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5 渺小

    其实, 杨锫是个很平凡的人。

    他家住在街巷背阴的地方,既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传奇的故事。

    他平时不关心新闻, 不喜欢八卦明星,也并不想知道本市的富豪排行榜上有几位大佬。

    他最大的爱好是和长途司机们聊天,听听他们说路上有趣的故事。

    他上到小学就辍了学,从那之后的四十年间,他一个人生活在老城区的古旧巷子里。

    说起来,他的生活中唯一和“时尚”沾边的东西,就是每天晚上看看新闻联播。

    但他看新闻联播, 也不是关心国家大事,而是想看新闻结束后的天气预告没有好天气的话,工人不能上工, 就少一口饭吃。

    按理说他只是个本本分分的普通人, 想过冬天热炕头的日子, 就要付出沉重的体力劳动, 年年月月挥洒汗如雨下。

    但再平凡的人也有个父亲。他就有这么一个回忆里的父亲,名叫杨砚群。三十年前, 父亲去了非洲捞金, 再也没有回来。

    “你爸爸死了被徐文博害死的”

    “儿子, 记住了徐文博把你爸爸的机票偷了,他就是我们家的大仇人”

    “我们老杨家的仇不能忘,爷爷就要走了, 好孙子, 记得一定要给你爸爸报仇”

    其实他也真是个苦命人,十几岁上头娘得病走了, 二十岁上头爷爷也走了。临走前, 亲人们都是交代给他一句话别忘了给父亲报仇。

    他从小就知道自家的大仇人叫做徐文博。三十年前, 博茨瓦纳战乱爆发,徐文博丢下了他的父亲,独自逃回了国。

    其实,徐文博同时丢下的,还有一百多位来自他老家的乡亲们。其中还有不少亲戚本家和街坊邻居的儿孙子弟。

    乡亲们埋骨异国他乡,这就是徐文博造下的一笔笔血债。

    当然对于徐文博来说劳工的命都是低贱的货物,要多少有多少,死一个再雇佣一个就是。

    但是他知道每个劳工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他们有挂念的妻子,也有可爱的儿女;

    他们的血是热的,肉也不是铁打的,再穷困也盼望着好日子。

    他们的爱恨都很卑微很渺小,却也不是无病呻吟的恩恩怨怨。

    每个人都有着炽热的情,每个人都有枯燥的故事,神仙也挡不住他们的热盼头。这才是最平凡的普通人的一生。

    但是徐文博害得多少家庭破碎呢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

    其实每个人的高低境界不同,和终点迥异。不是谁都能那么伟大,也不是谁都能生死重若泰山。

    但他总认为不管是什么出身的人吧,至少要善良一点。若是作孽太多的话,那么老天爷会把他给收了去。

    但徐文博这种坏蛋丧尽天良,天知道他怎么还活的那么好呢

    好像老天爷一闭眼,忘了收这家伙去地狱。

    每一年,他都会在电视上看到徐文博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是个很阔气的大老板,身边的保镖都比自己身强力壮。这样一来,报仇,就成了一件很遥远的事。

    于是乎,他去年干了一件大事父债子还。

    他听说老乡说徐文博的儿子正在大学里放高利贷,正好,隔壁老王家的婆娘在鼎大当宿管员,于是他拜托这位王大婶,悄悄打听到了徐晓斌的宿舍号。

    后来,他带着一根狼牙棒,去了鼎大男寝,闷头打了徐晓斌一棍子,换来的是拘留三十天。

    再后来,徐文博知道了这件事,派人找到了他,把他的家给砸了,把他的腿骨给打断了。大冬天的零下天里,他一个断了腿的人窝在炕炕上,甚至连一口热饭都吃不得。

    就在这时候,肖老师走进了他的家里。

    肖老师是听说了他和徐家的仇,特意过来慰问他的,还替他叹息道,“杨大哥,徐文博欺人太甚,你我皆是一条船的苦命人”

