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云阳县主

    “好你个魏云熙,没良心的,我跪祠堂这么多天,你也不说来看看我!”罗闻夕把人堵在门口,很不客气地数落。

    魏云熙老神在在打量她,面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在罗家祠堂里吃得好睡得香,羡慕又嫉妒地反唇相讥:“是我不想去吗?你家老太太一早就放话了,想要见你的一律不许登门!”

    罗闻夕笑吟吟拉着人往里走,压低声音道:“谢啦,你送来的青菜老太太甚是喜欢,年夜饭竟然让我上桌了。”

    “原本竟没打算让你上桌吃饭?”魏云熙诧异,罗家老太君表面上公正不阿,实际上特别偏宠罗闻夕。大虞虽然民风开放,但身为女子,罗闻夕自幼活得恣意洒脱,想习武就习武,想参军就参军,背后可少不了罗老太君的支持。

    这么偏心一老太太,却不让罗闻夕上桌吃年夜饭,简直破天荒,可见是真动怒了。魏云熙顿时好奇心大起,小声追问:“你把人家孙小少爷给揍成什么样了,老太君如此动气?”

    罗闻夕撇了撇嘴,“哼,那孙子,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姑娘不说,还指使随从将那姑娘的父亲弟弟打成重伤!这可是崇都啊,他都敢这般猖狂,谁给他的胆子?”

    魏云熙无奈叹了口气,“所以你就用了全力?”

    “嘁!”罗闻夕眼里的嘲讽都要溢出来了,“就凭他和那几个软脚虾随从,我连一半的功力都没用上!真用全力,他坟头都能顶雪了。”

    魏云熙没好气地暗暗拧了她腰侧一把,“说话注意点!听说荣王正在议婚,孙阁老家的姑娘在名册之上,似乎很被看好。”

    罗闻夕顿时心下了然,“难怪,原来是以为亲姐姐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这才有恃无恐。”

    “就算没有荣王议婚的事,孙阁老贵为内阁次辅,你大伯正领着兵驻守燕青,军饷粮草兵械哪一样不走内阁审批,别说背后给你们使点绊子,单是拖上一拖,燕青大营的将士们也遭不住。”魏云熙道。

    罗闻夕目光一沉,嗓音压下来的同时,语气里的温度也骤降,“他们已经在拖了。”

    魏云熙眼皮一跳,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稍加串联,顿时豁然开朗,正好她们走出游廊,便示意随行的人稍候,她们则寻了个附近的凉亭说话。

    “所以,国公爷这次回京是为了讨要军饷?带你回来也是为了此事?你在街上遇到孙家小少爷其实并不是偶然,你一直在暗中盯着他......”

    面对魏云熙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问话,罗闻夕的表情从惊艳到平静再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厚着脸皮笑哈哈拍了拍魏云熙的肩膀,调侃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太过冰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魏云熙没好气地拍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身就走,“哼,要不是牵扯到你,我才懒得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诶诶诶,别生气呀,气大伤身,听说你现在可脆弱着呢,在钟粹宫门口站一会儿就倒了呢!”罗闻夕迈开长腿赖上去,说出来的话却格外讨打。

    魏云熙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晕倒......”

    忽的想到罗展成和江蕴青私交匪浅,罗展成是罗闻夕的亲堂哥,她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喂,透个底,你是真虚弱到风一吹就倒,还是装的?”罗闻夕追问。

    魏云熙白了她一眼,继续迈开腿,“容我也提醒你一句,人不能太聪明!”

    罗闻夕的眉眼缓缓舒展,笑得开怀,“彼此彼此!”

    两人从东侧绕过寿安宫前殿,来到举办宫宴的后殿雍春阁,她俩来得不早不晚,本打算像往年一样,找个偏僻的角落坐等开席,没想到刚一进来就被管事嬷嬷迎到了紧挨着主位的一侧下首。

    魏云熙盯着眼前吸睛力十足的座位,一阵头皮发麻,委婉地表示以自己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坐在这里。

    “温嬷嬷,既然人家这么有自知之明,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忽的从门口传来一道女声,偌大的雍春阁正厅顿时一片寂静。

    魏云熙循声望去,一个身形微胖的少女被人簇拥着走进来,不是清宜长公主还能是谁!而走在她身边,衬托得身姿愈发绰约的黄衣少女,则眼含敌意地盯着魏云熙的身边看。

    “长公主所言极是,这里的位置就让给长公主和孙姑娘吧。”没等魏云熙开口,罗闻夕就站了出来,丝毫不在意把长公主惹得气血翻涌上头,拉着魏云熙就坐到了往年的角落里。

    “那个黄衣服的姑娘是谁呀,怎么像是跟你有仇?”坐定,魏云熙凑近她耳边低声问道。

    罗闻夕咧嘴,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同样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近期崇都城里最恨我的人,还能有谁?”

    魏云熙哑然,“哦,这位就是孙家的那位大姑娘啊......”

