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川和善逸、不动一起埋葬了厨房里那具婴孩的尸骨。
在那个自称是奈奈子的鬼化作灰烬之后,原本阴森可怖的宅子里忽然隐隐绰绰地明亮了几分。日光透过窗户朦胧地照进屋里,原本像是巨大迷宫一样的房子忽然就只剩下了五个房间。
一间大的卧室,一间小的卧室,一个杂物间,一个厨房,以及一个空空荡荡的客厅。
他们刚刚和鬼战斗的那个房间,就是最大的客厅。
醒过来的善逸完全对自己解决了鬼这件事毫无自觉,还以为是不动杀死了鬼,激动地哭唧唧地抱住了不动的大腿,贡献出了自己带着的绷带和伤药给不动包扎。
鹤见川跪坐在不动的边上,替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一脸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地看着把不动吹上了天的善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
算了,说了善逸也不会信,信了也不会改。反正他这样看起来好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关键时刻还能出其不意地给敌人一记杀招,挺好的。
鹤见川心安理得地把绷带系了个蝴蝶结,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她问道。
“嗯……先去附近的镇子上修整一下吧。”善逸抓了抓头,“我有点饿了。”
他的一个“饿”字让鹤见川悚然一惊,想起了那个幼女的鬼死去前还在喃喃着“饿”的情景,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啊、那就去镇子上吧。”不动无所谓地表示了赞成,“正好我的甘酒也喝完了。”
鹤见川搓搓胳膊,对上了善逸的视线,一脸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但是善逸、”
“我和不动身上都没有钱喔。”
“……诶?”
善逸表情一僵。
“我真的没有钱哦。”鹤见川翻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一块钱都没有。”
“是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
一手捂住了脸,善逸扭头朝鹤见川比了个别过来的手势。
“爷爷也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我每个月从鬼杀队拿到的薪水也就只有那么点,但是鹤见你和不动救过我那么多次命,只不过是几天……”
“啊嘞?”善逸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
“话说……”
“你们不是也有鬼杀队发的薪水吗?”
“啊?”鹤见川挠头,“有那种东西吗?”
她只拿过侦探社的薪水……不对!她和不动之前压根连鬼杀队的入职手续都没有办完吧?!
说起来之前在屋里的时候太暗了还没看清楚,现在到了外头光线一亮,她才发现善逸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上次见到时完全不一样,不仅款式的逼格看起来up了几个档次,连布料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金钱的光芒啊!
“善逸,你说的那个薪水……”
它到底去哪领?——鹤见川正想继续问下去,头顶上忽然就投下了一抹黑影,从他们的的身上掠过。
“啊——啊——”
鎹鸦的叫声回荡在天空之中,引得三人齐齐抬头,啾太郎在善逸的肩头欢快地叫了几声,蹦跶了两下。羽翼漆黑的鸦鸟终于在一节树枝上落下了。
“善逸、鹤见、不动行光——”
“主公大人召见、主公大人召见——前往东面的镇子,柱在那里等待着你们——”
“速速前去——速速前去——!”
指令带到,鎹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了不动的臂弯,理了理自己的羽毛。
“诶?诶?诶——???”
善逸惊恐地抱住了离他最近的鹤见川的胳膊。
“咿呀啊啊啊啊啊!!说话了!!乌鸦说话了——!!!”
“你在干什么啊善逸!别扯我——呜哇啊!”
拉拉扯扯间,鹤见川一脚绊在了石块上,拽着善逸一起向前倒去。
“呜哇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
嘭!
摔了个晕头转向,善逸扶着脑袋晕乎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想要去扶一下鹤见川,然而当他抬起头却发现——
“人呢?!人——呢——??!小鹤见——!!不动——!!!”
突然失去了支点的鎹鸦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圆溜溜的小眼睛里透出了丝丝茫然,但很快,他就又飞回了空中盘旋着。
“鹤见、不动——消失——!消失——!”
“善逸,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西南方向的村子——!”
“跑起来!跑起来——!”
“诶???”连遭暴击,善逸抱着脑袋,仰天控诉,“这不公平——!!!”
“啾、啾啾。”
啾太郎抬起小翅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
“呼……呼……”
一片雾蒙蒙的黑影,隐约透着些朦胧的光亮。太阳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人都好像泡在了温泉里一般惬意,上头的睡意使得脑子愈发的沉重,朝着一侧歪去……
嘭!
“疼!”
额角磕在了地上,猛然传来的疼痛刺得鹤见川泪花都出来了,她转过了些头睁开眼,举目望见的便是湛蓝高远的天空与丝丝浮云,四下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几句老师们上课时从窗口传出的声音,以及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远远的喧哗声。
鹤见川抱着额头有些茫然地爬了起来,呆呆地左右看了看,才认出了这是学校教学楼的天台。
哦……果然又是梦。
她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这是醒过来了,扒着围栏朝下看了一眼,午休时走在校园里零零散散的学生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了在户外上体育课的班级,整座学校又回归到了上课时段的井然有序。
这次她在梦里呆的并不久,似乎也就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样子,倒不至于像上次一样,一醒来整个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只是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可能是因为打瞌睡的姿势不太对,身体都有些僵硬。
“下午第一节是……”她揉了揉眼睛,回忆着今天的课程,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而这个哈欠打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下午第一节是……
英、语、考、试。
“———完蛋了!!!”
