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大早的折腾好不容易安抚结束,柳栐言便连补眠念头的零角都捡不起来了,干脆将那人收拾好了赶到屋外,再搬只矮椅跟药筐子到白兰树底下,让他坐在那用小剪把里头的干燥药材裁成差不多的长段,自己则绕到后边一处离木屋有段距离的空地上去。
说是空地也不恰当,这里被特意清了块地方出来,种上了株柳栐言从未见过的树木,原主对亲手采摘药材没太大执念,这山里寻得到的就记下品类,寻不到的就去山外头购,哪怕是再稀少的东西也能顺着些消息弄到手,因而会像这样费着心思开一片地方来种上棵树,也算是奇事一件。
其实这株长着挺高的嫩绿绿的植物,还真算不上稀罕,虽说是枝花果都能入药,但在这世间也找得到许多有相似药性的,要说原主执意在这栽一株的原因,大概是看中了这树对温度潮气要求极严苛的性质,想琢磨着把这只能长在南临国的树木在这也养好了。
而从柳栐言从原主那继下来的记忆来看,这树已种下去了十五六年,虽能正常拔高正常发芽,但总是惊蛰过了才开花,第一响惊雷醒春了就掉落,前后开不过五日,根本结不出果来,有点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味道。
没想到柳栐延一点一点养了十多年,到了今年倒刚好调出了平衡,满枝的花将谢不谢的,在尾端微微显出果实的圆润模样来,柳栐言伸手折去几处无用的枝条,正犹豫着今年要不要改了原主的习惯留下来照顾这些果子长成,忽然却从来时的方向上觉出了某种牵引。
其实柳栐言在柳承午身上,是真的试过药的。
在原主的知识里有这样一件东西,从刚开始就让柳栐言十分在意,取的名字也很是浅显易懂,叫做问迹,听着便知是用来追踪包括人在内的活物的,这问迹由原主师父配置出来,分为问药与迹药两味,被施了迹药的人只要身上受了伤渗出丁点血迹来,先前合着已施迹药者的血来服下问药的一方就能察出他的方向位置,离得近是没什么用,出了一定距离后倒是离的越远越明显。
这两味药在一个人身上只能分别施一次,而原主幼时也被他师父拿来试过迹药,相应的问药则用在师父大人细心养起来的一只鹰上边,试药的结果成功是成功,只是那只鹰被他主人宠的顽劣,有时柳栐延采药弄伤了手就赶着飞过去扑腾,气势汹汹地试图落到他头上去,反反复复不胜其扰,最后尚幼的原主实在沉不住气了,趁着师父不在制住剪光了它翅上的羽,自此那鸟是乖顺了许多,也不敢再凑到原主跟前嘚瑟,只是害他师父心疼了小半个月,连煎药时都唉声叹气的。
柳栐言会对这个在意,自然不是因着那半秃了的鹰或恨铁不成钢的师父,只是原主师父对这药的说辞着实奇怪,说是冥冥之中当有一方指引,若说是气味痕迹柳栐言还能理解,可这种类似感应的说法,就实在不符合世间该有的道理了。
可他现在连灵魂交换都试过一次,这种听起来挺邪乎的东西,还真没办法一棍子打死,便决定亲身试试这指引该是什么感觉,反正这药即使施下了,他也晓得解开的方法,因而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要说柳栐言在落雨的那几日闲着没事念起了,就按印象配了问药跟迹药出来,只是给那人喂下迹药之后,他又想起这玩意得离远了才行,可这春雨不停的,实在提不起让那人跑到山里去候着的念头,便把这事先压了下来,没成想他还一时没记起这茬,那人倒敢给他弄出伤来。
柳栐言没再摆弄那棵原主极在意的植物,回到住处边上去寻那人,白兰树下的木椅跟药筐还好好地立着,只是被要求坐在那的人却不见了,柳栐言顺出山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皱眉。
亲身经历过之后,他是真的要对原主师父弄出来的这样东西表示一下惊讶了,虽是什么端倪都看不见,但他确实知道那人正速度极快地朝他看过去的方向离开,而这相应的问药迹药既能出现连系,光靠那人身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伤怕是做不到的。
只是逃开的速度快又有什么用,柳栐言站在那眯了眯眼睛,抵了两根指在嘴边极长地吹出一声口哨来,啸声在半空高昂而锐利地响着,没过多久便从林中飞过来一只黑色的鹰。
这原主师父驯出来又放野在山里的,到底没有忘记听从呼唤,盘旋几圈后就利落地降在柳栐言一边肩上,原主身为医仙,让人动弹不得的东西配出来过不少,他寻了只小瓷瓶装好的药粉,拔了盖让那鹰抓住,遥遥指着柳承午的方向伸出手。
“朝这个位置,一路撒过去。”
黑鹰通人性,听了命令就猛地展翅向那飞去,离弦的箭一样,转瞬就没了踪影。
习武再厉害也抗不过去的药粉细细地散在空气里,不说柳栐言站的是上风,便是不小心吸入了一些,原主自己配的东西哪里还能没个解物,因而跟在后面慢慢的走,只是到底有些动了气。
也不知是哪方来的这么不长眼,还敢从他这里劫人。
在深山里疾驰,到底比不上在半空中毫无阻碍飞行过去,更何况风向利己,那药末混进风中随之带去,处在下风的又哪里躲得过。
因而等柳栐言不紧不慢地行到目的地时,胆敢截人的已全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而处在其间的柳承午也没能幸免,在一片黑色里显出个略突兀的黛蓝。
柳栐言踱过去捏了他的手腕,见那人内里并没遭太大损伤,只浑身上下落了不少血色,虽伤口不浅,可又都大致处理过了,用布条细细缠了一遍。他挑挑眉,也不知是原主自身聪慧还是怎的,仅瞧着这些就摸出了个大概,不由扭头去瞧旁边那几个连话都没办法说的,
“你们莫不是来寻医术高明的柳先生的?”
自然没得回话,柳栐言也不在意,扫了一圈挑出个看着像是领队的,走到他面前高高俯视,
“也不知你们家主子是哪方神圣,求医还敢绑回去医的,就不怕我心里不平,施药毒死?”
被问话的那个虽姿势不顺,但仍凛着眼和柳栐言对视,估摸着是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人,无感情的眼睛疑惑闪烁了一下,才又变得冰冷冷的,像匹被擒的孤狼。
要不是现在连手指都动不了,怕是直接咬舌自尽了,柳栐言有些感叹,虽不知这背后下命令的有何凶症,连四处欠有人情的柳神医都敢冒失动粗,只是人没劫回去,躺着的这五个便算是坏了任务,回去后能不能活命都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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