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时间，路程程想了很多，等尹陌吃完饭准备上楼时，他便追了上去：“尹陌。”
尹陌的轮椅没有再向前滑动，但他也没有回头。
“尹陌。”路程程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又喊了一次，这次是笑着的，像是光喊这两个字都会让他觉得开心，过了许久，他才组织好语言，扬起头说，“这里是你家，你不用这样的，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那应该走的人，是我。”
尹陌的右手动了动，似乎是想做什么，可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后又放下，最后只是简单道：“没有。”
“你现在每天去公司，一日三餐都不在家里用，还有这出差，难道不都是为了避开我吗？”
“不是。”尹陌淡淡看了他一眼，“只是工作。”
“可你以前在家，不也照样能工作吗？”路程程并不信对方的说辞，他之前不将这事挑破，是因为他怕挑破后两人之间会更加尴尬，又或者说，他怕自己真的需要离开这里。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怕了，比起自己离开，他更不想看尹陌每日这么辛苦，不想尹陌为了躲他甚至连家都不回。
“不一样。”尹陌轻轻皱眉，见眼前的青年咬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过了许久又多解释了句，“明天到B市参加教育产业峰会。”
路程程知道自己怎么说尹陌都不会承认在躲他，只能转而问：“那你确定20号能回来吗？”
“嗯。”
“那好吧。”他站起身给尹陌让了路，“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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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陌出差后，时间仿佛被按下了低速键，变得格外漫长。
许菡说以往尹陌每年生日，她都会做一碗手工拉面给尹陌吃，这是她老家的习俗，意味着健康长寿的祝福，路程程就向许菡学习了手工拉面的做法，打算今年由自己来做给尹陌吃。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亲手做一个蛋糕，许菡以前也没有做过蛋糕，两人便买了材料一块儿研究。
从戚风蛋糕到提拉米苏再到水果千层，这几天路程程几乎一有时间就钻进厨房做蛋糕，等蛋糕出炉再和许菡一起试味道，不知尝试了多少次，才终于试到他觉得尹陌会喜欢的种类和甜度。
20日一大早，路程程不等闹钟响已经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许菡还没有到，他又回到房间，打开自己的衣柜，从里头找出那个黑色纸袋。
以前在网上看小说和漫画时，他还会自诩是“老司机”，什么样的情节都看过，但有些事从来都是看别人做起来特别简单，一到自己要尝试时，才发现哪哪难。
趁着别墅里没有其他人，他拆开包装盒外的塑料纸，抽出盒子里头的说明书开始仔细阅读使用说明，使用说明上画的示意图远没有小黄漫里的画面重口，但他只要一想这些准备工作都需要他在自己身上尝试，整个人就忍不住开始发烫。
他不清楚这份礼物对于尹陌来说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但至少对于他自己而言，这绝对是他这二十年来做过的最疯狂也最勇敢的决定。
为了给自己壮胆，和许函一起去超市时，他还特意买了一瓶威士忌，打算晚上和尹陌一起喝。
尹陌的机票是下午五点从B市起飞，七点左右就能抵达S市，路程程打算等他一起吃晚餐，许菡便说自己今天正好打算早些离开，去儿子家看小孙子，她也不打算让路程程送，直接打了电话让儿子来别墅接她。
许菡离开时，路程程已经将蛋糕做完，是迄今为止他做得最满意的一个作品，他用自己提前融化好的巧克力酱在奶油上写了生日快乐几个字，将蛋糕放进冰箱里冷藏。
稍稍闲下一些，他便开始紧张，在脑中一遍遍规划着，怎么劝尹陌喝酒，什么时候去浴室洗澡以及做准备，找什么借口让尹陌到自己房间，每一个细节他都尽量考虑周全，感觉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尹陌。
他也不需要尹陌喝太多酒，像上次那样微醺就行，总之他希望对方不再像平常那样理智。他始终相信，尹陌心里是愿意与他在一起的。
可正当他打算开始准备和面，外头便传来开门声，他以为是尹陌提前回来了，连手也来不及洗就匆匆跑出去，到了玄关处才发现竟是许菡去而复返。
“许姨，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许菡看着他，欲言又止，他原本雀跃的心情便一点点冷下去，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许菡沉默几秒后开口道：“尹先生刚刚打电话来，说临时有个饭局，今天不回来了。”
