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天门客栈的中餐结束,那些未录取的弟子便早早收拾行囊下山去了,而那些被录取的仙家弟子则陆续都被各司署派来的接引仙人接走了。
客栈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收拾店面的店小二和石天音、许永善三人,那店小二手里拿着笤帚,对着这二人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至于那时不时面面相觑的石天音和许永善,则是巴巴地杵在门口看着,活像两只被遗弃的小狗崽。
此期间许永善前后七次去看了那公示榜,还问了那店老板好几次,确认录取者不是同名同姓,这才算有些心安,但随着天色渐晚,暮色降临,人难免还是浮躁了起来。
许永善道:“天音师妹你说,天机署的人不会是忘了咱们吧?”
石天音对天机署的了解现在还仅在大司命云衍上,她吃完了盘子里的最后一粒花生米,也摇头,指着门口的公示牌道:“不好说,但是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我觉得不会有假。”
二人正讨论着,这时那门口的山云终于再次出现了异象,不过这一回,来者居然不是天机署的接引仙人,而是一只白色的传声仙鹤,更过分的是,那传声仙鹤就像没吃饱饭似的,朝他们随意“啾啾”了两声,便扑腾着翅膀,直接就将一卷路观图和两枚一模一样的玉色令牌丢进了许永善的手里。
石天音此前没见过那留声仙鹤,正寻思着这飞禽要怎么开口,那高傲的仙鹤一扭头,竟然这就飞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天界中人果然爱摆姿态,连只鹤……都这么心高气傲!
她回过神,见许永善对着最后一丝天光,仔细瞧了一眼那玉色令牌,又将那路观图在桌面上铺展开了,这才恍然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天机署的人手太少,他们抽派不出人手,所以只能让我们自己去。”
石天音也点头赞同他这个说法,并取过了自己的那面玉色令牌,对光照去,那玉质透亮,色泽翠如新芽,触手温润,上面竖着阴刻着三个字:天机署。
她随手又掂了掂,心说这确实是个好东西,于是嘴角又很快翘了起来,道:“好,我们快出发吧。”
.
许永善说是天枢星君的外门弟子,但一路观其模样,此前也应来过这天界不少次。他们二人入了南天门,抬首便见那一片金光云海之中,远处重楼巍峨,祥云飞渡。
许永善一路开着路观图,每经过一路宫殿,便替他这位可怜的没见过世面的师妹补习天界秘闻,在经过曲径通幽的上清宫时,他说:
“天音师妹你看,这就是二殿下白烨,人称玉座大人的宫殿,是不是布置得非常清雅?我仅有幸见过他一次,形貌确实称得上一句: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虽是天妃所出,但一直养在天后膝下,很得天帝与天后欢心,诸神官们也很认可他,都认为他是天界青年一代的魁首人物,是仙界的楷模,天界的希望,而且在他的小时候,还被养在过地藏王菩萨处好长一段时间,据说还受了戒,在诸皇子中,他可是第一个受戒的皇子,这也许是因为天帝格外看中他吧。”
这位玉座大人毕竟也是她此行所要拿下的对象之一,得此新的信息点,石天音忍不住好奇道:“那他受了此戒,就不能娶妻生子了吗?”
许永善闻言一怔,忙道:“非也非也,只是受了戒,更为修身养性了而已。”
石天音“嗯”了声,道:“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他从小很顽皮,天帝陛下这才要送他去做苦行僧一阵。”
许永善当即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据说玉座他从小就是个非常惹人喜爱和乖巧的皇子,他所到的宫殿,所有的天妃娘娘都争抢着要抱他的。”
石天音:“……”
又过了会儿,在经过莲宫时,他指着那一片莲叶何田田的白玉莲池,介绍说:
“你看,这里便是花座莲湛殿下的宫殿,他在三位殿下中排行老三,是权妃娘娘的独子,传闻他出生时天界的红莲尽放,宛如山河映红日,乃大吉兆,故而诸神官们又称其为莲三殿下。不过,他这个人身体一直不好,而且有个怪习惯……”
话到这,石天音立刻问道:“什么怪习惯?”
许永善咳嗽声,压低嗓音道:“据说他一直让宫里的仙娥和仙吏们戴面纱斗笠,仿佛是为了纪念什么人,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几乎没怎么出过天界,又怎么可能认识什么人?”
石天音抽了抽嘴角,嘴上说着:“这倒是有趣。”
心里却在想,看来这天界的两条公龙身上,都隐藏着某些疑点,想要拿下他们,还需费些功夫。
又穿过一片竹林假山,便是又一间规格看起来相当不错的仙宫,倒是许永善到了这里,偏偏话音低了下来,只简单说道:“这里是大殿下云筝公主的宫殿,灵犀仙殿。”
石天音奇道:“没了吗?”
许永善咳嗽了声,磨磨唧唧道:“她是天后的独女,天帝也很宠爱她,甚至一度有大神官认为她会成为第一任女储君,不过……”他话音一转,眸色也暗淡下来,“据说她喜欢女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石天音忽然明白了,之前在云门客栈许永善喝得酩酊大醉时,那个他怎么也不肯吐露姓名的人究竟是谁。
倒是她这闲话听了半途,也恍然认清了一个事实,天界的这一家子,三条最尊贵的真龙,竟然没有一条是省油的龙!
.
停停走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许永善与石天音终于来到了天机署的大门口。
许永善之前说,这里乃是天界最神秘的所在,但临到了这门口,石天音方细品出这话的味道来。毕竟这世上的神秘大多时候所对应的,其实不过是信息不对称。
而观天机署这偏僻的地理位置,寻常人恐是想信息对称,也有心无力了。到此,她也总算明白过来今日为何没有同行愿意下去接他们了,想这路途又远又复杂,几乎是要穿过所有重要的宫殿、司署,换做是她可能也不乐意特意去接两个菜鸟上来!
