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离穿过江都的桃花瘴, 按照江小念所说的方向,走了两天两夜,穿山越河, 终于走到了无妄谷下面。
苏白离拧了拧眉, 无妄谷这个地方真的诡异的很,灵识灵气都无法运用。
于是他只能一寸地方一寸地方的找。
等到苏白离终于找到殷无殇的时候, 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殷无殇趴在冒着黑色瘴气的沼泽地里, 一动也不动,远远的看过去, 仿佛就是一是没有声息的尸体。
苏白离见到这一幕, 头皮都麻了。
他轻轻“嘶”了一声,心口不自觉的疼的厉害,仿佛千万只蛊虫在他的心脏上啃咬吞噬。
他急急忙忙奔了过去, 将殷无殇拖上了干地, 往他鼻尖探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轻轻的扑在他的手指上,尽管有些弱,但是起码还有。
苏白离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还活着就好。
殷无殇还活着,但仅仅也只是活着。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涩, 胸前大片的鲜血都干涸成了暗红色, 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出气多进气少。
苏白离有些奇怪, 原书中所说, 殷无殇掉下无妄谷之后, 抱着恨意努力求生,自己帮自己处理了伤口,然后碰到神医和各种机缘。
可现在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距离殷无殇掉下无妄谷已经三天了,殷无殇居然还在原地,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躺在沼泽中,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
看着殷无殇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苏白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在想,如果自己要是不寻过来的话,后果会是什么,完全不敢想。
因为殷无殇这个样子,已经完全就没有自救的能力。
也就是说,万一自己不找来的话,殷无殇会不会就直接死在这里了
苏白离一阵后怕,此刻他抱着殷无殇,内心全是亏欠和愧疚。
苏白离抱着殷无殇从沼泽地里走了出来,寻到一条小溪给他喂了水,擦脸擦身子。
晕迷的殷无殇在嘴里进了几滴甘甜的水之后,终于缓缓睁开的眼睛。
苏白离放心了,原著中殷无殇就是那种坚韧不拔的人,像石头缝里的杂草,只要遇到有一点点光,都会拼尽全力的钻上来。
清醒过来的殷无殇转了转眼珠子,无意识的四处看了一圈,最后落在眼前的面具人身上,沙哑着嗓子问“你你是谁”
“陌生人。”苏白离没敢说太多话,自己与他到底是四年的师徒,说多了一不小心就会被他认出来。
说完简短的三个字后,苏白离低着头认真的给他检查身体状况。
还好,殷无殇摔下来的地方就是沼泽,他身上除了轻微的摔伤之外,最重的伤口,就是他胸口处那个被剑捅穿的洞。
当初被刑罚弟子捅碎金丹的伤口,在沼泽里泡了三天之后,那个伤口的烂肉一片狼藉,里面鼓胀着脓血,外面则泛白,颜色黑黑红红,入目狰狞又可怕。
苏白离倒吸了一口凉气,胃部一阵翻滚,他强忍着想吐的感觉,用清水洗了洗那个伤口,然后又将烂肉一一割下,随后才起身准备去找草药。
他的须弥戒中其实有不少治外伤或者内伤的药,可他忘了,无妄谷底下用不了灵气,所以连须弥戒指都打不开,那些药也成了摆设,既看不见也拿不到。
苏白离只能去寻找了草药。
好在这破地虽然荒芜了一点,但是因为人迹罕至,所以这下面竟然还有不少的稀罕灵植。
苏白离随便走了一圈,便选到了不少的治外伤的灵药。
他在溪水里洗干净之后,便放在石头上,准备用木棍搅碎。
原本一声不吭斜躺在一旁的殷无殇,突然侧过身来缓缓伸手,将草药里的一株积雪草给扔了出来。
积雪草是消炎的,可更重要的作用是去疤的。
苏白离看了他一眼,伸手将那一株积雪草给捡了进来。
殷无殇却又面无表情的又将那株灵草站扔了。
苏白离叹了口气,将那株积雪草拿起来,在他面前扬了扬,简短的解释道“去疤。”
“我知道。”殷无殇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只淡淡道“不用去疤。”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伤,眼底晦涩不明。
“我怕好了疤,就会忘了疼。”
苏白离一愣,没将积雪草再拾起来,只默默的开始捣药。
将殷无殇的伤口都简单的包扎好之后,苏白离又去摘了一些果子给殷无殇。
因为谷底常年照射不到太阳,果子有些酸,殷无殇咬了一口,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动作却没停,依旧将那两个果子都吃了。
喝了水吃了东西又包扎了伤口,殷无殇仿佛回光返照般,整个人都有了点精神。
他侧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面具人,试图看出他是谁。
可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个人仿佛笼罩在一个看不见的结界里,唯一能让人分辨得清楚的,就是那个极度精致的狐狸面具。
殷无殇多看了几眼,将那个面具刻在了心里,缓缓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苏白离摇头,将他扔在脚旁脏掉的外袍捡了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
苏白离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自顾自的将他的脏衣服拿去小溪边洗干净。
