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这是奶奶的声音,“就落个水,能有多大事?都两天了,还睡在那里!就她娇贵!”

    大伯娘吴美娟阴阳怪气道:“我家恬恬被她推在河里,这会都起来干活了,她还睡着。”

    李乐凤只听了前半句,后面的话自动被她忽略。

    她道:“大嫂,苏恬不是晓晓推的。”

    大伯娘:“弟妹,恬恬可是生了一场病,咳得血都快出来了。”

    李乐凤:“苏恬不是晓晓推的。”

    苏老太骂道:“不是她推得,还有谁?难道还是恬恬自个跳下去,冤枉她不成?”

    李乐凤张嘴,出口的,依然是那句“苏恬不是晓晓推的。”

    大伯娘哭道:“弟妹,咱都是做娘的,可不许这样胡说,恬恬都被推在水里了,怎么是自个跳进去的,就为了冤枉苏晓?说到大天去,也没人信。”

    一张嘴,把苏老太的话,自动套在了李乐凤身上,咬死了她。

    李乐凤一向嘴笨,此时被这婆媳二人,挤兑着,竟然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气极,嘴却笨,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奶奶,娘!”一个声音,打断了这边的争执。

    大伯娘道:“恬恬,你怎么起来了?”

    刚才还在那里说,苏恬早就起来干活了,这会却紧张地跑过去,扶住她,“不是让你躺着吗?你这身子还虚着,怎么能够起来?”

    苏恬:“娘,已经没事了。”

    大伯娘:“医生让你歇息几天,这病刚好,可别又咳了。”

    苏老太也道:“病了就回屋睡着,家里又不缺你一个。听你娘的。”

    苏恬:“奶奶,我真没事了,家里活多,多一人干活,就少一份活。”

    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苏老太:“奶奶知道你孝顺,家里活有你二婶呢,听话。”

    苏恬面露难色,望向了奶奶和娘,又望向了二婶,“奶奶,你别怪晓晓,她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被带入河里。”说着,朝着二婶抱歉地一笑。

    苏老太怒从心起,“我就知道是那贱蹄子惹得祸,还想让恬恬替她背锅。恬恬你别怕,是她推得你,奶奶替你做主。”

    这会,苏老太也不管李乐凤解不解释,阻不阻拦,用力推开她,就往二房冲去。

    “娘,这是怎么了?”

    苏二成正扛着锄头往院里走,他今天整天心里不安稳,不放心晓晓在家里,没干多少活,就早早请了假往回跑。刚一家,他就看到了自家老太太发了怒,往二房房间冲。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凭着老太太这冲劲,他都不能让她真的冲进屋子里。

    冲进去,找谁,做什么事,苏二成再笨,也猜到了一二。

    指不定是去找晓晓的。

    晓晓刚退了烧,这会还睡着呢。老太太这一冲进去,这份怒火要真发到晓晓身上,谁知道会成怎样。

    他自然是不能让老太太得逞的。

    苏老太怒瞪:“老二,放手!”

    苏二成:“娘,发生了什么事,你总得说上一说吧?”

    苏老太:“你还有脸问!你去问问你那宝贝女儿,到底干了什么?”

    苏二成道:“晓晓干了什么?她这两天一直发着高烧,啥事也做不了。”

    苏老太指着他骂道:“老二,滚开!今天我倒是要问问她,她的心肝是什么做得,狼心狗肺的东西,都能干出杀人勾当,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了的。”

    苏二成目瞪口呆:“娘,你在说什么啊?”

    那边,李乐凤尖叫:“我都说了,不是晓晓推的,你们怎么就不信?”

    李乐凤是真伤心了。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就没有人信她一句呢?

    怎么还认定了是晓晓推得人?

    晓晓当时都在水里,人都没有意识了,拿什么推她?

    挤兑人,不是这么个挤兑法。

    说到这,李乐凤忍不住往苏恬那边看过去。

    后者看到她望过来,往吴美娟的身后一躲,“娘。”紧紧地抓着娘的衣服,害怕地颤抖。

    吴美娟将苏恬往身后一藏,朝着李乐凤看了过去。

    李乐凤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苏老太和苏二成身上。

    此时,苏二成正跟苏老太说着理。

    苏二成不知道当时女儿落水的情况,很多事情都是听自己媳妇说的。

    李乐凤也没有说多详细,只说晓晓落了水,她好不容易才将人拉上来。再多事,还是苏老太大嘴巴骂出来的。

    他才知道,当时竟然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老二啊老二,我道你是明事理的,怎么到自己女儿事上,就犯了糊涂?”苏老太恨铁不成钢。

    苏二成:“娘,晓晓不会干这样的事。”

    苏二成却并没有听老太太胡搅蛮缠,他心里自有一杆称。

    他问苏恬:“恬恬,你奶奶说,你说得是晓晓推得你?”

    他没有说这事是苏老太自己编出来的,老太太偏心,但还不会瞎编话,那自是苏恬自己说的,老太太才会认定了是晓晓推的人。

    当时现场就三个人,一个还没有醒,一个是他妻子,说没有推,苏恬却说推了。

    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妻儿。

    苏恬似被吓着了,缩在吴美娟的身后,不敢露头。

    苏老太怒道:“老二,你骂恬恬干吗?”

    苏二成有些头疼,他骂了吗?

