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永宣七年,冬至。

    楚昭两国交战于廊平境内,昭以五万兵马阻十万楚军半月有余,昭粮草日渐枯竭,首将亲笔临书,快马加鞭赶往盛京求救。

    临安城外尸骸遍野,鲜血连着炮火,染红荒芜的草革。

    昭军精疲力竭,死守于临安城内,首将裘平百战断戟,临门一脚便要登上奈何桥。楚军趁乱而入,挥旗而下,战火撩满半个天际,楚军喜不自胜,正欲占领临安——

    千钧一发之际,昭国永宣帝谢既白御驾亲征,率领一万铁骑划破天玄而来。

    谢既白一枪挑落楚军首将,铁骑所过之处,楚军无不被踏平,几万兵马顿时溃不成军。

    昭国战旗扬于夜空之中,谢既白一身玄铠,银枪上滑落如水血滴。

    风吹过他额前碎发,漂亮的眉眼中满是嚣张。

    谢既白手中银枪直指昭国大将裘平。

    “裘将军,你让朕好失望啊。”

    廊平之战,楚国大败。

    一月后。

    楚昭两国签署停战协议,各自调养生息。楚割地赔城十五座,且送五皇子卫琅与昭国为质。

    南楚北昭,不同于楚国的四季分明,昭国的冬天冷得更加浓重,寒风如同一把把利刃,不轻不重地划过人的脸庞。

    “真冷啊。”行人如是说道。

    此时此刻,昭国皇宫。

    宁融伸出手接过窗外飘扬的雪花,雪花入手即化,溶成一滩小小的水。

    穿到这个世界也五六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

    宁融心想,这雪白的,跟要给他做白事似的。

    “哎。”

    宁融擦干了自己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说不定这场雪还真就成了他的白事了。

    五年前他还是现代社会里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平时没事就打打游戏看看小说,当时他被朋友推荐了一本重生复仇的古代小说,名叫《昭定天下》。

    书如其名,这是一本重生复仇流的爽文,讲述的是昭国七皇子谢既白的故事。谢既白前世被奸人所害最终惨死,重生回来后进化成了一个龙傲天顺利登基为帝的故事。

    宁融拿到书的当天就熬了个通宵看完了上半册,兴奋一夜,凌晨三点还在被谢既白的步步反杀苏的嗷嗷叫。

    不过他最喜欢的角色不是男主角谢既白,而是书里的一个配角,楚国的五皇子卫琅。

    然而作者显然不打算对炮灰多加笔墨,书的进度还没到一半,卫琅就因战败被送往昭国为质,最终因不堪受辱自尽于昭国皇宫之中,送者三尺雪。

    垃圾作者毁他男神,宁融拿起键盘就开始敲打正义。

    好在老天有眼,一觉醒来他就穿成了卫琅。

    宁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俊脸上,残留的几丝水珠让皮肤清醒了不少。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想过什么手握剧本逆袭人生,改变自己的命运什么的。

    原著里卫琅虽然是楚国的五皇子,但实际上乃是楚帝游江南时临幸的一个舞女所生,自幼生长在民间,直到十六岁生日那一天才被楚帝的探子找到,从而才被接回皇宫,正式被封为五皇子。

    宁融穿过来的时候,恰好就是卫琅十六岁生日的两个月前,只要他瞒过了楚帝的探子,不就不用进宫了吗?

    不用进宫,不用和楚国皇子们进行那些尔虞我诈,自然就不用被当作战败的赠品,送给昭国为质。

    天高黄帝远,反正他一个炮灰就算失踪了,对剧情也造成不了多少冲击,无非就是男主的龙傲天之路少了那么小小的一笔。

    宁融盘算的十分美好,况且在宫外活着岂不是更自由吗?

    宁融美滋滋的想着,然后因为救了一个人,耽误了一些自己逃跑的进度,在给那人抓药的途中被楚帝的探子发现了。

    后面的剧情和书中描述的大差不差,楚国皇宫中到处都是尔虞我诈。

    事实用无数次证明了作者根本不给他走男主戏份的机会,炮灰就该乖乖遵循炮灰的命运。

    好吧,炮灰就炮灰,那他当一个安安稳稳长命百岁的炮灰还不行吗?

    于是宁融仗着自己知道剧情的buff,在楚国的各位皇子之中扮演着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局外人,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表达自己对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以防万一,五年来他还一直暗戳戳的给楚国王室送情报,廊平之战更是不遗余力地出谋划策。

    然而结局依旧清晰可见,什么剧本都抵不过男主那得天独厚的光环一角。

    好在他实习时没少被老板压榨,现在已经是一条两面熟的咸鱼一条。

    原著里卫琅是被送与昭国为质后,先后遭遇昭国众人的百般刁难后,不堪受辱才自尽身亡。

    而他宁融是谁,干啥啥不行心态第一名,那点小刁难还能难得了他?