猜想被证实，路程程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扯了扯身上的围裙，半晌才想起许菡还在自己跟前，抬头说：“好的，我知道了，许姨，那您留下吃晚饭吗？”
“不了，我儿子还在外头等着我呢。”许菡看着这样的路程程，也有些不忍心，安慰道，“好孩子，别难怪了，我听尹先生那头是真有事，好像是遇上了一个合作方，不是故意不回来的，蛋糕咱就留在冰箱里，明天等他回来了再给他过生日也是一样的。”
路程程在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尹陌就是不愿意回来跟他一起过生日，但还是对着许菡笑了笑：“嗯，许姨我没事，您回去吧，别让您儿子久等了。”
许菡还是不放心他，又不知还能说什么，最后只能与他道了别，离开别墅。
其实这一次，路程程倒是真冤枉了尹陌，尹陌此时正在前往餐厅的路上。
“距课”正在准备D轮融资的事在业内已经传开了，与此同时，亦有许多线下培训机构想与“距课”合作，采取线下+线上的形式，进行多点授课，在这其中，尹陌最希望能达成合作的，自然是线下培训行业的机构“链路学习”。
这次“链路学习”的创始人，路氏集团的董事长路荣超也出席了教育峰会，于是便有与二人都相识的朋友从中牵线，组了饭局，介绍他们彼此认识。
这个机会确实很好，尹陌也不想辜负那位中间人的一片心意，便答应了下来，只是想起那日自己答应路程程的话，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愧疚感，这种愧疚感甚至让他不敢直接打电话给对方，只能将电话打到了许菡那儿，请许菡帮他转告。
B市的道路常年拥堵，他们一行到达餐厅时已经接近七点，点好菜，几人一同进入包厢，朋友替他与那位路总互相引荐。
或许是尹陌比路荣超想的还要年轻一些，路荣超坐下后笑道：“尹总真是年轻有为，我家那两个儿子要是能有尹总一半能力，我也就能安心退休了。”
尹陌对路荣超家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便只道：“哪里，我也只是赶上互联网创业的好时候，谈不上什么能力。”
那位替他引荐的朋友知道他不怎么习惯这样应酬的场合，替他笑道：“老路你就是太谦虚了，烨熠像你啊，会做生意，前些日子我恰好跟人约他那儿谈生意，他不仅送了酒，最后自己过来陪我们喝了几杯，哄得我那生意伙伴，当场办了张金卡。”
大概没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家孩子，路荣超被哄得满脸笑意，餐桌上气氛也越来越好，就在这时，尹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许菡打来的，犹豫了片刻，还是与其他人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离开包厢。
“许姨，什么事？”
“尹先生，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许菡在电话那头有些忐忑，但想到刚刚别墅里路程程的样子，还是继续说道，“你一会儿忙完了，能不能给程程打个电话？也不用太久，说几句话就行。”
许菡平日里做事一直十分有分寸，尹陌知道她不会无故打扰自己工作，便也有些担心：“他怎么了？”
“我从别墅出来时，看他状态不太对。”许菡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尹先生，你不知道，那孩子盼着给你过生日盼了好久了，这些天在家里一点也没闲着，又是学做拉面又是学做蛋糕的，用打蛋器用的手心都起茧子了，就是为了给你亲手做个蛋糕。”
“我知道了。”
听尹陌应下，许菡也没敢再打扰他，很快挂了电话。
尹陌却是没立刻进包间，而是到餐厅的吸烟区，吸了一支烟。
他一向不太注重节日，对自己的生日更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因此之前路程程反复跟他确认今天是否能赶回去时，他也没有多想。
直到这时许菡说了，他才有些回过味来，原来那个青年，是如此认真又执着地想给他过个生日。
尹陌再回到包厢时，直接对一同前来的卢景道：“帮我定离现在最近的，回S市的机票。”
桌上所有人听到他的话皆是一愣，那位朋友率先回神，问：“怎么了这是？”
“抱歉，家里有点急事，要马上赶回去。”尹陌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路总，我先自罚一杯，等回了S市我再请您吃饭赔罪。”
菜还没上，尹陌一点东西都没吃，这样一杯高度的白酒闷下去，脸上立刻便开始泛红，卢景刚查完机票，抬头见他这样，立刻有些担心：“尹总......”
“没事。”尹陌冲她轻摇了摇头，再次向其他人告辞。
等出了包间，他才转头问：“几点能到S市。”
“我们现在赶去机场，最早只能坐八点半的航班，十点四十降落。”
卢景不明白尹陌为何忽然急着回去，正想问，就听尹陌低声道：“十二点前能到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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