    这句话,让他哭了起来。想来,这是他四十年来第一次哭。

    肖老师是他心目中的好人,他借给他六万块钱,把他接去医院做了接骨手术。治好伤回来以后,他给肖老师磕了一个头,说来生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恩。

    但肖老师不要他下辈子做牛做马,他说“杨大哥,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干吧我们一起用炸药把徐文博给搞死”

    他答应了肖老师 ,一杯酒下去,兄弟性命托付,他加入了十二生肖。

    同时和他一模一样遭遇的,还有另外四个被徐家害惨的儿子。肖老师把复仇的希望托付给了他们五个人。告诉了他们炸药的地点。

    肖老师说既然老天爷不收徐文博的话,那么我们就用自己的手去收他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肖老师的计划不仅是要徐文博死,他还要淹死无数无辜的人,这就有点超乎他的预料。

    今天上船的时候,他呆呆站在船头看着日出。

    长江绕过了古城河道,那河道的背阴面就是他长大的小巷子。

    往前走两条街,漆黑幽深的那个巷口,就是古城区的小吃店一条街和菜市场。闲暇时分,他经常在那里和邻居喝酒聊天。

    再过了长江大桥往前走啊,那长着一丛丛芦苇杆的滩涂,就是他小时候跟着父亲一道摸鱼捉虾的地方。

    四十多年来,这里的一方水土,把他造就成了个活生生的汉子。

    这时候,他比谁都明白原来这是我的家。

    就算这人间有许多的黑暗、阴险、痛苦、无奈和挣扎。可,他不想淹没自己的家。

    本来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愿景,不是都能实现的。总有人等不到黄河水清的那一天,也会有人在失望中渐渐白了头。

    长江之水真的能涤荡罪恶吗

    人活着的这一辈子,真的要以怨报怨吗

    因为仇恨不能放下,就必须要用抹杀某个人来填满心中的空虚吗

    难道说,他真的能硬得下心肠,要把自己的家园给毁了吗

    家永远是人的眷恋。

    池鱼思故渊,羁鸟恋旧林。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都是这个道理。

    他真是个庸庸碌碌的人,到死也不想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直到上了这条船,他才想通了这一点。

    中午十二点,船驶到了这片水域。陵园一声炸,徐文博活生生四分五裂,他的大仇人终于死了。而南山顶上一声炸,吕文召哭着告诉他说“肖老师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什么,他反而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五个人吵了架,原来事到临头,谁也不肯当第一个恶魔。

    最后,吕文召下定了决心,“一帮子废物,还是我来吧炸死这帮子狗娘养的地主老财们”

    吕文召打算让这艘船全速前进,撞上大坝。那样只需要五分钟,大坝就会四分五裂。

    他看着吕文召往着驾驶室走,忽然间他的脑袋嗡嗡一声炸起来。仿佛眼前浮现出一片黑压压的死尸漂过长江的景象。

    而这些人,原本是他每天都能见到的老头、老太太们。接着,心中出现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炸大坝。这里是我的家。

    就在这一刻,他决定放弃执着了三十年的仇恨。

    脚是不听使唤的,双手也不听使唤,心也不听使唤。原来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眼看吕文召走到了驾驶室门口,他立即就扑了过去,抱住了吕文召的脚,一声声哀求道“吕大哥,咱们不干了,收手吧”

    “杨锫你个狗日的窝囊废”吕文召气得踹了他一脚,唾沫星子满天飞“收手你干什么玩笑肖老师给我们这么多炸药,不炸开大坝,我们怎么对得起他”

    他把牙关子咬得死死的,恳求道“吕大哥,徐文博已经死了,别再杀了别再杀了”

    “不杀怎么对得起我们的父亲”吕文召双眼血红,“难道你忘了吗三十多年前,我们的父亲都是被徐文博给害死的”

    他抱着不放“吕大哥啊,那是徐文博一个人干的,他已经死了大仇报了啊”

