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八点,逃犯陈凌辉终于在码头落网。
回去警察局的一路上,颜蕾坐在陈泊宇的车里,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和她的沉默不一样,颜国华老同志听说了整件事,顿时对陈泊宇刮目相看——能把我闺女绑起来,这小警察前途有为啊!
“叔叔,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颜国华小朋友星星眼,他欣赏一切果断利落的后辈。
陈泊宇莞尔,“只可惜抓错了人。”
颜蕾怒目,“陈警官,下次你铐人之前能不能先问一句,万一你冤枉了好人呢?!”
陈泊宇一句话就把她给噎了回去:“歹徒开.枪杀人之前,会跟你打招呼吗?”
“……”
这倒是没有。颜蕾抓狂,却听他吐槽道:“颜小姐,你胆子不小。我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抢在我们警察前面把陈凌辉揍了一顿,还把他的枪给缴了。”
“我还不是被逼的,我没想到扶个路人还能遇上通缉犯。倒是你,下手够狠的啊。”
她双臂都被捏红了,刚才陈泊宇差点折断她的骨头。
“不够狠的话,也不能快速令你失去反抗的能力。”陈泊宇淡淡道。
“陈叔叔说得对!”颜国华老同志很欣赏此人的果敢利落,“妈妈,如果你是歹徒的话,陈叔叔对你客气一点,那么倒下的人就是他了!”
陈泊宇看了她一眼:“你家小孩教的不错。”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但颜蕾还是觉得颜面尽失,尤其是在老爸面前。她忍不住瞪他一眼,“好心当成驴肝肺,热心变成大刺猬!”
陈泊宇丝毫不理会她的吐槽,“为了办案,我也不妨当个刺猬。”
这人跟爸爸一样,都是全力以赴搞事业的类型。颜蕾明白了,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于是拿出了那颗子弹来:
“陈凌辉非法占有枪.支弹.药、还出手打伤了一名警察、一名群众,罪无可赦。这是他枪膛里的子弹,你们最好去追踪一下这颗子弹的来源。”
她知道,每颗子弹的内部都刻有出厂标号、生产地等等,可以反向追踪到陈凌辉武器的来源。
陈泊宇接过了子弹,“你懂的还挺多。”
他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敢孤身一人勇斗持.枪歹徒。
颜蕾有些自豪,“这不算什么,等我将来当了警察,就要当一线的精英!”
陈泊宇扭头打量了她一眼,“你是打算考警局吗?”
“嗯。这次我跟周先生合作破案,也是我对自己的一个考验,老实说,我想做个刑侦警察。”
颜蕾想趁机跟他打个交道。书中说陈泊宇三十岁不到就当上了市里的一级警督。由此可见,这位有可能是她的未来上司。
“但是干刑侦这一行很累的,一个案子通常要忙几天几夜不睡觉,女孩子家不都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有必要这样折腾自己吗?”
今晚抓到了嫌疑人,他心情不错,随口就跟颜蕾聊了起来。
“但是我愿意啊。”
有的女孩觉得金钱、豪车、帅气的男朋友、别墅、才是她们的人生价值;也有的女孩觉得学历、修养、才艺、美貌、体贴温柔的丈夫、才是她们的终身追求。
可她的想法不一样,“我的心中有一个偶像,他是我的大英雄,我从小以他为荣,我觉得他的工作是全世界最正义的工作。我也希望自己将来可以成为和他一样主持正义的人。”
颜国华小朋友点了点头,被闺女崇拜,他还是很骄傲的。
“你爸爸是警察?”陈泊宇问道。
颜蕾震惊了下,这人好敏锐的直觉,一下子就猜到了她说的大英雄是爸爸!
当然,她得忽悠过去:“不是我爸爸,总之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他嘴角的弧线上扬:“想要主持正义固然好,但是善与恶都是环境滋生下的产物。你可以抓捕一个坏人,却改变不了那些社会阴暗角落里滋生恶意的温床。”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黑暗是黑暗者的通行证。①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颜蕾点了点头,这话很有水平。
——打个比方吧,陈凌辉肯定是个恶人。但她也了解到:陈凌辉在上高中以前是个三好学生,还在初中时见义勇为救过落水少女,获得了学校的多次表彰。
在那时候,他表现出的是善的一面。
但是上了高中以后,陈凌辉所处的环境改变了,这个环境造就了他人性中的善恶转换,并且放大了陈凌辉身上恶的那一面,由此造就了他扭曲的人格来。
这样一来,他就走上了恶意的邪途。
“善恶在一念之间,我们能做的还是太少了。”颜蕾叹息,很多时候,其实警察也身不由己。
“但求问心无愧。”陈泊宇淡淡道。
这时候,颜蕾忽然想到一件事来,“对了,你塞在我嘴里的那块布是什么?”
