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程在S市长大，对动不动就来做客的台风早已经习以为常，但如今他心里记挂着尹陌的旧伤，再听着外头的雨声便格外烦闷，无法安眠，夜里醒了许多次，一直留意客厅的动静，到后来还忍不住偷偷跑上楼查看。
尹陌的卧室暗着灯，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等了一会儿，确定里头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稍稍安心，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样折腾了一夜，早晨起来时，路程程只觉得比昨日更加困倦。
雨还在下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歇，他见尹陌出了电梯，立刻上前关心道：“昨晚睡得好吗，伤口有没有疼？”
“没有。”尹陌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半晌，绕开他往餐桌去。
路程程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道：“要是疼了要说哦，虽然外敷的那副药只能暂时缓解不适，但用了总能舒服一些。”
“不是每次下雨都会发作的。”
尹陌说完就拿起筷子吃路程程做好的早餐，路程程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进食，等他吃得差不多时，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道：“你把药放到小冰箱里。”
“什么？”路程程有些迷茫地朝尹陌看过去。
尹陌的盘子里已经空了，他放下筷子，从一旁抽了张纸擦嘴，过后才不紧不慢道：“如果疼得受不了，我自己敷。”
路程程不明所以，还是解释道：“可是敷之前还要上锅蒸一蒸，热敷才有效果。”
坐在轮椅上使用灶台并不方便。
“买个电蒸锅。”
电蒸锅尹陌倒是可以自己操作，路程程不明白尹陌为何坚持要自己来，有些不甘心道：“可是伤口在背上，自己看不到啊......”
“凭感觉。”尹陌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还有问题吗”，路程程想了许久，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
他低头开始收拾两人用过的餐具，尹陌却没有立刻离开，待他忙完从厨房出来时，男人还一动不动坐在原处，他奇怪道：“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别买菜了。”尹陌的视线又落在他脸上，“收拾完去休息吧。”
路程程闻言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行。”
或许是他回答得太快太干脆，尹陌愣了愣才问：“怎么？”
“这个点，赵哥都已经出门了吧。”路程程干笑了两声，怕尹陌打电话让赵文滨回去，于是很快又补充道，“再说你不是想要电蒸锅吗，买菜的时候正好可以一起买回来。”
尹陌似乎是一时找不到继续阻止的理由，半晌才皱着眉道：“随你。”
路程程又想起男人昨晚喝药时的模样，勾了勾嘴角，伸手轻轻在他眉心的“川”字上点了一下：“别皱眉啦，会长皱纹的。”
尹陌抬眼与青年对视，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时间仿佛就这样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唯有他握住轮椅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路程程不清楚尹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从对上尹陌目光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便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膛。
最后还是尹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漫无止境的对视，路程程的脸颊上莫名飘起了两片红云，他避开视线，匆匆留下一句“我去热药”后，便转身躲进厨房。
隔着玻璃门，他能看见尹陌一手接起电话，一手操控轮椅离开的背影，等确认尹陌去了客厅，他才敢没出息地到水池旁用冷水洗了把脸，顺道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沉迷在男色里。
与此同时，他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个过分美好的幻想。
尹陌对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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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昨晚的经历，尹陌虽然仍是不喜欢中药味，但抗拒之意已经淡了许多。
路程程把热好的药端出去时，尹陌还未挂电话，他便将药放在茶几上，给尹陌比了个喝药的手势。
尹陌原本还在说话，见路程程蹲在桌旁，大有一副自己不喝就不走的架势，只好跟电话那头说了声“稍等”，端起药碗，一口气将碗里药全灌进口中。
路程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不再打扰他，笑着离开。
赵文滨到时就发现路程程今天虽然精神依旧不佳，但心情显然格外美好。
两人在超市选完了菜品，又去家电区挑了一个体积不大的电蒸锅，结账前，路程程道：“赵哥，我还想去买一些黄油和果干。”
“好啊。”赵文滨应了一声，又好奇道，“是要用来做什么菜吗？”
“想试试烤小饼干，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做小饼干的想法是他昨晚在书房里时看尹陌喝药时有的，毕竟比起糖果，他觉得他亲手给尹陌烤的饼干会更有意义，还能根据对方的喜好调整甜度。
也正因为打算今天就买了材料开始尝试，所以才一定要来超市。
“你要自己做小饼干？可以啊小路，以后哪个女孩嫁给你，可算是有福了。”赵文滨笑着夸奖道。
路程程歪头问：“赵哥你说，抓住一个人的胃，真的就可以抓住他的心吗？”
“那倒不一定，不过啊，会做饭总归是有优势啊。”赵文滨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爱吃我媳妇儿做的饭。”
“那嫂子厨艺一定很好。”路程程叹道。
他早晨在厨房里认真回忆了与尹陌相遇之后的种种，发现自己好像常常在尹陌面前丢脸，而优点，除了会做饭，他实在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别的优点。
难道尹陌真的是因为他会做饭这一点而对他产生好感了？
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可又安慰自己，古代神话里还有田螺姑娘每天给主人做饭打扫屋子，最后和主人相爱，幸福在一起的故事呢。
仔细想想，他现在做的，和田螺姑娘做的，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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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待尹陌上了楼，路程程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因为不确定尹陌爱吃什么，他买了好几种果干，每种都挑了一些切碎备用，之后便根据教程上的顺序，依次往黄油里添加了蛋液、牛奶、低筋面粉和果干，揉成长条面团，放进冰箱里冷藏。
趁着面团冷冻的时间，他赶紧开始打扫卫生。
S市开始垃圾分类后，垃圾投放都有固定的时间，这个点垃圾站并未开放，路程程与往常一样将收拾好的垃圾先拿到玄关处。
可或许是因为他心里记挂着冰箱里做到一半的小饼干，放下垃圾袋时有些着急，其中一个垃圾袋便侧倒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掉落出一些，好在那是书房的垃圾袋，里头装的多是一些废弃的文件，他便直接蹲下身将那些散落的纸张捡回袋子里。
捡着捡着，他动作忽然顿住，有些惊讶地瞪着被压在最下头的那张相纸。
那有些泛黄的相纸他十分熟悉，不用翻面他都知道正面印着什么，毕竟一天前他才刚拿过，甚至连梦里都反复出现照片里的画面。
路程程愣了几秒才伸手捡起了照片，原本想扔回垃圾袋里，但他的手悬在袋子上方，看着照片里站着的尹陌，心里到底有些舍不得，最后他咬了咬牙，将照片折叠好，掏出钱包塞进透明那侧的夹层里，这样乍一看竟与单人照无异。
尹陌扔掉了照片，至少证明了现在他已经与照片上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路程程的心情更好了，哼着歌回到厨房继续做他的小饼干，因为烤箱的温度和时间教程上都有，最后一步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饼干出锅后他尝了一块，甜度适中，口感松脆，应该不比店里卖的差多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只记得买做饼干的材料，而忘记了要买装饼干的容器。
路程程在厨房里翻找了许久，唯一像是能用来保存饼干的只有角落里的玻璃罐，他将烤好的饼干装进去，在硕大的罐子里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积，距离准备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索性从头开始，又做了许多饼干。
于是这日晚上，尹陌在喝完药后便见路程程变魔术似的，从门外搬进来一个腌菜用的透明大玻璃罐，里头放满了烤得黄橙橙，还散发着奶香的曲奇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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