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许菡送回家后，路程程就一直在家等着尹陌，接近十一点时，外头传来响动，他立刻开门出去，果然看见别墅外停着一辆陌生的红色轿车。
司机下车替尹陌拿出轮椅，卢景也跟着下车，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路程程，便向他走过来：“尹总晚上喝得有些多，可能需要你多留意一下。”
“好。”路程程应了声，眼神不由自主地越过卢景去看那头的尹陌。
尹陌这时也下了车，但他看起来仍是平日里的模样，完全不显醉态，一阵晚风拂过，吹起他额角的碎发，他用手拨了拨，放下手时，顺便解开了衬衫最上头的那颗纽扣。
做完这些，他仍没有移动轮椅，而是转身又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视线四下搜索，最后落在路程程身上：“过来。”
路程程对着卢景快速道：“卢姐，那我先过去了。”
他说完就急忙朝尹陌跑去，仿佛一只恋主的小猫，发现主人的踪迹就欢快地扑向他，卢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跑到尹陌跟前，蹲下身，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回来啦。”
尹陌轻点了一下头，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
“送我的？”路程程有些不敢相信，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接，眼中溢满了惊喜。
尹陌皱了皱眉，像是不太喜欢他的说法，纠正道：“工资。”
“我说过不要工资的。”路程程才不管尹陌怎么说，给他买的就是送他的礼物，他开心地把纸袋抱在怀里，“谢谢。”
卢景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们说完话才上前道别。
司机载着卢景离开，路程程和尹陌也回到别墅中，虽然路程程心里很想立刻拆礼物，但担心着尹陌的身体，还是先把纸袋放到了茶几上，转头问：“尹陌，我给你泡杯蜂蜜水好吗？”
“嗯。”尹陌应声的同时，轮椅已经移动到了电梯旁。
路程程见对方还十分清醒，便没有跟上去，直接去了厨房。
他端着蜂蜜水上楼时，发现尹陌在露台抽烟，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个细节，尹陌是在他第一次表现出不喜欢烟味之后，才换到露台抽烟的。
之前他没敢那么自恋地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这时却已经愿意相信二者间的相关性，心里立刻泛起了甜意。
今天是个大晴天，夜晚的月光也格外明亮，路程程走上前，将杯子放在藤桌上，想了想，自己也跟着坐到藤椅上。
尹陌熄了烟，看向他空荡荡的双手：“不喜欢？”
“啊？”路程程愣了一会儿，意识到尹陌说的是什么后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还没来得及拆呢。”
他原本是见尹陌在这儿，抱着能与对方多待一会儿的心思才坐下的，这时听尹陌这么说，便站起身，有些纠结地向屋内走。他生怕自己拿完礼物回来尹陌就已经回房了，走到移门处，还是舍不得，回头小心翼翼地问：“你能等我一下吗？”
“嗯。”
“我马上回来！”路程程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才离开，为了平复心情，他连电梯也没坐，一路跑着下了楼。
将盒子从纸袋里取出，看着盒子的形状，他已经猜出尹陌给他买了什么，只是没想到惊喜还在后头。
当他打开盒盖，看到那款与尹陌同款的手机时，甚至想开门到外头跑个酷再回来，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记得尹陌还在露台上等着他，便又转身上楼。
尹陌自己的手机是黑色，给路程程买了白色，或许他本身并没有多想，但一黑一白两只手机并排放在藤桌上，看起来真的像极了情侣款。
“谢谢，我很喜欢。”路程程蹲在尹陌面前，笑弯了眼，“等明天我办了新的手机卡，第一个给你打电话好吗？”
尹陌的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有些奇怪地问：“原来的卡的呢？”
之前他去路程程房间时，看到过桌上那只被摔坏的手机，手机坏了，但手机卡还能用，并不需要重新办卡。
“那个啊......”路程程躲开尹陌探究的目光，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尹陌像是失去了耐心，沉声道：“不说也没事。”
说完他便打算回房，路程程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住他，抿了抿唇：“你让我想想怎么开口啊。”
到别墅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在露台乘凉、闲聊，路程程自然不愿意放弃机会。
他将藤椅搬到了尹陌的轮椅旁，坐下，藤椅轮椅略矮出一些，两人又离得极近，似乎只要他歪一歪头，就能靠到对方肩上。
他的目光在男人仍裹着衬衫的厚实肩膀上停留了许久，终是有贼心没贼胆，只好逼自己看向别处。
“如果我用回原来的卡，那我父母就能联系上我了。”酝酿好情绪后，他开口道。
他以为尹陌会问他为什么不想让父母联系上，没想到尹陌在沉默片刻后却问：“你是怕他们联系上你，还是怕他们不联系你？”
被一语道破了心思，路程程有些惊讶地微张开嘴，过了一会儿才垂下头承认：“都有吧，既怕他们给我打电话骂我，逼我改，又怕他们真的因此放弃我这个儿子，不再愿意和我说话。”
尹陌听着他说话，顺手从烟盒里拿了支烟，不知想起什么，又将那烟又塞了回去。
路程程见状笑了一下：“你抽吧，这次我不抢了。”
尹陌没再掏烟，只是微微转头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那如果他们就是接受不了呢？我是要接受他们安排的人生，还是坚持自己，与他们断绝来往？”
“在你什么努力都还没有做之前，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
路程程有些不习惯今晚尹陌这个知心大哥哥的身份，但他是真信了对方今天喝多了酒，若放在平时，对方怎么会与他聊这么多。
尹陌这时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微仰着头，看向那片茫茫无际的夜空，像是回忆起一些事，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
对于路程程来说，这是了解男人最好的机会，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选的？”
“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养过花吗？当一株花的花茎腐烂了，就将那株花茎剪掉，重新扦插，不久后就会长出新的花茎。”尹陌说完，转头看向身边的青年，一字一字缓慢道，“我就是那根被放弃的花茎。”
路程程猜到尹陌与父母的关系必然不会太好，但听到对方这样形容与父母的关系，他还是感到震惊和心疼，下意识地辩驳：“才不是！”
尹陌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机和烟盒，调转了轮椅离开。
“尹陌。”路程程快步追到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没有被放弃。”
他说完，一鼓作气凑上前，将嘴唇贴上男人的侧脸，落下一个轻浅的吻。
“你有我。”退开时，他的整张脸都已经红了，他低头，因为许久未剪而显得过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他微微发颤的睫毛，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再次抬头时已经可以坚定地直视尹陌的双眼，“尹陌，我们交往好吗？”
那一刻，他清晰地看见了尹陌眼里的慌乱，他可以肯定尹陌没有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生气，但相对的，亦没有惊喜或是感动。
男人操控着轮椅向后退了退，绕过他离开，离开前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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