的冲动。
他在家里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余光瞥见书柜里被压箱底的几张合照,脑子一热就跑出来了。
到了方家门口又开始纠结,才有了到路口吃饭的一幕。
没想到这么巧,他下不定决心找方月临,方月临主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李池憋了一肚子复杂的情绪,干脆米线也不吃了,放下碗筷气势汹汹起身往方月临对面一坐,大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把隔壁刚坐下准备继续看电视剧的老板娘吓了一跳。
李池顿了一下,声音小了点儿,依旧是找方月临算账的语气开口:“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方月临把一口香浓入味的汤咽下去,从大碗中抬起头来,非常无辜地眨眨眼:“刚才是有的,被你一吼,忘了。”
李池:“……”
给隔岸观火的宋淮安笑得直捶腿。
李池一拳打在棉花上,看着方月临这张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的脸,有气也撒不出来了。
他别过头,在沉默中扶了一下眼镜,暗嘲自己白跑一趟瞎操心。
“……算了。就当我没说。”
“三水。”方月临忽然开口叫他,久违的昵称让两人都有些愣神。
李池一怔。
方月临笑起来,他说:“我们和好吧。”
很久以后,李池在某人家里回忆起这次极其不正式的和好场景,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
但此刻他无疑是感动的。
说是少年人的中二也好,感性也罢。
李池确确实实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当初那个,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对着电视上的名校立下豪言壮志然后嘲笑彼此膨胀的兄弟。
见证人宋淮安宋先生摸了把不存在的关公胡须,表示非常欣慰。
甚至有种看着儿子成长的老父亲感觉。
重归于好的小男孩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显然饭馆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方月临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米线,擦干净嘴,提议道:“我正好要去买几套题做,你要一起去吗?”
李池挑眉,“当然,池哥帮你把把关。说吧,要买哪一类的题?”
“你好油腻。”方月临冷漠无情地吐槽他,“杨老师给我的数学题快做完了,再买几套回去。”
“骂谁油腻呢?”李池不高兴了:“会不会说话,信不信我一句话就有二百个老师在你家楼下开家长会?”
方月临看他一眼,敷衍道:“哇,那我真的好怕。你能多帮我叫几个数学老师吗?正好没题做了。”
“……方月临儿我发现你这张嘴是越来越气人了!”
“有吗?”
“没有吗?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把我乖巧又听话一口一个池哥的好弟弟给带坏的?”
当事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挠挠耳朵装自己没听见。
被揭了黑历史,方月临一噎:“你好恶心。”
李池:“……”
午饭时间就在两位小少年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交流中结束了。
李池还主动提出要辅导方月临学习的事情。
出了餐馆的门,宋淮安说:“你们是同龄人,他的学习方法对你肯定有帮助,可以多交流。”
方月临点头。
后出来的李池还跟他絮絮叨叨说着要抓紧时间学习,拐弯儿就碰到了一班同学。
“哟,去哪儿啊池哥?”班里著名的八卦王嬉皮笑脸凑上来,看看李池又看看旁边的眼熟八班人,笑容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池哥不错啊。”八卦王屈起胳膊撞撞李池,笑嘻嘻说:“连放假都不忘跟八班的兄弟套近乎,难怪我听说你这几天着急忙慌地四处找人打探八班成绩单呢……嘿嘿,池哥不愧是池哥,对喜欢的人这么上心,那话又说回来了,嫂子到底是哪位啊?能让池哥从书中黄金屋里走出来。”
场面顿时陷入了迷之尴尬。
偏偏那缺心眼儿的孩子见李池不回答,又把目光放在了“八班兄弟”方月临身上,凑过去问他:“兄弟,你知道咱池哥看上谁了么?”
方月临:“……”
李池:“……”
宋淮安搭在方月临肩膀上的手一重,推着小孩儿往前走,面不改色道:“学习方法因人而异,就算他是尖子生也不一定要跟他一起学习,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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