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惨了惨了

    “姑娘,宫里来人了!”魏平一路疾行,大冷的天,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魏云熙大觉意外,边走边问:“可说是哪宫的?”

    通常宫中会在上元节前后举办宫宴,大多由皇后主办,宴请崇都城内的勋爵权贵女眷入宫,自先皇后在五年前薨逝后,上元节宫宴便由太后支持,按她老人家的习惯,帖子应该过两日才派发。

    果不其然,就听魏平回道:“来人自称是钟粹宫的内侍,说惠妃娘娘请姑娘你过去说说话。”

    年前成王闹拒婚的时候没见惠妃有什么表态,现下成王不闹了,她却突然找上门来,魏平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

    “姑娘,要不要派人去跟王爷通个气儿?”魏平说道。

    魏云熙想也没想就摇头,“不用了,惠妃娘娘喊我进宫说说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平叔,不用担心。”

    身为成王的生母,惠妃对他和魏云熙的赐婚始终没有明确表态,让魏平不担心才怪。见自家姑娘神态自若,完全不打怵的模样,魏二管家只能低声叮嘱云珠,让她进宫后紧跟着姑娘,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苗头立刻想办法去找太后娘娘搬救兵。云珠被二管家的情绪影响,警惕心大起,从见到传信的内侍开始两只耳朵就恨不得竖起来监听一切动静,活像之前养在府里的那两只胆小敏感的小鹿。

    魏云熙劝过两次,没什么效果,便放她自己慢慢适应。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一路战战兢兢心怀忐忑又抱着讨好取悦的心情走过顺贞门到钟粹宫这条长长的宫道游廊,一遍遍告诫自己要表现得更好一点,让江蕴青的母亲能更喜欢自己一点。曾经,她以为惠妃的端雅淡然只是性格使然,后来才知道自己天真得多么可笑。

    狗屁的性格使然,只不过是不喜欢自己罢了。

    一想到上辈子自己年节不落送到钟粹宫的瓷器茶叶金石玉器等等价值不菲的孝敬,魏云熙就恨不得给自己两棒子醒醒脑。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真理!

    这辈子绝不做狗,要做就做熊,想让姑奶奶舔?舔掉丫一层皮!

    内心戏演了一路,魏云熙的脸上却没有泄露分毫,毕竟混迹商场多年,又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奇遇,表里如一这种技能她还是挺熟练的。

    “魏姑娘,还请您在此稍后,奴婢这就去禀报娘娘。”面皮还很嫩的内侍冲魏云熙躬了躬身,先一步去通禀。

    魏云熙看着就站在不远处廊下当值的丫鬟和嬷嬷,随即收敛目光,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候。

    正月初的崇都还没出三九,几乎是一年中最冷的时段,魏云熙虽然抱着暖手炉,但一路走过来已经耗掉了大半的热度,这会儿动也不动地站着,很快就感觉到寒气穿透大氅和衣物刺上皮肤。

    皇宫虽大,但钟粹宫也就这么大的地方,那个内侍离开足足有两刻钟了,用脚量步子也量回来了,他一小小太监必定不敢随意怠慢,摆明了是惠妃娘娘有意给自己立规矩。

    隐隐听到屋里面传来女人的笑声,魏云熙微微垂头不让人看清她的脸,脑海里飞快想着对策,忽的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刹那间计上心头。

    大过年的,她这个皇上亲自赐婚的成王未过门的媳妇,被冻晕在成王亲娘的院子门口,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几个版本。如果身后的来人是皇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思及此,魏云熙嘴角飞快掠过一丝讽刺的笑,下一秒身形一歪,整个人就往云珠的方向倒去。

    反正冬天穿得厚,就算云珠接不住自己也摔不了太疼。

    “姑娘——”云珠谨记二管家的叮嘱,注意力本来就放在自家姑娘身上,见她身子不稳,当即低呼一声就要上前去接,但是一道明显比她高大的身影先一步将人稳稳接住。

    云珠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待看清接住自家姑娘的人,剩下半口气就卡在了喉咙口,本就被冻得发红的一张小脸彻底红透了,心有戚戚焉冲成王福了福身。

    “小玹子,去请御医!”江蕴青将魏云熙打横抱起来,抬腿就往东配殿走,“云珠,跟上!”

