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了

    首领出事的那天，我还在外地出任务，直到我接到中也的电话。

    “酒田，你现在在哪儿？快回来！”

    他的语气是如此焦急，连带着我也紧张了起来。

    “我在东京——怎么了？”

    “快回来！太宰那个家伙把我们全都支开了！我怀疑他要……”

    后面的话我没怎么听，心底只剩下一个想法：啊，终于。

    首领的精神状态不对，这是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事。毕竟我还没见过整整四年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没日没夜地工作，仿佛从未休息过的人。

    据我所知，能勉强和他一比的也只有异能特务科的某位社畜了。

    首领的黑眼圈作证，他这样就算不出事哪天猝死我也不会意外。

    但我还是赶回去了，甚至用上了自己的异能力。

    没错，这是一个异能遍地走的世界。在我被首领捡到之前，我还只是一个在垃圾堆里翻东西的乞儿，后来我到了港口黑手党，才发现自己的异能力。

    我知道首领的异能力叫[人间失格]，也知道同事中原中也的异能力是[污浊了的忧伤之中]，甚至还知道与我一起被捡回来的中岛敦的[月下兽]，但我唯独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力叫什么——因为它不想告诉我它的名字。

    这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我的异能力……嗯……怎么说呢，就像我的后辈泉镜花一样，是个人形异能，平时不注意它还能混进人群里吃喝玩乐，首领曾笑眯眯地跟我说过，“酒田的异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真人呢。”

    我当时觉得一定是那杀千刀的作死作到首领面前了，于是我大义凛然道：“首领，您别担心，我这就回去收拾它。”

    首领当时笑得意味深长。

    于是我回去和异能他打了一架，对，是他而不是它。

    虽然这小气鬼从来不告诉我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异能，因为——首领的人间失格对他无效。按他的说法，他应该是我的式神，一个睡一觉就莫名换了世界还被绑定了的倒霉式神。

    我不知道什么是式神，但这不妨我知道他的存在不能暴露，会有麻烦，我的直觉告诉我。于是我跟他约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招惹首领，但现在他显然犯了这一条——

    “是他来招惹我的好不好！酒田纪，你的滤镜是不是太重了点？！”

    我的表面异能实际式神一边跟我打架一边朝我怒吼。

    “我不管，你惹首领不开心，我就要揍你。”

    我字正腔圆地说。

    然后，我们成功打进了医务室。

    一旁的同事中原中也笑个不停，甚至还锤起了桌子，“哈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被自己的异能打进医务室的人……哈哈……”

    我死鱼眼瞪他，跟我打架的家伙仗着自己堪比[月下兽]的自愈力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我一人在医务室里独自忧伤。哦，对，还有这个看我笑话的家伙。

    笑完了，他才对我说这次来的真正目的，“东京那边最近不太太平，首领让你去解决。”

    我在医务室躺了半天，然后被首领麻溜地扔去了东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的。

    现在我的式神正提着我的衣领，带着我在空中飞。

    是真的飞，不带一点含糊的飞。也幸亏我没有恐高症，否则怕还没见到首领我就先一步狗带了。

    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了银，这个小姑娘是首领的秘书，但我觉得秘书这个活真不是人干的，好好的一小姑娘，被迫和首领一起关在那黑漆漆的办公室，四年都出不来，瞧瞧，现在养成这副阴郁冷淡的样子，至少一半都是首领的锅。

    小姑娘看到我蓦地瞪大了眼睛，“酒田姐姐，你不是去东京出差了吗……”

    我安慰她，“哦，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嘛。”

    不知为何，银看到我眼眶突然红了起来，我先是愣了半天，随即勃然大怒，是谁？哪个小崽子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小银？！

    “哥哥……是哥哥……”

    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银抽抽搭搭地哭着说。

    小银的哥哥？

    我这下是真愣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小银她有哥哥呢，毕竟她从未提过自己的家人。

    “酒田姐姐，求求你去救救哥哥吧……”

