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于是,我喊了……

    我一喊,齐修贤却先慌了,赶忙上前捂住我的嘴,看那神情模样简直恨不得把我痛打一顿。

    因为我喊的是,“救命啊!执金吾大人强抢民女啦!”

    齐修贤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解开了穴道,并下意识地问道,“冷不冷?”

    我点点头,故意拖长了口音,“有点吧……”

    他轻吁一口气,脱下身上血红色的大氅披在我肩上,“走吧,去喝点羊汤暖暖身子。”

    我跟在他的后头,月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落下颀长的影子,我抬脚轻轻地踩,脚底发出沙沙的碎雪声,分外好听,我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微微上扬。

    偏在这时,齐修贤似乎察觉到我的小心思,便在我一步接一步往前跟的时候,突然站住了脚跟,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他回过头,佯装若无其事,并且实诚地问我,“谢瑶,你能不能走快点?”

    我收回了神,赶忙应了一声,再没有半分踩影子的念头,只是乖乖地跟在他的后头,走啊走……

    雪很大,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为何走着走着,突然鼻子一酸,很想哭,再一看齐修贤的影子时,便越发不可收拾了,喃喃自语到,“我们就不能这样一辈子吗?”

    齐修贤似乎听到了我的话,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问我,“你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你喜欢糖画还是糖葫芦?”我站直了身子,笑得有些僵硬,好在月光惨白,落在我的身上,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落寞的神情,自然也没有回话。

    我们在羊汤馆小坐了一会儿,天寒地冻,羊汤冒着白茫茫的雾气,我低头喝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嫁人了,你是不是就不能一直陪着我了?”

    说完,我微微抬眸,去看他的神情。很显然,他愣了一下,格外认真地说道,“以后会有太子殿下一直陪着你的,你们是夫妻,自当白头偕老,恩爱有加。”

    他不说倒还好,他一说我就来气了。我要知道,救了太子的下场就是嫁给他,那我当初就应该趁乱,神不知鬼不觉地抹了他脖子,以绝后患。

    顿时,鲜美的羊汤在我的嘴里已经寡淡无味。可想了好久,我还是没有告诉齐修贤,太子对我厌恶之至,哪里有他说得那般好?

    齐修贤见我一直呆望着眼里的羊汤不说话,便顺道提了一句,“再晚些,糖葫芦就卖完了。”

    我想,他说这个,大概是为了哄我,有些心口不一,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葫芦?”

    他哦了一声,三两下把碗里的羊汤喝了个底朝天,并站起身来,“那还愣着干什么?等雪下大了,那糖葫芦还能啃得动吗?”

    说着,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先前的压抑一消而散。不就是嫁人吗?我和他怎么就没机会见面呢?皇城的院墙再高,我多练练便是,不难。

    可不知怎么,今晚齐修贤很少说话,眼神也总是飘忽不定,很多时候都落在了我的眼角眉梢上。要不是我同样也在偷偷看他,还发现不了。

    齐修贤喜欢糖画,而我喜欢糖葫芦,因为糖画可以描绘许多他喜爱的事物,比如出鞘的利刃和深秋的晚枫。

    可他从来都很迁就我,所以很多时候,只要我不开心,他就会拿着糖葫芦来找我。我瞧着亮晶晶,红扑扑的糖葫芦实在好看,心情大好,便也不生气了。

    只是我们总爱争,到底是糖葫芦好吃还是糖画好吃?所以,尽管齐修贤一直在说糖画有多好吃,我却一次也没有尝过。

    我实在害怕彼此间的沉默不语,便先开了口,“我突然不想吃糖葫芦了,我想吃糖画。”

    齐修贤迟疑了半会儿说道,“你从来都不喜欢的。”

    我没搭理他,快步小跑到卖糖画的摊位前,却发现人去空空。正在诧异的时候,齐修贤从身后走来递了只糖葫芦给我,说道,“卖糖画的嬷嬷因为老伴病重,前些日子回乡去了……”

    我心猛地一震,方才我还想着,齐修贤属兔,那我就画个兔子,当着他的面,一口一口吃掉。谁让他,故意对我的问话避而不答的?

