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已起,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大雾笼罩。明珏将剑回鞘,撑着登山杖顺了几口气,对祁梦和胡不夷说道:“你们先回洞穴里去,让他们将能够储水的用具全拿到那处细流去打水。”
祁梦问道:“那你们呢?”
明珏看向阔林里,“我们稍后就来。”随后招呼尤祝,朝林子里去。
祁梦腿软,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此刻不得不爬起来,虽然她十分好奇明珏要去做什么,想跟过去瞧瞧,但明珏嘱咐过她们不要耽搁,心知此刻玩闹不得,只得快速回洞穴去。
那些人一见她们回来,脸上立时露出一股悲哀恐惧的神色。原来这些人在洞穴这边也听到了吼啸,知道她们遇上了林中那只怪兽,只以为凶多吉少,看着只有祁梦和胡不夷回来,便以为其余的人都做了这怪兽腹中餐。
祁梦哪里得空注意这些,一进洞便催促众人拿上器具,到洞穴后边的细流处去储水。众人情绪低落,没有人响应,只有杨婵问道:“做什么?”
祁梦已经提着墙边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桶冲了出去。胡不夷不似祁梦这样咋咋呼呼,顾前难顾后。她说道:“外边起雾了,看情况可能是大雾,到时候寸步难行,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去外边打水,所以要储水备用。”
胡不夷在这群人里说话有些分量,特别是在关于生存的时刻。众人一听,立即寻找能盛水的用具去打水,等待人陆陆续续走出山洞,胡不夷往洞内环顾一周,见没有人,不禁皱了一下眉,也跟着出了洞去,却是往别处去了。
众人正在细流边打水,忽然见两个人从对面林子里走过来,看清面容后,众人怔在原地,两眼发直,平头男道:“你们,你们还活着啊?”
祁梦嫌弃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说罢,难掩好奇心,抬头想问明珏,她们做什么去了,就见两人手上握着绳索,背后似乎拖着什么东西。
才想过来看看,尤祝拽着绳索,将背后的东西往前一扔,赫然是一头灰狼死尸,平头男离得最近,唬了一跳,在水里滑了一跤。明珏拖着的也同样是灰狼尸体。
她二人是去方才杀死巨狼幼崽的地方了,挑选了那两条被尤祝切断了血管,鲜血流尽的灰狼,用绳子捆绑了尸体,拖了回来。
“这,这……你们哪里弄到的?”
尤祝没有理他们,只是半蹲下来,解开绳索,取出折刀,在狼的肚腹上割了一条口子,随后顺着手指指引,快速割开狼腹,将其内脏悉数剜了出来。
众人看的眉毛鼻子眼睛皱到了一起。明珏道:“过来两个人帮忙。”
见没人动弹,那两个青年男人才慢慢走上前来,按着尤祝的指示,抓着两只狼后肢,提将起来。尤祝一转刀柄,改为提刀,在狼的两前肢划了线,开始剥皮,手法极快,一分钟内便将狼皮剥了下来,待得将狼首一斩,红通通的肉色,看那形状像极了处理好的羊肉。
众人意识到她们是要做什么,望着这生肉,止不住吞咽的动作。明珏道:“拿回去吧。”
这时那两人就欢喜得多,连忙应声:“诶,好,好,好。”
处理完另一只后,众人也差不多将水打完。明珏和尤祝抬着狼肉往洞穴去,路上瞧见有柳树和青竹,明珏停了下来,砍了一些,叫了人来帮着搬回了洞穴。这时的雾气转为奶白,回到洞口后,能见度已降为十米左右。
一进洞,明珏敏锐的感觉到少了人,细看下,原来是那导游和胡不夷没在,外面的白雾越来越浓,再不回来,可就找不见路了。明珏问祁梦时,祁梦也不清楚,“刚刚回来还在身旁,怎么忽然就不见人了……”
“还有那个导游大叔,明明在我们前边回来,怎么也不见了。”
平头男道:“在你俩回来之前,没人回来呀。”
“那人去哪了?”