    小银猛的扑到我怀里，语气哀求。

    “怎、怎么了……”

    我有些懵。

    “哥哥……哥哥他要暗杀首领，现在他在和敦战斗……”

    提到首领，我蓦地想起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我拍了拍小银的肩膀，“小银……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哥哥带出来的。”

    只要他还活着，顺便再把首领给捞出来。

    小银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抹了把眼泪，只一瞬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她语调平静，“那就有劳酒田姐姐了。”

    我听出了她平静之下的颤抖，我点了点头，在小银的指示下向外面走去。

    ……我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这是我看到面前这一幕唯一的想法。

    我的同伴——敦，和另一个少年，应该是小银的哥哥，还有首领，他们不知在说什么，在看到我之后，不约而同地停下。

    我看到敦和另一个少年——是叫芥川龙之介的吧，他们满身伤痕，几乎奄奄一息。看到我，芥川龙之介眼神一凶，身上破碎的黑色布条化作猛兽向我袭来。还没等我出手，一旁的中岛敦就扑过来，虎爪显现，拦下了对方的攻击。

    “酒田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敦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焦急。

    “中也告诉我首领有危险，我就回来了。”

    我一边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一边默不作声地朝对面移动。

    对面的人——太宰治，我的首领，捡我回来的男人，此刻他正站在港黑大楼顶层，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太宰先生，你在做什么？”

    我必须说得很慢，才能保证不让自己语气中的颤抖泄露出来。因为过于紧张，我连敬称都忘了，但对面的男人显然也没有在意这个。

    “酒田啊……”

    太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这次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他缠着绷带的右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另一只鸢色的眼睛里流露的是宛如少年般的喜悦。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突然冷静了下来，但冷静下来之后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您要丢下我们吗？”

    我问。

    太宰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纯粹的、仿佛想到什么开心的事般的孩子般的笑，恣意又张扬。

    他笑着说，“酒田，你是个好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好孩子，我只知道面前的男人马上要离我而去。

    “六七八，帮帮我。”

    六七八，是我给小气鬼式神起的名字，虽然他每次听到都会翻白眼，但只要我求他，他总会答应的。

    但出乎我的意料，六七八这次没有应。

    “六七八！快啊！”

    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但六七八只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他叹了口气道，“对不起，这次我帮不了你。”

    “我无法阻止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仿佛鲜血般的夕阳染红了这栋大楼，蝴蝶最终飞不过沧海，这世间总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万事万物皆是不可逆的。

    首领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归宿，那是他穷尽一生去追寻的东西，燃烧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的东西——即使那是死亡。

    *

    之后？你问之后？没有之后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就是这样而已。

    前任首领太宰治留下遗言，他几乎交代好了一切。敦和镜花去了侦探社，中也接任港黑首领，按太宰治的命令和武装侦探社答成协议，而银——在给我留下一封信后就不知所踪。其实以如今港黑的实力要找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但既然小姑娘想走，我也不能拦着她不是吗？所以我默默地利用手中职权帮她掩护行踪，她和她哥哥的事我不想去深究，也只能希望她能早日走出过去。

    至于我？

    前任首领安排好了一切，但就是没有我，仿佛故意漏掉了一般，为此，我不止一次和中也在首领办公室里开酒会痛骂太宰治。

    “那条臭青花鱼，把这么大个烂摊子丢给我，他倒好！一走了之！害得我现在天天加班……”

    我深有体会，也跟着他一起骂，“首领就是个混蛋！什么都不跟我说，还有六七八也是，我要和他冷战一个月！嗝……”

    中也：“……你骂哪个首领呢？”

    我秒改口：“太宰治这个混蛋！”

    现任首领满意了，于是继续抓着我帮他处理文件，对此……

    我：“……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你小心我也跳槽到对面武装侦探社去。”

    中也微笑，手中开始隐隐闪现红光。

    我“…………”

    首领果然都是混蛋！

    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了，因为不久的将来——

    我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