    云珠飞快扫了眼疾步赶过来的丫鬟和嬷嬷,干脆地应了一声赶紧跟上。

    成年江蕴青的怀抱魏云熙其实很熟悉,有一说一,上辈子成王在婚前闹得轰轰烈烈,婚后却意外地安分,王府里别说侧妃,就连妾室和通房丫鬟也没有一个,偌大成王府内院魏云熙独大,俩人床上生活也挺和谐,魏云熙自认没有感情洁癖,只要江蕴青肯和自己继续这么好好过日子,她就知足了,哪怕有一天,他因故必须在关键时刻暂离封云关,哪怕那支毒箭再一次不可避免地穿透自己的身体,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冠着他的姓氏永葬王陵。

    只要那个原因,不是为了营救受困的荣王妃林妙容。

    封云关的风中都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那一箭穿透皮肉时那么疼,怀揣着城破就跳下城墙殉城的念头时那么绝望无助,生命走到最后一刻时心底其实还有那么多的意难平......

    如是种种,如在昨日,不是重来一次就能彻底从脑海中抹灭的。彼时胸膛厚实的江蕴青尚不能给她有始有终的安全感,更何况是现在的他!

    但开了场的戏,总要继续演下去。强忍着忽略自己的手被人双手握住的感觉,魏云熙屏气凝神听着周遭的动静,云珠好像被吓得不轻,听到她小声的哽咽声了,随后一群人呼啦啦进来,听到云珠问安的声音,是惠妃,竟然还有林妙容和她的生母林薛氏,以及她的嫡姐林婉玉林大姑娘。

    “表哥,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一时高兴过了头,拉着姑母说个不停,这才耽误了内侍通禀,害得魏姑娘在外面站得久了些。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表哥你不要生气......”

    字字生莲,句句茶香。魏云熙听着这熟悉的腔调,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了。

    “好了,先别说了,云熙还没有醒,需要安静,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表妹还是先陪母妃回正殿吧。”江蕴青出声打断,目光却片刻没从魏云熙身上离开。

    林妙容戛然哽住,震惊地呆愣住片刻,从她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侧坐在软榻边的江蕴青半边侧脸。他的下侧线条紧绷,面色凝肃,看起来隐隐涌动着怒气,但眼睛里的担忧却无法掩饰。

    愣怔过后,愤怒与不甘迅速取代了惊讶,夹杂着一丝丝不可名状的心惊与恐惧,林妙容的眼底顿时涌上泪意,须臾泪水充盈双眼。

    云珠怀里抱着自家姑娘的大氅守在软榻边,将林妙容这一套反应尽数看在眼里,默默低头扯了扯嘴角。

    “人是我请来的,说到底,还是我疏忽了,怪不了妙容。”惠妃听到门外禀报,御医已经到了,遂道:“太医诊脉,人多了反而不方便,我们就先回暖阁等消息。”

    说罢,便带着林妙容和由始至终未置一词的林婉玉先行离开了。

    屋里所有人都对江蕴青刚才的态度大为意外,包括躺在床上装晕的魏云熙。但御医的脚步声已经能听到了,没时间让魏云熙多想,她得尽力催眠自己放空意识,不然在御医面前分分钟露馅。

    其实是她多想了,因为父亲意外过世,她悲思过度,本就伤了心神,加上初醒来时不断的噩梦纠缠,身心俱损,表面上看起来问题不大,吃喝正常,但暗伤想要调养回来绝非一两日之功。

    果然,御医切脉的时间比想象中的长,脸色也很严肃,时不时还要皱皱眉,每次他皱一下眉,江蕴青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攥紧一分。云珠更是被老御医吓得快要哽咽出声了,很想问问我家姑娘怎么了。

    “贺御医,她怎么样了?严重吗?”看到贺御医的手从魏云熙腕上移开,江蕴青急不可待地开口问道。

    “还请王爷稍安勿躁。”贺御医冲成王拱了拱手,看向一脸惶惶然看着自己的小丫头,温声道:“小姑娘,早先我给府上留的生津补气丸你可随身带着?”

    说来也巧,今日在宫中当值的是贺御医,当日就是他全力救治的魏侯。这也是云珠一看到他就心慌慌的原因,因为总会勾起非常不好的回忆。

    云珠猛点头,手指打着颤从腰间解下个淡藕色的荷包,小玹子机敏,上前两步帮她打开荷包,将里面的小瓷瓶送到贺御医手里。

    魏云熙只觉得两颊被一道柔力捏开,下一秒熟悉的清冽甘苦药香充斥整个口腔,随即被缓缓入口的温水送服入腹。

    “贺御医,她何时才能醒?”江蕴青将温水递给云珠,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索性捏着自己的袖子替魏云熙擦了擦嘴角的水,不放心地问道。

    贺御医从药箱里拿出装着银针的布袋,道:“待我给魏姑娘行过针就能醒了。”

    魏云熙:啊惨了惨了惨了,怎么就忘了这时候的大夫都特爱给人扎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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