放眼望去,瑶池旁的一片云山雾嶂之中,是一座看起来很不显眼的宫殿,它瞧着冷冷清清,甚至外门都无人看守,如果不是那上面的字牌上书着「天机署」三个大字,她可能第一反应会以为这里是哪个被抛弃的天妃的冷宫。
他二人一路穿堂过院,倒是待真正进入了,他二人才发现内中的好来。
首先是庭院中栽种着不少的珍贵仙植,诸如有自蓬莱岛移植来的高大挺拔的云海木,地界的一年中仅仅花开七日的浅紫色的抚生花,石天音甚至还发现了东海龙宫中才有的千色槿等等。
除此以外,这里的珍贵仙禽异兽也不少,诸如之前那只去替他们送路观图与入司令牌的留声仙鹤,这时它正躲在假山后偷懒睡觉,明明都看见有人来了,它抬了抬眼皮,居然就能当作没看见。
石天音看罢直摇头,转头就看见了身旁的木棚下的两头矫健的仙鹿,许永善说,这仙鹿是大司命和少司命的专属坐骑,只有他们这种级别才有资格在天宫中拥有一头仙鹿。
啧啧,他那口吻听着,可是羡慕得很。
正神游着,石天音很快又看见了脚边趴着一只奶狗模样的灵宠,石天音见它可爱想去逗它,它居然奶声奶气地叫起来,扭着短腿短尾巴,就钻进了它的小木窝里。
待进入了正厅,里面那稀奇古怪的摆件就更多了,诸如由四条精致金龙捧着的乌金材质的浑天仪,由黑色山石构筑的微模水车与灌溉系统,博古架上不知从哪里搜集来的各式各样的地理志、山川绘本、太仪秘学。
但在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则是三面墙壁上由高人绘制的瑰丽无匹的星辰壁画,那涂料中似混有金粉,隐隐闪光。正中央的黑色木雕几案旁,另摆有一口半人高,阳刻天机二字的金色铜钟。
许永善待近了这大厅中便不敢说话,不像石天音东看看细看看,直等到大厅内总算出现了一位青年仙官。
那仙官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外罩一件薄如烟雾的罩衫,右胸上处还有一精致银环,表面雕琢有天机署三字,看起来像是天机署的司服。
那司服紧紧裹着他的身材,更显圆润,偏他的神色是严肃的,他左手捧着一卷古书,右手则握着一只朱笔,他将头埋在书里,那模样就像是要把那书给吃了,也是险些撞见了石天音二人,才总算停了下来。
圆润仙官道:“你们就是此届仙门会考选来天机署的考生?许永善,石天音?”
话音落,许永善与石天音对视了一眼,纷纷将腰间的入司令牌递了过去,圆润仙官见况点点头,随手一指,道:“那你们先随便看看,少司命外出了还未归来,你们的职务需等他来安排。”
这时石天音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咕咕”了两声,他只好又放下书,道:“你们今天来得太迟了,司署这个时辰已经不管饭了。要不然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另一名身材精瘦,如似瘦猴模样的仙官出现了,他胸口挂着一只小小的白玉算盘,倒是没看书也没握笔,手里还拎着两只肥肥的肉粽,看见石天音和许永善,立刻就热情地将那两只粽子递了过去,道:“二位师弟师妹,你们是还没吃晚膳呢吧,师兄请你。”
那圆润仙官听后,立刻停下了正在书卷上圈圈叉叉的笔,冷笑道:“他这是赔罪呢,今天本应是他下天门山去接你俩,结果却自己睡过头,呵呵呵。”
敢情这书痴与瘦猴二人不对付?
不过话到这,她也大概理解了为何那留声仙鹤之前看他俩的目光是一万个讨嫌,原来都是被逼的,真是只小可怜。
石天音心想着,倒是接过了那只肉粽,道:“无妨无妨,这粽子看起来还不错。”
瘦猴仙官嘿然一笑,这才定睛了瞧她,道:“咱们天机署都好久没有招过女弟子了,还是个漂亮的女弟子,师兄开心啊!”
说完那略显油腻的手还在胸口的罩衫上擦了一把,这才递给石天音,并介绍起来:“我是二师兄苏恒,他是三师兄袁轻。”
他话刚说完,袁轻又冷笑了一声,道:“明明是我先来的,这样算,我才是二师兄!”
苏恒挑眉道:“你个路痴!你先来了又怎样,是我先到大司命处报到的!”
石天音、许永善:“……”
他俩一来二回地吵了一阵,石天音索性盘腿坐下来看戏吃粽子,那粽子甚不错,色泽鲜红闪亮、油润不腻,味道也香甜可口,里头裹着的肉馅亦是用材精细,搭配营养,有蛋黄、板栗、和红烧猪肉,吃得她最后都开始舔起了手指,那手指舔干净了,苏恒和袁轻关于谁是二师兄的架也总算吵完了。
石天音说起话来倒是谁也不得罪,站起来作揖道:“那咱们天机署这里除了二位师兄,大司命和少司命之外,还有其他的师兄弟吗?”
这次说话的是袁轻,他已经被苏恒气得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和朱笔,指着那粽子道:“我们这还有位小岳岳,也就是你们的四师兄,他做饭的手艺六界第一,你们手里吃的粽子就是他做的!”
石天音和许永善对视一眼,齐齐愣住了,袁轻刚才说的那个名字确定是:小岳岳?
这一位的画风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