等他洗干净回来,升了一堆火,预备烤干衣服的时候。
殷无殇还纠结着刚刚的话题不放。
“你为什么要救我”
“随手而为。”苏白离把烤干的衣服递给了殷无殇。
殷无殇愣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像是哭,又像是笑,喃喃自语道“陌生人都可以随手而为,你为什么不能随手救救我为什么你多看我一眼哪怕一眼,我都有活下去的勇气我都不会恨的那么彻底可是你怎么可以就那么狠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殷无殇将头撇向一边,不想让这个陌生人看见他眼里的那些水光。
他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睁大眼睛,努力做着无用的倔强,强迫自己不让这滴泪水掉下来。
半个时辰以后。
似乎是殷无殇胸口那个溃烂的伤口,过于严重,他突然开始发起烧来。
苏白离给他敷了不少草药,内服外用都有,可是依旧没有用,反而温度越来越高,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他整个人烫手。
苏白离没办法,只能背着他寻找原书里的神医。
因为不能御剑,他只能靠两只脚不行,一路上背着殷无殇翻山越岭,淌水过河。
殷无殇一路上迷迷糊糊,偶尔清醒,偶尔说胡话,再这样烧下去,苏白离都怕他会死掉,毕竟反派又不是不会死。
就算是神仙,这样连续烧个几天,烧不死也会烧成傻瓜。
苏白离真有些着急了,他现在遇到的情形跟原书完全不一样,原书中殷无殇没发烧,神医就自动出玩将他捡了回去。
可苏白离现在下来已经两天了,神医依旧没有出现。
苏白离又急又无奈,恨不得再长出四只脚来,快速的赶路,找到那个迟迟不出现的神医。
天又快黑了,最后一缕金色夹杂着火红隐下天际。
没有了太阳的光,前方的路一片迷茫,嶙峋的山石和杂草仿佛一张怪物巨口,屹立在前方,正准备择人而噬。
苏白离叹了一口气,无妄谷底下一到天黑就伸手不见五指,以前他是不在意的,可现在不能用灵识灵气,他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仿佛一个睁眼瞎,身后还要背着一个人,饶是他身体好,底子好,也开始有些耐不住了。
而且在这诡异的地方,他的五感都没有往常灵敏了,听不到风声,听不到水声,常常山谷前方没有路了,或者有河流挡在眼前,他都要走到眼前才能看到,让他生出了几分在钢丝绝境上行走的味道来。
所以太阳一落下去,就意味着他的速度又要慢下来一些,偏偏又不知道目的,前路一片迷茫,这种时候真的格外折磨人的意志。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更颓废了。
苏白离定了定神,他现在起码还身体健康,当初殷无殇一个人,身负重伤都这样走了下去,自己这个师尊总不能比徒弟弱。
苏白离给自己打饱气,将背在身后的人往上提了提,正准备继续赶路,就突然听到背上的殷无殇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声音。
“渴好渴我要喝水”
因为烧得严重,苏白离几乎隔上一段时间就要给他喂水,现在听到他干涩的声音,苏白离才想起又有半个时辰没喂了,只得赶紧将他放下来,寻找水源。
用竹桶打了水,给他喂了两口水,顺便将他额头上已经快烘干掉的湿布巾,拿下来蘸上冷水,又系上了他的额头。
这些物理降温似乎效果不大,此刻的殷无殇烧得满脸通红,神志涣散不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不要抛弃我,不要再抛弃我”
“为什么每次都不要我”
“师尊”
他哽咽的声音,仿佛杜鹃啼血一股藏着巨大的悲凉。
苏白离伸手擦干净他的眼泪,只觉得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心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哪里都难受。
铲屎官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才要吃这么多的苦,太可怜了。
苏白离有些不忍,张开双手将他圈进怀里,伸手抚了抚他的背,一下又一下,试图安抚这个绝望到极点的少年。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身边,殷无殇死死的抱住了他,像将要渴死的鱼拥抱住最后一滴水,哭的撕心裂肺。
哭过一场之后,大汗淋漓,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无精打采的靠在苏白离的身上,嘴巴一张一合,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
苏白离俯身凑过去,仔细的听了好久,才终于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殷无殇一直在喊猫猫,声音虚弱,却又带着无限的眷恋,语气凄凉到了极点。
“猫儿猫儿”
一声又一声,仿佛猫儿是他绝境逢生里的一缕光,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最后一根浮木。
苏白离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已经脆弱到极点的殷无殇,犹豫的想,都这种情况了,要不要满足他一下
这个情况如果明天还找不到神医,殷无殇或许就会交代在这里了。
而且就算殷无殇活了下来,往后他们师徒二人就是仇人了,将来若再见面,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场景。
苏白离叹了一口气,随即做了决定,就再给铲屎官摸一下猫猫吧,也算是当做另外一种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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