    “孙庭兰,跟长公主走的挺近,据说也在崇明书院读过两年书,后来去了族中女学。”罗闻夕将声音压低到几近气声,问道:“依你看,长得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朵上,阵阵发痒,魏云熙揉了揉耳朵,悄悄又打量了两眼,冲罗闻夕笑得诡异。俩人心照不宣,英雄所见略同。

    孙庭兰的相貌嘛,端看和谁相比。站在面平脸阔身形微胖的清宜长公主身旁自然被衬托得雅丽出挑,但扔在这满屋子的贵女堆里,当真平平无奇,莫说出类拔萃如林妙容这种等级的,即便是魏云熙身后的云珠都能艳压她。

    以荣王为目标啊......

    魏云熙看着跟随在惠妃身侧出现于视野中的林妙容,默默给孙大姑娘鼓了把劲儿。

    随着惠妃、端妃相继到来,人差不多就到齐了。不多久,皇上虚扶着太后现身,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随侍太监唱声免礼,魏云熙随大流站起身,等着入座,忽然皇上开了口,“正式开宴前,朕有道旨意要宣,魏云熙,你且站出来。”

    忽然被点名,魏云熙愣了愣,但很快回过神走出来,站到厅门所对应的通道一线上,差不多是厅中央了。

    候在门口的冯禄手捧圣旨走进来,站到皇上和太后所坐主位的阶下,高声唱道:“圣旨到,魏云熙接旨!”

    魏云熙应声跪下接旨,大厅内众人闻声也纷纷行跪礼。

    圣旨的用词聱牙诘屈、奇辞奥旨,魏云熙听得如坠云雾,但大致意思她还是听懂了,先是夸赞了一番自己的父亲救驾有功,又夸了自己一通,然后说明了按律例正式收回云阳侯流爵,然后封自己为县主,食邑依旧是云阳县。

    从此,云阳侯府就要正式改名为云阳县主府。

    宽敞的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魏云熙感觉一块馅饼从天而降,正好砸在自己头上,不疼,但好晕。

    “县主,接旨谢恩吧!”冯禄眉眼含笑,适时开口提醒道。

    魏云熙瞬间回神,连应两声,膝行向前几步双手托举接过圣旨,叩谢皇上圣恩,叩谢太后慈恩。

    建宁帝心情大好地喝了声免礼,抬手示意冯禄将人扶起来。

    这一刻,魏云熙很想告诉连春,人在遭逢巨大喜悦的时候,不仅会头晕,还会腿软。

    建宁帝本来还想将人拎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坐,让她好好感沐一番圣恩,记住自己对她多么厚待,别动不动就想蹬了自己的木头儿子。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看穿他意图的太后一个眼神阻止,只得悻悻然放弃。

    照例,皇上先说了几句致辞和寄语,随后宫宴正式开始,在喝过众人的敬酒后,皇上先行离开,大厅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歌舞起,众人更加放开手脚,向太后敬过酒后就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欣赏歌舞,或吃酒聊天,好不热闹。

    钟太后将魏云熙和罗闻夕一起喊了过来,一个嘘寒问暖,一个耳提面命,听着是差别待遇,实则都疼爱得紧。尤其是对罗闻夕,因着她马上又要离京回燕青大营,钟太后心里不舍,再三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切不可贪功冒进。

    也就是在太后跟前罗闻夕才会如此有耐心听人碎碎念,当然,放眼整个大虞,能劳动太后耗费精神念叨的人,恐怕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魏云熙和罗闻夕默默对视了一眼,明显警告对方:乖乖惜福吧,我亲爱的朋友!

    太后的精力没法和年轻人相比,宴会差不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先行离开了,魏云熙和罗闻夕终得解放,避回自己的角落里开吃。

    每桌都配着一个小火炉,罗闻夕没有带婢女进宫的习惯,云珠已经手脚麻利地帮她那份菜也一起温了。

    “好云珠,今儿进宫仓促,也没准备红封,这几颗珠子你拿回去和连春玩吧。”说罢,罗闻夕从腰间摸出个月白锦袋塞给云珠,提起筷子开始对桌上的碗碟下手。

    云珠悄悄把锦袋打开瞧了一眼,顿时像捧了个烫手山芋,眼含不安地向自家姑娘求助。

    魏云熙略微倾身,顺着云珠打开的锦袋口朝里看了看,嗬,目测十几颗大小均匀晶莹圆润的南珠,怪不得云珠不敢收。

    “收着吧,罗小将军立功受赏的机会往后多着呢,几颗珠子算不得什么!”魏云熙笑着冲云珠挤了挤眼睛,端起酒杯和罗闻夕碰了碰。

    罗闻夕刚想夸她慧眼,忽然歌舞暂停,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清宜长公主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毫无阻碍地传入众人耳朵里。

    “妙容,你手腕上戴着的这只玉镯好别致啊,看质地,应该是岭南的禹西玉吧?”

    林妙容闻言双颊一热,急忙扯下袖子掩住手腕,眼神不经意似的瞄了眼厅内一角的方向。清宜长公主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待看清那人,心里顿时一喜,嗓音拔得愈发高了两分:“这么宝贝,莫非是我那三哥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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