    “死了一个徐文博怎么算够”吕文召踢开了他,破口大骂道“你看看如果陵园里的那些老东西们能早点把徐文博干掉的话,我们五个人何必等到今天每个让徐文博逍遥快活的人,都是他徐家的帮凶,都要陪他一起去死”

    杨锫再次扑了上去,死死不肯放手“吕大哥啊,放过他们吧,我们的深仇大恨和这些人无关。这是我们长大的地方,这一溃坝,要死多少人呐”

    “你闭嘴”

    吕文召不同意他的恳求,于是,他们只好打了起来。

    吕文召拼命要去驾驶舱加满舵,而他拼命阻止他的步伐,因为江水之下,就是他的家园。

    此刻,岸上的颜蕾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杨锫和另一个男子在打架,两个大男人赤手空拳地上演肉搏战,打的裤子都蹬掉下来了。

    那陌生男子对着杨锫又踢又踏,而杨锫明显落于下风,他只好用双手扯着男子的两条腿,用自己的身体锁住了这人的脚步。

    这男子一脚飞过去,杨锫的脸都被踢得凹陷了下去,血像瀑布一样,从杨锫的眼眶里喷了出来。而杨锫依旧抱着他的腿,死死不肯撒手。

    不好

    颜蕾知道,再这样下去杨锫肯定要被这人给打死

    她反应过来这船,这人,就是肖文东留下的最后一环,船上肯定有满仓的炸药

    此刻,船还在江中心嘟嘟地开着。估摸着二十分钟以后,这艘船就要撞上大坝

    颜蕾先迅速瞥了一眼左右岸边没有其他的船只可以使用,只有大坝的护栏上扣着一个破旧的车轮胎这是巡防救生队留下来的救生圈。必要的时候,可以把轮胎解下来,往江中心一抛,从而救起落水者。

    她二话不说解开了绳子,然后把轮胎往自己身上一套,就跳入了江中。

    扑通一声。

    一个大浪打过来,差点把她给掀翻过去。

    颜蕾咬紧了牙关,她牢牢抓住了这个轮胎,然后施展蛙泳的泳姿,往那艘船游过去。

    说起来,她的游泳技巧还是石曼伶教的。石曼伶自己就是蛇哥的十二生肖之一,她却用她教授的游泳技巧,努力阻止蛇哥的计划。这老天爷的造化可真有意思。

    游了大约十分钟,她终于游到了这运沙船的下边,同时听到了杨锫的惨叫声,看样子,杨大哥是坚持不住了。

    颜蕾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不能再耽误哪怕一分一秒。于是,她的双手攀住了船舷,猛然吸一口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身体向上一提,就蹬着船舷,跳上了甲板。

    吕文召猝不及防她的出现,吓了一跳。而地上的杨锫被他踢断了肋骨,戳中了肺泡,正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沫,尽管如此,杨锫的双手仍旧抱着吕文召的双脚不松。

    四目相对,颜蕾双目一红,吕文召回过了神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上来的”

    颜蕾才不跟他说废话,论力气的话,她肯定不是这男人的对手,但她看到甲板上有不少维修工具,于是先拿起了一个铁扳手,抬手一扬,狠狠一砸,用力地朝着吕文召的脑袋上扔了过去,正中了吕文召的大脑门。

    吕文召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吃痛地哇哇大叫起来,他猛然身子一扭,一下子甩开了腿上的杨锫,杨锫的身体像破棉絮一般飞了出去,嘭地一声撞到了甲板的侧舷。

    这时候,颜蕾又捡起了一根木浆,她趁着吕文召还没反应过来,狠狠举起木浆,朝着吕文召的脑袋拍了下去

    但吕文召往后一退,就躲过了她这一击,嘴里开始乱骂起来,“td的小浪蹄子,你敢打爷爷我”

    “你才滚犊子去吧”