    他到现在,半个字都没有骂过,一直在骂人的人,不是老太太吗?

    “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苏二成十分的无奈。

    “我讲道理?”苏老太尖叫,“你女儿都杀人了,你还让我冷静。我倒是去问问别人,这做孙女的,要杀我另一个孙女,让我怎么办?让大家都来评评理,是我错还是她错。”

    一句话,就把苏晓杀人的罪名按下了。

    李乐凤道:“娘,你别乱说话,晓晓什么时候杀人了?你这是要逼晓晓去死啊!”

    苏老太:“她还不如死了干净!死了,就不会整出这些事来,也不会差点害了恬恬。医生可是说恬恬差点得肺炎。她苏晓是爹疼娘爱的,恬恬就不是爹疼娘爱的了?”

    吴美娟:“娘,恬恬当时浑身发冷,媳妇我这心里疼啊。他二叔,我只希望你能给句公道话,不能因为晓丫头是你女儿,你就偏心到她那。”

    苏二成嘴也笨,此时被两人堵得,反驳的话,竟全都堵在了嘴里。

    只喃喃地说道:“你们!……胡说八道!”

    这时,竟有人围了过来。

    苏老爹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周围邻居又怎么可能会不知?

    特别是,两天前,李乐凤一人又背又抱地将两个孩子弄回家,可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后来听说,两个孩子都病了。

    苏晓发了高烧,苏恬得了肺炎。

    这事瞒不住人,很多人都知道了。

    这会,苏家闹得这声响,大家又怎么可能会不出来?

    自然听到了苏老太那一通骂,还有吴美娟那一声哭。

    而当事人苏恬,却缩在她娘身后,小脸惨白,显然是被人骂了?

    这孩子被人推在河里,这会竟被加害者的父母埋怨?

    顿时,很多人都把责怪的目光看向了苏二成。

    议论纷纷。

    看得苏二成脸一阵涨红。

    更多的是气的。

    苏老太顿时哭了,见人围过来,她也不骂了,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她道:“我这命苦啊,当年生老大老二的时候,伤了身子。那会正是日本鬼子进村,我和他爹逃到山上,那会肚子又疼了。后有追兵,我又要生了,是他爹把我背着,我们就这样一路逃着,在半道上生下的他们,当时老二就生在他爹的背上。”

    苏老太这一哭,哪还有往日骂人时的嚣张,说起当年的艰辛,顿时就把人说得眼里有了湿意。

    那会,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战争年代,别说生孩子了,就是过日子,那都是苦儿巴即的。有人挺不过去,就死在了那个年代里。有人饿死,有人被枪打死,还有人被活埋呢。

    这会苏老太的话,让很多人动容,自然就把心偏到她那边去了。

    都把责怪的眼神看向了苏二成,甚至有人道:“二成啊,看把你娘气得,快向你娘道歉。”

    苏二成涨红着脸,却不吭声。

    苏老太又哭道:“我命苦啊,这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他的心偏了啊。娶了媳妇忘了娘,他这心里哪还有我啊,我还不如死了好。”哭着,想起生老二时的艰辛,她的伤心真了几分。

    她是真的伤心了。

    “我苦命的……”儿啊。

    苏二成喃喃着:“娘,我……娘,你别哭了。”

    苏老太又道:“大家伙帮我评评,晓丫头是我的孙女,恬恬也是我孙女。我这做奶奶的,一碗水要端平,总不能因为其中一个孙女害了另一个孙女,就帮她隐瞒吧?恬恬那可也是我的亲孙女啊。”

    众人听了,确实是这个理。

    这要是别人害了她孙女,她还能有说理的地方,可就是自己的亲孙女害了另一个孙女,这事没处说理去。

    她不管帮了谁,另一个人会伤心。

    做人啊,难就难在这一点上。

    看向苏二成的目光里,全是失望。

    他们只道苏家老二是个老实的,都说苏老二孝顺,没曾想,竟也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

    真是白瞎他们往日里还觉得他好,觉得苏老太对苏家二房一家过于苛刻。

    这一只碗敲不响,定是苏老二家做了什么事,伤了苏老太的心,人家老太太才会这样。

    这时,苏恬终于从吴美娟身后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大家不要说晓晓了,她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她推的,都别说她了,求你们了,奶奶,求你了。”

    带着哭意,让本来还做观望状态的一些人,都把心偏到了她那边。

    那些人想:这是杀人啊,将人推进河里,如果没救上来,是不是就是一条命?那苏晓看着老实,没想到心竟这样狠,对方可是她亲堂姐啊。嫡亲的堂姐,她也下得去手。

    更有人愤愤不平。

    苏恬还在那里哭唧唧,一直说着“不是的,晓晓不是故意的。”更坐实了苏晓推人下河的罪名。

    至于李乐凤的解释,已经没有人听了,大家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纷纷指责起了苏家二房。

    “苏恬,你说是我推得你?”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议论,也打断了苏恬哭唧唧的白莲花言论。

    苏恬的话猛得一顿,话头刹得太快,还咬了舌头。

    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会是真哭了。

    苍白着脸,望向了前方,在二叔身后慢慢走出来的苏晓。

    苏晓醒了?

    苏晓慢慢走向她,瞪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把当时的情景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到底是谁推得人?”

    苏恬的脸顿时惨白起来。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

    想到这,苏恬顿时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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