    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大口,鼻子一酸,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凄凉,“齐修贤,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做尽了坏事?为什么我明明救了人,到头来却把自己给葬送了,阿娘说了,宫里就没一个好人……”

    “我想喝酒。”我道,他今晚奇怪地很,总会时不时地看向我,却又不说话。

    “不能喝,”他道,“明天是你大喜,受文武百官朝拜的日子,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他十分诚恳地规劝我,就连神情也格外肃穆。喝酒容易误事,我知道,他大概怎么也忘不了,就在不久前,我酒兴上头,一把将他推进了湖里。

    我只要一喝醉,在他面前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但齐修贤不一样,他家教甚严,每每我喝醉酒,吐了他一身,回到府中,总少不了齐大将军的一顿棍棒相加。

    彼时,他总会轻快地拍身上的灰尘,并解说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就当是为了我爹好,他年事已高,疏散一下筋骨,有何不可?!”

    这也是他第一次劝我不要饮酒。他家教虽严,但性子上却远远要比我顽皮上许多。这样的性子,自然也不愿意去做那循规蹈矩的读书郎。

    “哦!不喝就不喝呗,”我小声嘀咕道,“管得还挺多!”

    说罢,我眼角余光偷偷看向他,与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间,他突然亮着嗓子说道,“谢瑶,嫁人归嫁人,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食言。”

    语气又反转回了我从前认识的齐修贤,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什么事?”

    我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可能是醉得不省人事时答应的,那也说不准。

    “你有了夫君,我却孤身一人,这不公平……”

    我略微皱眉,又踮起脚尖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

    没发烫啊!

    “你有话说话,磨磨唧唧地像个娘……”我连忙止声,有些厌弃道,“快说!”

    “你从前说,会替我找一个世上最好的娘子!”

    “……”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他应该是思春了,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娶呢?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承认,”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一种很失望的看着我,而后得意洋洋说道,“你想毁约那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我抬头看向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眸。

    “那我就把初七的事,告诉给太子殿下。”他微微弓腰,附在我的耳旁,很是得瑟。

    ‘初七’这二字,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我飞快地护住腰间的半枚同心玉佩,慌兮兮应道,“别,我答应你就是,不过,是好是坏我可不管。”

    他满意地点点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

    我这人偏就瞧不惯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于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往他的脚背猛地跺了下去。

    看着他的脸由白到红,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飞快跑出好远。

    “谢瑶!你又玩阴的!”他喊道,跟在我后头穷追不舍。

    三九严寒的冬日,衣衫笨重,在跑出一段路之后,我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与他远远相望,双手撑在腰间,气喘吁吁道,“好男不跟女斗!你这是在恃强凌弱!”

    “那就快点回府吧!”他道,用眼神示意我的身后。

    我一脸茫然地回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的朱漆大门,眉心紧皱到一起。

    好家伙,果然把他那排兵布阵的天赋用到了我的身上。

    退亦是守,这九街十八巷,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绕回到了自己的府前。我刚说什么,他却潇洒地转过身去,挥了挥了手,并无他话。

    看着他一身漆黑,行走在茫茫的夜中,明月当空,疏星点点,就让我不得不回想起,从前我二人常在月色下漫步的时光,从小到大,算算也许多年了。

    也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急了。往前疾走几部,唤住他,“齐修贤!”

    他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无奈中带着一丝厌弃,“又怎么了?”

    “你要多保重!”我道。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我,呆立了一会儿,“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区区一堵宫墙罢了……”

    我突然不敢细看他的眼神,慌忙低下头去,小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会时常进宫来看我?”

    “不!”他道,“难得有这么的机会,终于可以摆脱你,又怎么会自投罗网?!”

    于是,我又一次被气到了,再反应过来时,却见齐修贤随手捡了小石头,替我叩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

    门开了,庭院内移出来一丝光亮,再见齐修贤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红桑从门内走了出来,一见我,全然是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她走上前小声问道,“小姐,奴婢可算等到你了,你这是又同齐世子出去喝酒了吧?”

    我脱下齐修贤披在我身上的大氅,红桑轻车熟路地接过,并闻了闻,纳闷道,“奇怪,没有酒味啊?”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奇怪的,总不能每次都像个醉汉一样回来……爹娘疼我,其他人就未必了……”

    红桑走上前,替我清了清身上的碎雪,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明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奴婢才听说那陈家……也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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