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奖赏

    薛长善精神一振,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奔波不停的成果,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件事你尽可放心,原商会里已经有一半的人跟我签了契书,并达成协议,会推举我为下一任瓷行商会会首。”

    “既然如此,那我就预祝薛大东家马到功成了。”徐茂文以茶代酒,敬了敬,垂眸时眼底掠过几许含义不明的哂笑,下一刻再抬眼,目光平静无波,依旧是那副慵懒闲适的模样,闲话家常似提及另一件事,“不是说魏云熙还打算转手京郊的两处茶园吗,怎的没一起拿下来?”

    薛家虽然不经手茶叶生意,但魏云熙急着脱手,很容易拿到个不错的价钱,前提是,薛长善的手别太黑,别把价钱压得过低。然而,薛长善和“善”唯一扯得上关系的,恐怕就是他的名字里有个善字,除此之外半点不沾边。徐茂文暗忖,茶园没拿下来,一准儿是薛老贪压价太狠,把魏云熙给惹毛了。

    薛长善完全猜不到徐茂文的腹诽,听他突然提及茶园,也不做多想,直言道:“原本是带着那两处茶园的,但正式议价那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说是茶园暂时不卖了。”

    “不是因为价钱太低?”徐茂文啜茶的动作顿了顿,仿佛来了兴致。

    薛长善摇头,现在想来也觉得挺不解的,“还没开始议价呢,她就先把茶园给摘了出去。”

    搭在膝上的手指习惯性轻轻点着,徐茂文沉吟片刻,释然一笑,道:“罢了,小姑娘的心思总是多变的。”

    “就是,我那个侄女,被他爹惯得骄纵任性,经常是想一出是一出,她说的话不能太当真。”魏长海附和道。

    魏云熙骄纵任性?

    屋里另外两人显然不敢苟同,但谁也没出声异议,敷衍地笑了笑搪塞过去。

    从四合楼出来,徐茂文没有立即回府,而是让车夫绕道东城。

    “东家,魏侯府突然改变主意不卖茶园,真是巧合?”冯瞻问道。他在徐家担任大账房多年,看着徐茂文被老东家一手栽培起来,更是在徐家兄弟争权时坚定地站在了徐茂文这一边。

    徐茂文半倚着车厢壁,盘弄着手里的两枚核桃,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冯叔,你发现没有,魏云熙转兑了那么多间铺面,甚至连窑场都动了,却没有动一间茶行、一处茶园、一个茶厂......”

    冯瞻顺着他的角度想,还真是如此,但转而想到魏云熙以低价转兑给薛家那么多产业的举动,又觉得可能是把她想得太复杂了,“或许她只是对茶有特殊的感情,毕竟魏侯当初起家,靠的就是茶和瓷。如今她保不住薄胎瓷,心里总会觉得愧对她爹,在茶事上自然而然多了几分补赎之心。”

    “不,你还是不太了解魏云熙。”徐茂文明显不认同他的想法,“薄胎红釉瓷对魏侯府意味着什么?区区一个过继子嗣的问题,能逼得了她如此让步,甘愿双手奉上配方?”

    “您的意思是......是她主动把配方给魏长海他们的?这不可能啊......”冯瞻凝眉苦思,忽的心弦一紧,脱口道:“莫非,她给魏长海的配方是假的!”

    徐茂文想也不想就摇头,道:“不,她不会在配方上做手脚。薄胎红釉瓷的烧制工艺本就十分复杂,瓷土和釉料本身也不便宜,没有靠得住的大师傅,单是反复尝试烧制就能在钱财上拖垮魏家老宅。退一步讲,就算魏长海真的烧制出了成品,将耗费折价进瓷器的本钱,定价绝对要比顺昌窑场出品的高,届时无论是价钱,还是数量,魏云熙都能把他们牢牢压住。”

    不是为了解决过继子嗣的危机,却又主动给了真的配方?

    魏云熙这么做是图什么?

    冯瞻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苦笑着摇头。

    “等等,停车。”徐茂文突然出声叫停,不待马车停稳就将车窗的帘子挑开大半,冯瞻顺着窗口望出去,跃入视线中的竟是福佑堂的侧门。

    此时福佑堂的侧门大开着,因为有影壁墙的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隐约能听到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冯瞻侧耳聆听,少倾双瞳一紧,低声道:“这算盘,打得很熟练,且人数不少。”

    徐茂文看到冯瞻脸上露出警惕又钦佩的复杂表情,嘴角的噙着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两分,命车夫继续前行。

    “魏云熙故意把薄胎瓷的配方给魏家老宅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也尚不清楚,但我敢肯定,她不动茶事,必定是有大图谋。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情怀,但绝对不是什么补赎之心。”