她用了一整瓶水咕噜都洗不掉那种味道,嘴里到现在都是咸味,还有种冲鼻的苦涩。
“……”陈泊宇沉默片刻,“我擦汗用的……”
“……”
颜蕾再次裂开。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长江大桥。
颜蕾机械地别过脸去,丫的窗外正好是一座长江大桥。
真TMD的应景到家了……
接着两个人都不再谈这件事,都是丢脸,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道路还很长,陈泊宇一边联系公安局,一边跟她详细谈了谈案情,这才搞清楚了前因后果。
他是本市公安局前任局长陈局长的儿子,当年7.26溃坝案发生之后,自家父亲就对这起案子一直念念不忘。后来,他当了警察,父亲特意交代了自己,要帮周楌一起调查这起案子。这是老人家一直以来的牵挂。
两个小时前,他听周楌说要抓捕7.26溃坝案的嫌疑人,他二话不说就带上所有小弟一起出发。
没想到,这个提供给周楌线索、一路追查到陈凌辉身上的颜蕾,和他大水冲了龙王庙。
颜蕾也不吝啬,周楌既然信得过陈泊宇,那就代表他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她干脆把自己和爸爸的分析一并都告诉了他。
和专业人员交流案情就是不一样,颜蕾不用多解释什么,三言两语就把追踪经过交代到位。但问题是:“…溃坝案中所有的证物都被洪水冲走了,如果我们不能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陈凌辉参与了其中,想要让他认罪,实在是太难。”
陈泊宇也道:“陈凌辉这回是把命给赌上了,他是不会轻易开口.交代的。看样子,溃坝案还得慢慢磨下去。”
事实证明,他们两人判断的没错。
***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什么溃坝案?我当时只是个高中生,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7.26当天我是跟爸爸去了码头,我去吃顿饭不可以吗?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
陈凌辉打死不承认溃坝案事发当天,是他在爸爸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药,导致了那艘肇事的运沙船脱离了监管区域。
而他的父亲陈正韬在一年前因意外落水身亡,也是死无对证。
问他为什么要开枪打警察,陈凌辉也振振有词,“我就讨厌你们警察不成吗?我看到警察就来火,你问我为什么?讨厌警察还需要问为什么?”
问他枪从哪里来的,陈凌辉则道:“我爸以前在码头扣押的赃物,他一直留在身边防身用的,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总之,他说袭击警察是因为讨厌警察,枪是爸爸给的,他和溃坝案毫无关联。
丫的还当自己是一朵白莲花呢!
至于搬出美术老师的事儿,陈凌辉更是冷笑道:“怎么,你们警察还负责查婚外情?”
“……”
这人在审讯室里就是一个无耻老赖,口供一时间毫无进展。
洪水冲走了证据,而没有证据,再厉害的审讯专家也撬不开嫌疑人的嘴。
此时,颜蕾在另一边做笔录,有周楌的一通电话,警察也没怎么为难她,只把她当做帮忙捉住歹徒的热心市民。
做完了笔录,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颜蕾刚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就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她的手机被陈凌辉给扔进了长江。
“靠,我身上没钱!”
颜蕾囧了,她一般不习惯带现金的,都是用手机来打车坐地铁……
颜国华小朋友递给她一个白眼,“下次记得出门要带现金,多大的人了,也没点自觉……”
正在囧囧着,这时候,一辆别克轿车就停在了她身边。
颜国华小朋友的眼力比较好,“蕾蕾,是那个陈泊宇开的车。”
只见车窗摇了下来,陈泊宇也是一晚没睡,语气懒懒散散的:“颜小姐,走,我送你回家。”
颜蕾勾了勾嘴角,“你送我做什么?”
“你是我师兄周楌的朋友,我昨晚误伤了你,开车送你回家当做赔罪,不可以吗?”陈泊宇反问道。
颜蕾微微一笑,这样听起来还差不多,于是她拉开车门,抱着孩子坐了进去,“你别送我回家了,我想去市医院看看周楌。”
陈泊宇吐槽她这个当妈的:“你不睡觉,还让孩子跟着你一起奔波?”
颜国华老同志可不愿意让人给小瞧了,“我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没事,妈妈说的对,我们得赶紧把情况告诉周叔叔。”
“师兄那边我会去跟他说,我先送你们回家休息。”陈泊宇不由分说。
颜蕾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亲爸小朋友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毕竟现在只是个五岁的小孩,一夜不睡真的吃不消。
“好吧。”
她只好同意了他的安排。
陈泊宇就把导航设定为了陆家小区——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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