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大了嘴巴,佯装若无其事,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却始终不敢直视他,“什么东西啊?给我瞧瞧。”
他并没有防备,把信笺递给了我。我眯眼看了看,好家伙,就是我和齐修贤画的那对乌龟。可怎么糊弄,他成章和也不是草包啊!
我想了想,又把眉头皱得很深,“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哪里有两只乌龟,这不就是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吗?”
说着,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信笺揉搓成团,投入了一旁的火烛之中。
好惊险!
我心中暗叹一口气,去看他的神情。
成章和坐在火烛的幽暗处,阴冷着面孔看着我。
我又解释道,“这是我上回和红桑闲来无事时,玩闹着的。”
我是真的心虚,万一这事真的被他发现了,而因此连累了爹爹阿娘,还有齐家,我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不过我这话说完,成章和的神情倒还是如从前一般平静,举棋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我是捏着一把汗在下棋,偶尔有些手抖,担心成章和知晓真相后,会伺机报复。
这样的举动,到底是有些让他不开心了,他举了一枚棋子在手里,反复捏揉,“你紧张什么?”
我回道,“怕你赢我。”
“……”
于是他站起身来,丟了棋子,冷冷道,“你心不在焉,我若赢了你,便是胜之不武,今日就到此为止,改日再设局吧。”
他说着,脚步已经到了门口,我忙追了上前问,眼巴巴问道,“你要去哪里?下回是什么时候?”
他回过神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意味深长道,“舍不得我走?”
他好像又会错了意,我只想赢了这场棋局,并不是想挽留,更别提,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他来。
“你别误会,明日就是你在宜春宫的最后一晚了。”
“所以呢?”他往我面前走了一步,逼问着。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晚吧,一局定胜负。”
谁知,他也不曾正面回应我,只是微微抬头,略有所思,最后才道,“我不过是去沐浴更衣,你不用跟这么紧。”
他又一次成功地气到了我,我挥手将一枚棋子扔在他身上,囔囔着,“滚!”
随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令我奇怪的是,成章和再也没有折返回来,太后娘娘的懿旨,他好像也完全不当一回事。
不过我想想,他在我这里住了五个日夜,不曾踏进霜云殿半步,估摸着心早就飞去了陈良娣那里。
我只是有些遗憾,没能赢了他。这样一来,我又得绞尽脑汁,想别的法子去见齐修贤。
可论起没心没肺这件事,齐修贤分毫不差成章和。
这么短短几个月,来来往往,至东宫来探望我的许多人之中,就连齐夫人都来了,可偏偏就是不见齐修贤。
而我心里也一直在安慰自己,他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会信守我们之间的诺言,他也一定会找我的。
日子过得倒也挺快,眨眼间就到了成章和的生辰,宫里忙得不可开交。
红桑说,虽然他已经有好几个月都不曾来宜春宫了,可这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我想来想去,他除了缺德,什么也不缺啊!况且,我也真的没什么能够送得出手的,比不上陈良娣能歌善舞的,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能讨得成章和的欢喜。
换成是我,杵在他面前说上几句,他牙齿都能咬出血丝来。
我是真的不想和他吵架,能躲多远,就多远,又何必寻不痛快?
我摇头又摆手,朝红桑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招惹不起。他的生辰应该属于陈良娣一人,我去添什么乱?况且他也没派人来传个话,我们就当不知道。”
“小姐,那怎么行?”红桑有些担忧道,“太子殿下的生辰并非小事,那日会在宫外的庆余楼设宴,款待朝臣和各国使臣,皇上皇后太后娘娘也会到场。”
“宫外?庆余楼?”我有些不敢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遍,“可我记得,往年太子的生辰,不都是在宫里设宴的吗?”
红桑摇摇头,“奴婢也不知晓其中的缘由,只是听一些宫人说起,今年京都的桃花开得特别繁盛,太后娘娘喜欢,而庆余楼是登高远眺的好去处。小姐打算给太子殿下备什么生辰礼物?”
可眼下的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琢磨给成章和备生辰贺礼?
我的眼里,只剩下这次千载难逢的出宫好机会了。我长叹一口气,问道,“红桑,这一次齐修贤总不会还躲着不肯见我了吧……”
“自我嫁进东宫以来,他就像得道成仙一样,神龙不见首尾的,我给他写得那些信,他有回过吗?”我心中实在幽怨,不说来又不痛快,也管不得什么隔墙有耳。
“哪怕他真的有了一个好归宿,那也应该托人捎个口信给我。我在这深宫中,外头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齐修贤到底有没有回京都?他现在是什么模样,是长的圆的,还是扁的方的,我通通都不知道!”
