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喝了满满两碗姜汤,撑的小肚滚圆,像是怀胎三月一样。
他低头摸了两把,觉得晚上怕是不用再吃饭了。
阿芽将床铺好,熏上驱蚊的香草后,两手交叠在小腹前,来到宋景身边轻声询问,“陛下可要躺着歇会?等吃饭时奴再叫醒您。”
今日事情多,宋景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都没休息过,精神早已不济,就靠一口气强撑着。
现在阿芽一问,他就有了困意。
宋景躺下小憩,阿芽拿着蒲扇守在旁边。
皇陵这边的寝宫常年没什么人居住,又依山旁水而建,到了夏季蚊虫众多,虽说外头大雨蚊虫都躲了起来,阿芽还是不放心。
宋景闭上眼睛,殿内寂静,只能听到外头雨水冲刷头顶瓦砾的声音,他困意渐浓,正半睡半醒间,却感觉到小腹微胀,想要如厕放水。
他刚躺下,四肢发沉舒舒服服的放着,丝毫不想起床。
可硬憋着又睡不着。
宋景心里叹息,正要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翎陌的声音,以及侍从压低声音的回复。
宋景“噌”的下竖起耳朵,不动了。
翎陌见殿内灯光微弱,疑惑的问,“陛下呢?”
见她过来,侍从福礼后将头压低,轻声回,“陛下歇下了。”
歇下?
晚饭还没吃怎么就要睡了。
翎陌抬手推门,侍从在旁边欲拦又止,急的脸色发白,指甲掐着掌心。
摄政王是越发的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这房间她说进就进,陛下连半点隐私都没有,心里该多难受!
其实——
宋景不仅不觉得难受,他还隐隐有些期待。
翎陌动静很轻,推开门就看到拿着蒲扇站在一旁的阿芽,他以自己的身躯遮挡住床那边的宋景,呈现出半阻拦的姿势,低声劝,“殿下,陛下今日很累刚歇下。”
他说的含蓄,翎陌就当没听懂。
别说暗示了,阿芽就是明示,就是说到翎陌脸上,她也不会就这么出去。
进都进来了,哪有不动的道理?
翎陌直接抬脚往床边去,床帘往两边撩开没放下,一眼就能看到躺在上面闭着眼睛的宋景。
阿芽站在翎陌身后,手指攥紧蒲扇把柄,心里可后悔了。
他刚才怎么就没把床帘落下呢?
他就不信摄政王能没脸没皮到自己动手掀开床帘去看陛下!
翎陌能,她不仅能看陛下,她还探手去试宋景的额温。
向来脸色苍白的人,怎么瞧着脸色微红,鼻尖都出汗了呢?
“殿下。”阿芽沉声唤她。
得亏阿芽劲儿小,不然这时候手里攥着的翠竹扇柄都要被掰断了。
躺着的人可是当今新帝,且还是个男子。摄政王不顾阻拦说进就进也就算了,这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这未免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吧。
阿芽心想今日翎陌狗贼若是敢欺辱陛下,或是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就是拼出去这条贱命也要拦着!
阿芽胸膛上下沉沉起伏,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翎陌身上,全身紧绷。
“御医不是说没事吗?”翎陌收回手,话虽问的是阿芽,目光却没离开过宋景。她眉头蹙起,“怎么脸色还是这么红。”
“陛下睡前喝了两碗姜汤,可能是身上出了汗。”阿芽拿着手里的蒲扇就要上前。
翎陌抬手拦住他,从袖筒中抽出黑色巾帕,将阿芽手里的扇子拿过来,把扇柄仔细擦过,才握在手里。
阿芽脸色精彩,好像他在摄政王眼里就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虽然听说摄政王爱洁,但没想到她能洁癖成这样!
阿芽心里早已气鼓鼓的骂翎陌是个毛病多的狗东西了,脸上却丝毫不显。
他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翎陌手里的扇子轻轻朝床上“熟睡”的人煽动,总觉得她动机不纯。
翎陌向来阴晴不定,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给别人扇风呢?