一声尖叫打破了校园内的祥和寂静,鹤见川砰地一声砸上了天台的铁门,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
*******
“闭嘴!不准笑!”没好气地朝乱步喊了一声,鹤见川把自己又缩进了侦探社接待室接待室额的沙发里,抱着个方枕滚成一团。
“是~是~”与谢野哄小孩似的应着她,但脸上的笑意半点没有遮掩,一手把乱步要的汽水递给了他,一手又塞给了鹤见川她喜欢的糖果。
鹤见川一向嗜糖,不管是酸的甜的,还是什么奇奇怪怪口味的糖果,她都喜欢吃,程度比起乱步都有之过而无不及,乱步零食柜里的糖果大半都时被她偷吃了。
比起笑得温柔的与谢野,身为侦探社一霸的乱步可就半点没有收敛的意思了,他满脸都写着幸灾乐祸,对于鹤见川因为三个星期里第二次考试迟到而被叫到办公室喝茶这件事,他可谓是喜闻乐见。
鹤见川总是和只兔子一样胆小,湖蓝色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再加上一头带着些天然卷的、毛茸茸又软乎乎的长发,每次被吓到时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简直就比上了树之后爬不下来的猫咪还好玩。
但凡是稍微调皮点的同龄人,就没有哪个是没故意逗过她的,更何况是乱步这种我行我素、看到好玩的东西就一定要往上凑一凑的性格,于是在没认识多久后,乱步就小小地稍微捉弄了一下她。
然后他就被鹤见川找福泽先生告状了。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去不去找大人打小报告,这本来应该时孩子之间心照不宣的默认规则,即使是江户川乱步这种熊孩子也会绝对遵守,然而鹤见川前脚刚被他捉弄了,后脚就在福泽先生来接他放学的时候告了一状。
在被福泽谕吉教训了足足两个小时之后,向来很小心眼的乱步在心里给鹤见川记上了大大的一笔,开始执着于给鹤见川下绊子。
——于是他喜提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福泽先生足足两小时的教训”。
眼见着不善言辞的福泽谕吉已经因此而口才与日俱增,能够流畅地应对委托人的纠缠,江户川乱步觉得自己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和鹤见川之间的“战争”,就要因为鹤见川这个家伙老是违规呼叫场外援助而惨败了,于是江户川乱步果断地决定转换策略。
从捉弄鹤见川,转换成了使唤鹤见川。
意外的效果拔群,从此连作业都不用自己写了。
但江户川乱步还是觉得鹤见川这个人有病病,只要不吓她那就让她干啥都行,自诩为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他能看得出来、但却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又讨厌又便利,他对鹤见川的印象就这样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虽然不再自己给鹤见川找麻烦,但他还是十分乐意见到鹤见川吃瘪的。只除了总是要保护好自己的糖果、免得被鹤见川偷吃这点有些麻烦。
“我要去告诉福泽先生你欺负我!”
鹤见川鼓着脸颊,抓起怀里的抱枕就往乱步头上砸,乱步抱着汽水一矮头躲过了飞来的保证,枕头撞到沙发背上又跳了起来,正中一旁不动的脑门。
“你们俩干嘛!”
刚被鹤见妈妈没收了甘酒的不动立刻炸毛了。
“都怪乱步!”
鹤见川甩锅。
“明明是你自己扔的!”
乱步大声反驳她。
“什么啊……酒也不能喝,还要被枕头砸,你们两个——”
一脚踩在了沙发上,不动冒着低气压,咬牙切齿拎起了枕头。
“对着不动明王觉悟吧!”
“呜哇啊!”
“分明是鹤见她扔的!”
“明明是你躲开了才会砸到不动的!”
“是你的错!”
“明明是你的错!”
同为战五渣的鹤见川和乱步在侦探社里抱头鼠窜,被比他俩都要矮的不动追的到处跑,嘴里还不忘互相甩锅。事务员们见怪不怪地抱着文件路过,掩着话筒漫不经心地和委托人一笔带过了社里吵闹的原因,经过过道时贴心地为他们三个让出了路来。
与谢野叹了口气,将鹤见川吃完的糖果纸丢进了垃圾桶里,把乱步喝到一半塞给她的汽水放回了桌上,慢悠悠地回去工作了。
嘭!
侦探社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不动丢出的枕头在砸到来人的前一刻,被稳稳地接下了。
刚从公园喂完猫回来的福泽谕吉低头看了一样自己手里的抱枕,神色淡定地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三个孩子,不怒自威。
一左一右快要跑到门口的鹤见川和乱步顿时噤了声,后头的不动还维持着丢出枕头的那个姿势。
“不动丢的!”
毫不犹豫,同桌二人组异口同声地指向了不动行光。
分明没有喝酒,但盯着福泽那威严满满地目光,不动行光不知为何,不自觉地打了个嗝。
“……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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