红桑看着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小姐,如若不出意外,齐大人在那晚该是有公职在身的,自然也会在京都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红桑,你亲自替我跑一趟吧,给他带个话,就说那晚我会在庆余楼的旁边,积庆楼等他。”
红桑总是不肯为我和齐修贤之间做牵连,她是个好姑娘。正如她所说,我几次三番地齐修贤写信,可总是等不来回音,而且真的太危险了。
“小姐……”红桑劝道,“不如咱们再想想办法吧。”
我也跟着又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定下决心道,“能出宫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虽然危险,但我想成章和肯定料不到,我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况且那晚他肯定要陪着陈良娣,哪里会注意到我呢?反而是最安全的。”
红桑还是不依,很是着急道,“奴婢知晓小姐的良苦用心,可在奴婢看来,不如早些放下吧,他要是心中有你,怎么连封回信都没有。”
我听后,自然而然地摇摇头,“不!我只是想当面问问,从前立的誓言,还作不作数?倘若不曾忘记,那我便同成章和请求合离,他那么厌恶我,定然求之不得。”
红桑知道再劝没用,便也只能作罢。
不过,这一回,我竟然收到了齐修贤的回音,他说他会在积庆楼等我。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屋子内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寒冬已经过去,时逢草长莺飞二月天,京都城内外,处处飞花。
找了好久,终于找到我先前熬了许多个夜晚,缝制的一件春衫,绿油油的色泽,像江河畔的垂柳。
我想着送给齐修贤,这样一来,他每次看到春衫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了。
哪怕最后,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但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眨眼间,成章和的生辰已经到了。我一门子心思只在齐修贤身上,和他同坐在一辆马车里,我没少踩到他。
我本也是无意,他也是躲了又躲,可偏偏无巧不成书。他越躲,我就踩得越稳,终于还是把他给踩急了,皱着眉头看向我,“你能不能安分些?”
我指了指了摇摇晃晃的马车,义正言辞道,“成章和,你找错人了吧,安不安分,是我说了算吗?不然,你让马儿走稳些,看它听不听你的?”
显然,我说的话,他一句没听进去,回话更是风姿飒飒,岂有此理,“我知道,你总会为了接近我,而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我气得干瞪眼,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接着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我又何曾拒绝过你?”
这话,让我心里的火气又冒高了三丈。可一想到马车的前头是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这后头跟着陈良娣的车架,我就知道,不能和他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朝他笑笑,随后一脚狠蹬在他靴上,痛快淋漓!
好一个猝不及防,他的脸庞因为疼痛,都快扭曲了,他指着鼻子骂我,“泼妇!”
声音很小,可见他肚子也憋着一股子气,一样不好发作。
到了庆余楼的时候,已经快是晌午了。今日算是成章和做东,我们都是他的坐上客。
可他这人有个毛病,也是我才发现的。他总能在文武百官和长辈面前彬彬有礼,温柔待我,而私底下,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我倒是不在乎,看久了还想笑,怕是台上唱角的,都及不上他一半,能说会道,把众人惹得哈哈大笑。
我不笑,他就伸手在桌子底下,拽我袖子,逼我笑。
京都的桃花是好看,这场生辰宴也足够精彩。在诸多的生辰贺礼中,陈良娣奉上的一曲歌舞,可谓是艳压群芳,余音绕梁,令人流连忘返。
可这个时候,成章和好像又犯病了,冷着一张脸孔,没有半点笑意。
不过,我没想到,他还是算计到我的头上了。因为他趁着闲遐的空隙,附在我耳旁,轻轻告诉我,“压轴的好戏,是你给我备的生辰贺礼。”
我坐不住了,问他,“我几时给你备过劳什子的贺礼?你的生辰是几月初几,有没有告诉过我,你心里没数吗?”
“知道你没良心,所以我早就备下了。”他声音很轻,还是那种淡淡得不以为然。
说罢,便有宫女将一只锦盒送到了红桑手中。
我想,他心里已经早已经替我做了决定,跟我说这些话,也不是用商量的口吻。可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这节骨眼上,我要不趁火打劫,我就不叫谢瑶了。
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了他。
“成章和,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陪你演出一出戏,好让大家知道,我们夫妻有多恩爱,对不对?”
他一手捧着酒杯轻轻地转啊转,目光落在宴会上那些翩翩起舞的歌者,并未回话。
“要我陪你演戏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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