她手里拿着的是刀才对,目光落在陛下身上,衡量着从哪里下手。
这样的画面才符合摄政王的作风。
翎陌手腕摇动扇子的动作没停,可宋景脸上的热意非但没有褪去,反而连额头都跟着出汗了。
宋景热啊,除了两碗姜汤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憋着股尿。
翎陌手里动作停下,目光微沉,就要开口让阿芽去叫御医的时候,床上人突然一个翻身,面朝她侧躺着。
宋景借翻身的动作将身体蜷缩起来,脸埋在枕头上,不动声色的蹭掉额头上的汗,同时伸手动作熟稔的攥住翎陌的衣袖。
他想让翎陌再多坐一会,哪怕自己憋的难受也想。
翻身不仅能遮住发红的脸色,更能遮住某处的异样。
宋景庆幸身上盖着薄被,否则自己动作别扭肯定会被看出来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憋尿能憋硬……
床边翎陌视线因宋景翻身动作而转移,落在他的手指上。
跟以前一样,宋景两根手指虚虚的捏着她的半袂衣角,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动作,生怕被她甩开。
小时候的宋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他总是毫不客气的霸占着自己。
只要太学的铃声一响,小阿景就跟只出圈的小鸭子一样,左后横冲朝她跑过来,铆足了劲蹬腿一蹦抱住她的腰挂在她身上,昂头笑嘻嘻的喊,“三姐姐,抱~”
他身体弱,光跑就用尽了全力,翎陌只能将人提溜起来抱在怀里,由他搂着脖子靠在颈窝处。
在小阿景的眼里,自己是他一个人专属的。
只要有他在,自己的视线就要落在他身上,否则他就会用手捂着胸口,黑亮的眼里噙着泪,脸色发白的跟她说,“阿景疼。”
哪儿疼他却不说,但只要翎陌伸手抱过来,他就又开心回来将脸贴她肩头上。
那时候的小阿景怎么也不会想到,小时候连翎陌抱他都不满足的自己,多年后竟连牵她手都成了奢望……
每次想起那些,宋景总会安慰自己,是小时候拥有的太多了,盈满则亏,怪不得别人。
若是那时候的自己克制些,不那么占着翎陌,两人的好是不是就能细水长流留到现在了?
阿芽轻声唤宋景,“陛下,陛下?”
宋景睁开眼睛,视线模糊的看到阿芽蹲跪在床前满脸担忧看着他。
他低声说,“陛下,您怎么哭了?”
宋景恍惚的抬手摸了摸脸,上面都是湿漉漉的水痕。
是啊,他怎么哭了?
宋景手撑着床板,被阿芽扶着坐起来,看着只有主仆俩的内殿,急急的转头哑声问,“摄政王呢?”
翎陌不在,难道刚才是梦 ?
宋景怔怔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神色低落。
是他又出现幻觉了吗?
宋景手腕无力垂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好像身体里除了他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这事说起来怪异,但他就是有这个感觉。
每次自己都是昏睡着,意识半睡半醒的看着那个人用他的身体做事。
只是眼前模糊,像是被隔着层厚布帘子将声音跟画面隔开,只能隐约看见面前人影,却看不清具体动作,听不到具体声音。
“陛下,摄政王出去好一会了。”阿芽的声音响起,将宋景的思绪拉回来。
阿芽松了口气似的,“门外有大臣要见摄政王,她就先走了。”
翎陌来找小皇帝,迟迟也不回去,众人已经猜到今晚八成是要留在这边寝宫过夜,但摄政王怎么还不回来?
先皇才刚埋下,翎陌这么快就要下手吗?
几乎宋景刚拉住翎陌的手,翎陌垂眸的时候,几个坚定的皇帝党大臣就心急如焚的找过来了,隔着门板硬着头皮说她们有事找摄政王殿下商量。
事情能现编,先保住陛下的命要紧。
翎陌轻轻抽出被宋景攥着的袖筒起身出去,将手里蒲扇递还给阿芽。
阿芽看着手里的扇子,转身送她出门。
翎陌前脚刚走,后脚阿芽就鼓起脸颊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扯起袖筒将翎陌握过的地方来回擦个几遍。
他候在宋景床边,谁知道原本安静“熟睡”的陛下突然将身子蜷缩的更厉害,攥紧手指将脸埋进怀里哭了起来。
低低的声音,压抑至极。
要不是阿芽离的近肯定听不到。
阿芽觉得陛下一定是惧怕摄政王,这才委屈的流眼泪。
他怜惜的沾湿巾帕,轻轻给宋景擦拭脸蛋。
宋景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忘了做,直到小腹传来硬邦邦的酸胀感,他才恍然想起来自己还憋着尿呢。
宋景放水回来,舒服的松了口气。
他人刚出来,就听侍从们说今晚留在这边过夜,为了确保安全,摄政王已经调动铁骑过来将寝宫守住,就怕有什么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
除了宋景外,所有人都觉得最大的意外就是翎陌了。
这斯已经嚣张到不肯遮掩了,直接让铁骑接手寝宫,不就是变相的要逼·宫吗?
众人战战兢兢的,见宋景出来时看着他险些哭出来。
宋景还挺奇怪的,“众卿这是怎么了?”
众人看着站在旁边的摄政王摇头不语,被问急了,才哭丧着说自己想先皇了。
眼见着宋景情绪以肉眼可见的低落起来,翎陌有意无意的摩挲手指。
群臣被翎陌的动作吓的一哆嗦,生怕她就地将自己送走,立马转移话题,“陛下,寝宫房间有限,怕是住不下这么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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