“你问我,我问谁?”
因为人员失踪,气氛显得紧张,脾气便上来了。恐慌如那雾般,轻飘飘弥漫,无孔不入。
便在这时,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在入口处出现。祁梦一见,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后怕的带着哭腔,“学姐,你去哪儿了?”
胡不夷走来,“导游不见了。”
祁梦点点头,“我们也发现了。”
胡不夷说道:“我在近处找了找,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明珏道:“可能逃跑的时候过于慌乱,迷了路。”
平头男道:“那怎么办,这么大的雾,咱们上哪找去?”此时雾气浓至顶峰,从洞顶上的缝隙与入口流泻进来,洞内也变得朦胧起来。
一阵沉默,答案再明显不过,他们此时此刻只能在洞里待着,哪也不能去。这次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西墙没补上,东墙也倒了。
雾起之后,冷了起来,众人忙着生火。明珏将杨婵带到一侧,将寻找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她,并如实分析告知,周曜生存的机会几乎为零。杨婵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难免痛哭出来。
明珏抚抚她的肩背,其实能哭也好,哭出来也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她轻轻离开,给她以个人的空间。
尤祝正在一块石板上解肉,手法娴熟,大腿肉、排骨、里脊等一一被解下。
明珏在后看着,微微挑眉,看来尤祝在卖鱼之前还卖过肉,她心里多少诧异,这么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得衣食无忧,只知读书与练武的尤家小姐,去了菜市场摆摊。尤家的人竟也不管,实在是稀奇。
明珏道:“尤祝,将排骨切成条状。”
“嗯。”尤祝手起刀落,迅速切好。
也不多问,吩咐的事立即做好,乖觉这一点,尤祝尚与儿时一样。
明珏从包里取出金属线圈,将其弯折,做成金属网格架子,放在了火上。
众人轻微抱怨,“哎哟,火要熄了,这是做什么。”
明珏将一些肥肉片成薄片,放在架子上,不一会儿,肥肉烤出了油来,发出滋滋声响,闻得这味道,众人齐齐的咽了口口水,狼也似的目光盯着明珏手上的动作。
明珏将四根排骨放到架上烧烤,半晌翻面,一边已是焦黄的颜色,热油直冒,肉的香气弥漫,等得八/九分熟,明珏从包中炊具里取出两个小瓶子,一瓶食用盐,一瓶调味香料。
香料一撒,孜然的气味飘散,这就是魂牵梦萦的味道。
烤肉!
祁梦对那平头男说:“你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你好意思说我。”因着这香气,众人放松了许多。食物向来有愉悦人心情的能力。
尤祝解完了肉,走过来要坐下,明珏身旁有空位,但一旁是胡不夷。尤祝原是直走,脚步突然一转,到了明珏另一侧,那里坐着纹身男,见状,连忙往旁挤了挤,让出位置来。胡不夷抬眸,淡淡的瞥了尤祝一眼。
明珏道:“熟了,吃吧。”
众人直勾勾盯着烤排骨,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也就羞涩客套了三秒,平头男笑道:“姐,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四根排骨,一抢而空。明珏拿了新的排骨重新开始烧烤,众人围着火堆坐了过来。这是众人这一个月以来吃上的第一口热的肉食,也顾不得烫嘴,一边手拿着就啃了起来,一边呼烫,啃完了还嗦一嗦骨头棒子,傻笑,“诶,真香。”
众人都短暂的忘了不愉快,仿佛是郊游烧烤,兴致提上来,平头男对明珏道:“姐,你手艺真不错。”
立即有人响和,“简直就是五星级大厨,他妈的老子敢打赌,这世上绝对没有比这好吃的东西。”