    颜蕾的愤怒也被激发起来,她的骨子里继承了亲爸的血性与无畏,于是再次挥着船桨砸了过去,可是吕文召抓住了船桨把手,一用力就夺了过去。

    不过她的反应极快,趁着吕文召的脑袋还没清醒的这一下,颜蕾松开船桨,立即欺身上前,用出了亲爸教给她对付男人的绝活踢蛋

    众你们真不愧是亲生父女

    她卯足了力气,一个侧身回旋踢,狠狠一脚就踢在了吕文召的蛋蛋上

    “嗷”顿时蛋碎了一地。

    吕文召哇哇大叫起来,立即捂住了裤裆。手中的船桨则“啪”地落在地上,颜蕾趁机捡起了木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拍了下去正中了吕文召的后脑勺。

    这次没有例外,吕文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终于解决掉了吕文召,颜蕾来不及喘口气,立即过去扶起杨锫,“杨先生,你没事吧”

    杨锫的肋骨都断了,他受伤很重,大口大口吐着血,气若悬丝道“颜警官,赶紧去驾驶室,把船舵反转到反方向船上有许多硝酸甘油,船一撞上大坝那玩意就会爆炸。”

    硝酸甘油颜蕾眸色一沉,爸爸说过硝酸甘油是一种工业上的爆炸物,一旦震动就会引起剧烈的爆炸,非常危险

    她只好丢下了杨锫,先跑去了船舱驾驶室,只见运沙船的驾驶舱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航行仪表,但她并不知道怎么开船,只好把所有的开关都拨到了相反的反向去,同时,她使劲儿将船舵也转到了相反的方向去,并且用绳子扣住。

    这时候,船下的螺旋桨发出了一声喑哑,巨大的桨片放缓了前进速度。

    但由于船体很大,惯性作用的驱使下,船桨的停住和转向都十分缓慢,船还是顺着惯性,向着大坝方向漂了过去

    颜蕾满脑子都是冷汗不行,船体太大太重了,停下都需要好几分钟,而目测现在离大坝只剩下一公里的水路,根本来不及转向。

    也许是肾上腺素爆发,激活了她的大脑潜能,这时候,她想起看过的爆炸品鉴别书上说过硝酸甘油这玩意因为易燃易爆,所以,基本上都是低温冻结成块状来保存。那么,只要是固体密度都比水大可以把冻结的硝酸甘油沉入江中

    想到这里,她迅速跑到了杨锫面前,“硝酸甘油放在哪里”

    杨锫立即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咳嗽了一声,劝说道“颜小姐,你赶紧走吧,剩下来的事我来做吧”

    “快告诉我甘油在哪里”

    颜蕾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她必须赶在船撞上大坝前阻止这一切

    杨锫指了指一个方向,“就在甲板下面,从那边下去就是。一共有三个仓的炸药。”

    颜蕾迅速转身,钻入了甲板,下面果然是个密闭的冷冻储存室,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放食物的地方。但此时此刻,这里堆满了硝酸甘油炸药,光是这一仓库看上去,就足足有上百吨。那么三个满仓的重量加起来天啦,三百多吨硝酸甘油

    她努力提起一桶硝酸甘油,可是一掂分量她就知道这玩意一桶就有上百公斤,她力气太小了根本没法提上去。

    这时候,船舱内部传来一声极细微的滴滴声。她顺着声音跑了过去,只见一个甘油桶上摆着一块电子手表。表盘跟上次观音洞里肖文东安装的那块电子表一模一样。原来这船舱里也被安装了肖文东设计的定时炸药

    此时此刻,倒计时还剩下了五分钟

    她算了下五分钟以后,这艘船撞上大坝也好,还是倒计时结束也好,炸药都会爆炸。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大脑迅速反应过来计策只剩下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就在此时引爆这条船,这样才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想到这里,颜蕾的身子晃了晃,呼吸也颤抖起来要不然,现在就炸

    这件事真的很简单只要用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甘油桶,硝酸甘油升温,必定会起爆。那么一瞬间,整艘船都会灰飞烟灭。隔了七八百米的缓存区,只要长江堤坝足够坚固的话,抵抗住了第一轮的冲击波,就能保住堤坝不毁。