    冯瞻将车帘挑开一条缝看着渐行渐远的福佑堂,难以揣测魏云熙所想所图,但却不得不相信东家的判断。在看人这方面,徐茂文似乎有着惊人的天分。

    云阳侯府,议事厅。

    福佑堂管事邹传安将新一年的预算呈给新东家,坐回座位时心里仍有些惴惴。魏侯府低价变卖产业的事如今已经传遍崇都的街头巷尾,福佑堂即将关闭的流言被压了又压,但还是影响到了孩子们的心绪。

    按魏父的惯例,挂“顺昌”名号的各行各处,新一年预算在年前提交,福佑堂的则在年初这时候提上来,主要是方便根据上一年度府内的财务状况调整福佑堂的拨款。

    魏云熙继续延续了这个做法。

    邹管事双手握着茶杯,谨慎地观察着东家的脸色,她的手指没翻动一下账簿,都跟戳着他的心似的。

    坐在他身侧的大账房盛彦真见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失笑,拍了拍他肩膀聊作宽慰。

    “邹管事啊——”魏云熙将账簿翻回第一页,抬头刚要开口,就见邹管事腾地站起来喊了声“在”,一脸的局促不安。

    魏云熙转念就想通了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心里涌上淡淡的酸涩,抬手压了压让他落座,温声道:“最近外面的流言传得很厉害,既要维持正常秩序,又要稳住上下的情绪,邹管事,你们辛苦了。”

    邹传安一阵鼻头发酸,脱口而出道:“东家言重,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如今府中事务繁忙,福佑堂帮不上什么大忙,唯有不让东家多费心。”

    福佑堂是由魏侯创办的善堂,专门收养不符合朝廷养济院收留标准的孤幼。在保证温饱的同时,还根据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加以教养,适合读书的读书,不适合读书的就学习一技之长,魏侯府的产业涵盖衣食住行用杂,总有适合他们的用武之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魏侯府供养福佑堂,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储备新鲜血液。只是福佑堂创办至今不足十年,效果还没显现出来,邹管事作为福佑堂的主事人,难免心理压力大,尤其是今年,老东家意外过世,侯府风云骤变,姑娘临危受命接管家业,各种糟心事一大堆,邹管事万分确定姑娘不会抛弃福佑堂,但为了给府里减轻点负担,邹传安将新一年的预算一压再压,压到了最低。

    魏云熙指尖按着的就是这个数字。

    提笔将数字划掉,改了个新的数字,并在旁边备注上自己的名字,魏云熙亲手将账簿递给大账房盛先生。

    盛彦真仔细确认后,在魏云熙的名字后面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顺手交给了一旁的邹管事。

    “这——”邹传安看清魏云熙修改后的数额,喉头不禁发紧,“东家,这恐怕不太妥......”

    赚钱的各行各处在收拢规模,不赚钱的福佑堂却依然保持往年的拨款数额,这么想都不太合适。

    魏云熙却没有半分难色,反而让他放宽心,“福佑堂的预算就先这么定了,实际支出如果有差额,就用我的私账补全。今日找大家来,其实还有件事想跟各位商量。”

    盛彦真收到魏云熙的眼神暗示,起身把准备好的契书分发给在座众人,正好人手一份。

    开“万金帐”,设顶身股!

    看清契书上的内容,厅内所有管事和大掌柜都没法淡定了!

    “我敢说,在座的诸位,自从我爹过世后到现在,都被人登门拉拢过,甚至还不止一两次。”魏云熙笑道:“其实不止诸位,那些仍旧留下来没有离开的伙计、小工们也大多被人游说过。我不太善于说感激的话,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希望诸位不要拒绝。”

    年后顺昌旗下各处稳定进入复市,如今的管事和伙计,正如魏云熙所说,当真是经历考验过后依然选择了魏云熙这个新东家的。

    魏云熙选择在这个时候推行顶身股,就是为了把切实的好处惠及真正值得的人。

    “姑娘,各位管事怎么了,今儿府里也没留膳呀,怎的一个个跟吃醉了酒似的,走路直打晃儿!”连春从门房那边回来,偷偷向魏云熙打小报告。

    魏云熙想起邹管事出议事厅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忍不住笑道:“听说人遇到特别特别高兴的事儿时,就会有眩晕的感觉,跟喝醉了差不多。”

    连春恍然,“原来管事们是遇上开心事了呀!”

    “没错,都高兴着呢。”魏云熙连连点头,扯了扯小丫头的发揪,“等到了年底,姑娘我赚了大钱,也让你开心得晕一下。”

    连春从姑娘的魔爪下救回自己的小发揪,蹲到熏炉边上继续夹核桃,脆生生说道:“我现在就挺开心啦!”

    魏云熙笑眼看着她,忽然有点小羡慕。

    “姑娘,成王府来人求见。”云珠从外面走进来,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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