明珏垂眸,浅浅的一笑,透着火光,映着艳容。两个说话的人立即红了脸,像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摸着脑袋傻笑。
他们称呼明珏为姐,倒不是因为年纪,只是出于尊敬示弱,虽则明珏已过三十,但肤色白,身材线条优美,挺秀的鼻梁,浅红的似笑非笑的唇,十分勾人,看面貌年轻,却又有成熟稳重的气质,有一股历经了风霜的韵味,或许不是最美的人,却比谁都来的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了解她。
明珏翻着排骨,又一批排骨熟透,照旧一抢而空。这群人饿了这么多天,胃就是个无底洞,有的人连吃了四五根。
祁梦啄着骨头,一抬头,看见明珏被火熏得脸颊微红,额上有一股细密的汗珠。她恍惚想起来,明珏一直在忙着烧烤,竟是什么也没吃。她忙将手上的油往自己身上擦了擦,去接过明珏手中的夹子,因着明珏没告知她的姓名,祁梦也随着人叫:“姐,我来烤吧,你也吃点。”
众人陆续发觉,道:“我也来,我也来,姐,你歇会儿。”相比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此刻的气氛和谐太多。
平头男伸了个懒腰,“我这辈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舒坦过。”
明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今晚大家吃饱喝足,从明日起,就不能这么悠闲了。”
不能这么悠闲?在这百平的地,他们还能做什么?抱着这样的疑问,众人歇过一晚,第二日,竟是被铃声闹醒了。
平头男睡的正香,“谁他妈闹钟没关!”
昨晚过的太舒服,一瞬间以为在家里,一坐起来,才想起自己掉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了。
站在中央的是明珏,手上拿着手机。这里虽打不了电话,连不上网,手机其余功能却还是能用。
平头男见是明珏,吞了口唾沫,一下怂了。
众人陆续醒来,明珏叫来众人,开始规划一天之类要做的事。从这日开始,他们早上起来,洗脸涑口之后,要开始做工,在固定时间吃饭,甚至还要在这不大的地方锻炼体能。
“锻炼能理解,这做工,做的什么工?”
明珏道:“制作弓箭。”她们要为离开这里做准备。
明珏捡起一块石头,一手拿着柳木,“这是燧石,可以用硬的石头敲出锋利的边缘,制作箭头,这是柳木,可以制弓。”
“这……我们不会啊。”
“我会教你们。从今天起,大家分工,轮流负责伙食与弓箭制作。”
明珏深知,一个团队要在艰难的环境之中生存下去,光有能力不够,还需要欢愉的乐观的气氛,正面的积极的心态,当务之急不是找出路,而是调整这些人的心态。这个大雾天让她正好有时间做这些事。
一上午,一行人就蹲在墙边敲石头,赶着明珏问:“姐,姐,你看这块怎么样。”
负责伙食的是开船的师傅,赶着明珏问:“妹儿,妹儿,那熏狼肉我能不能用一点,给大伙加餐。”为了保存狼肉,不然它腐烂,明珏昨晚便将几条狼腿肉全部烟熏过了。
祁梦跟着明珏负责制弓,明珏握着略有雏形的弓,笑道:“不错。”
得了这一句夸奖,祁梦欢喜的笑的见牙不见眼,“我在学校加入了手工制作社团,作品还得过奖呢,要是工具够的话,我还能做出弩来。”
有了事做,即便是在迷雾里被逼的哪里也去不得,众人也过的十分踏实。
前些日子他们恐惧抑郁,差些崩溃,然而这几天,他们每日有了目标,不会胡思乱想,食物也得到了保证,不必烦忧,阴霾散去,那些低沉压抑的气氛一去不返,就连杨婵,也渐渐的接受了未婚夫逝去的事实,依稀有了笑容。
大雾在第五天渐渐散去,第六天便只是薄雾缭绕,明珏提醒众人,“我们要走了。”
“姐,这,这得怎么走,咱们真能出去啊?”
明珏望着外面,沉默不语,似在思索,半晌,说道:“坐船,走水路。”
众人想起江里那“龙”,想起直冒血泡的江水,倒提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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