    可是

    她毕竟很年轻而且有点怕死。

    她才刚刚和陈泊宇领了结婚证,还有个五岁的亲爸没长大。

    她其实还想升官发财加薪来着,然后和陈大警官一起天长地久,恩恩爱爱。

    爸爸曾说过做个磊落光明的人就要学会舍生取义。其实那种壮士断腕的举动,很少有人能做到。她以为自己可以,可到头来才发现根本没这个胆量

    她的手都在颤抖,徐文博被炸死的那一幕,自己也瞧见了,那四分五裂的人体,就摇晃在脑海中,几乎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这时候“颜小姐,”身后传来了杨锫的声音。她转过身去,发现杨锫满身是血地站着,虚弱的咳嗽不已,“咳咳咳”

    杨锫咳出了肺中的血沫,这才缓过神来,他这个人,虽然不懂啥大道理,但他一辈子和工地打交道,硝酸甘油的厉害他还是知道的。拆迁办经常用这玩意拆大楼,那么多的摩天大厦,都能用这玩意炸毁。那么炸毁一个大坝也不算什么难事。

    既然这艘船不能撞大坝,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现在直接引爆炸药,让船就在江中爆炸解体,这样才能拼出一线希望保住名湖水库。

    此时此刻,船正缓慢地漂着,却只剩下了最后的区区几百米,他们二人必须做决定。

    由于水流和惯性的驱动,船的螺旋叶还没反转启动,这艘重达700吨的运砂船,还是随着惯性缓慢减速,却改变不了向着大坝的方向。

    多耽误一秒钟,大坝遭受爆炸的威力就会多一份。谁也不知道新建好的名湖大坝到底能承受住多大的冲击波。

    他们,不能拿千万人的性命冒险,不是吗

    而引爆炸药的话,只需要一个火花就够了,也只需要一个人留下来就够了。

    杨锫决定这个人是自己,而不是颜蕾。

    刚才,他就已经决定好了只要干趴下吕文召,就冲到船舱底下,提前引爆这些炸药

    因为保大坝,也是保住他自己的家。

    生死之间,他无须再拖累一个无辜的好姑娘,让这世界多存一份光明吧。

    杨锫坚定不移道“你走吧,颜小姐。这炸药是我们运来的,也该由我来引爆。你家里人还在等你,好好活下去。剩下来的事情,就由我这个罪人来做。”

    “”颜蕾的眼眶红了,这一瞬间他们是生死之交,短短几秒钟,有些话不用多说,互相就明白了。她有些难过道“对不起。”

    说完,她就冲出了船舱,头也不回地跳上了甲板。

    杨锫摇了摇头小姑娘家家的很勇敢,她不用对不起自己,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说起来,这都是他五个人造的孽,是他们帮肖文东做成了这个三连环计划的最后一环。

    有的人在光明中释放了所有的恶意,也有人守着黑暗,寻找那一份光明所在。

    他想,自己最终还是找到了那条可以拯救灵魂的路。

    既然这一辈子等不到黄河水清,那么就守住这最后的光明吧。

    扑通

    杨锫透过船舷看着颜蕾跳下了江中。

    接着,他走向了定时炸弹这是肖文东亲手交给他的东西。

    杨锫喃喃道“肖老师,你也放下吧,人死都死了,该过去的,就随他去吧。”

    轰隆

    轰隆

    两声巨响接连爆起。

    第一声爆炸之后,便引爆了所有的甘油。

    此刻,颜蕾刚刚离开甲板不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滔天巨响。

    她的反应极快,把头闷入了水底,身子也往水下一沉,拼尽全力躲开了爆炸的冲击波。

    杨锫点燃了引信。

    哪怕是最理性的恶,也算计不了最纯粹的善。

    船在江中心炸开了一朵火花,似乎长江为之色变。

    颜蕾的泪水和江水连在了一起,继而一个大浪打过来,狂啸的冲击波裹挟而来。

    她的眼前一黑,瞬间听不到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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