    宁融扫环室内,简单雅致的布置虽然在名门望族中稍逊简陋,但恰好比较符合他简约的审美,隔壁还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日里的吃喝应该是不成问题。

    谢既白十七岁登基至今,从未扩充过自己的后宫,没有妃子自然少了很多后宫荣宠之争,而宁融居住的这处偏殿更是偏安一隅,鸟都不往这儿飞。

    很好,这得天独厚的宅居条件简直形似他现代社会里的小窝。

    风雪袭门,呼啸而来,房门外传来窸窣的开门声,宁融灵敏的动了动耳朵尖。还没等他彻底回过身,他从楚国带过来唯一的侍从桂平委屈的脸便映入他的面前。

    桂平委屈的擦了擦眼泪,眼角被冻得通红:“殿下,那些昭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他一个时辰前去御膳房拿晚膳,左等右守等了半个时辰,御膳房的宫人也没叫他的名字,直到他提着袖子闯入了厨房房,那些宫人才讥笑着看着他,丢给他一些喂狗的剩菜。

    桂平摔下自己拿菜的篮子,篮子在桌面上不稳的晃荡了几下,篮内盘中赫然是一些不要的残羹冷炙,还都是素的。

    桂平愤恨道:“殿下你看,这些喂猪猪都不吃!”

    宁融:“……”

    他竟忘了还有这一出。

    桂平撇了撇嘴角,清秀小脸上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冻的,浮出一片红:“那些昭人还说,你们楚人就只配吃这些!”

    “真是气死我了,殿下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宁融觉得这么下去自己真的有可能会饿死,楚昭两国向来是宿敌一般的存在,他这么大个的楚国皇子落在昭国,昭国人不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喷死他才怪。

    看来卫琅书里就算不自杀,也会被饿死啊。

    宁融安慰桂平道:“都说了以后在昭国不要再叫我殿下,叫我公子就行。”

    “楚昭两国向来不对付,这一仗楚国又吃了败仗,昭人对我们这样也情有可原,不必和他们置气。”

    宁融用手指了指屋外的小花园,对桂平道:“等天暖了一些你去向御膳房讨些种子,我在院外那些空地上种些果蔬,温饱还是不愁的。”

    还好他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炮灰结局,五年来没少充实自己的小金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他还养不活自己。

    不过宁融的美好畅享并未在桂平那里得到肯定,桂平那满脑子的封建思想正排排站攻击着他的理智。

    桂平捧着脸,失声道:“君子远庖厨,殿下贵为楚国皇子,怎可下手做这些平民才做的事。”

    宁融无语道:“桂平,你还记得我平时和你说过什么吗?”

    桂平强忍着自己那发达的泪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宁融捧着胸,肯定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你是人我也是人,只要我们都是人,我们就可以做同样的事。”

    桂平用肚子里发出的一声咕噜声表达了他的肯定。

    篮子里的残羹冷炙显然是不能再吃了,雪深渐浓,偏殿中也没有其他什么适合吃的东西。

    宁融慢慢捂住自己的肚子,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饿了。

    跟着宁融五年,宁融的表情桂平还是能读懂个五六分的,他一把拿下篮子丢到角落中。而后从他们从楚国带来的行李中扒拉出一瓶酒。

    酒已经温好了,桂平拿好两个酒杯摆到了桌前,脸上已经阴转晴,他对宁融道:“公子,明日我再找那些昭人理论,你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晚饭显然是已经是不可能了,喝点酒暖暖身子还是可行的。

    宁融拿起一个酒杯,仰头饮进,醇香的酒夜带着一股清香,正适合暖胃。

    宁融咂了咂嘴角,道:“这酒不错啊,你从哪儿弄来的?”

    桂平见宁融喜欢,自己心里也很开心,他朗声道:“是八殿下的侍卫给我的,侍卫说是八殿下亲手为殿下酿的呢。”

    八殿下……

    宁融看着杯中清香的酒夜,手指下意识收紧,精致的酒杯就这么从手中飞落而出。

    他缓缓扶着桌沿朝下弯腰,那股温暖的溪流瞬间化为奔涌的波涛,不停地在胃中翻江倒海。

    下一秒,宁融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妈的,翻车了。

    这是宁融彻底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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