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尺:“?”
看来这位就是杭霖口中的范无咎,这态度,铁定不是朋友,绝对是仇人。
虽然不清楚他和范无咎以前发生过的什么仇怨,但还是小心为上。
好在范无咎冷笑过后,就摆出了一副大公无私的表情,仿佛刚刚挑衅的人并不是他,面孔冷漠刻板若无其事道:“收个恶鬼,一不小心差点把你也带走了,没事吧?”
和人一样,声音也冷。
郁尺不和他计较,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没事。”
“没事就好。”范无咎正眼都不看郁尺,漠然道:“小心着点,就怕下次你没这运气躲开。”
看似公事公办,可郁尺总感觉这个人说话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之就是阴阳怪气,话里带刺。
膈应。
郁尺也不怕他,捏起了拳头,诚恳发问:“想打架?”
范无咎:“……”
郁尺就仿佛天生是鬼的克星,手上明明聚起来的是鬼物喜欢的阴气,可碰到就会感觉到一阵火烧火燎,好似灵魂都要就此烧灭了。
认真打起来他也难扛。
但是地曹阴司的面子不能丢。
范无咎冷笑,“八爷我只勾罪大恶极之人,再者,我们地曹阴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这招没用。”
架又不打。郁尺耐着性子,“那您想干什么?”
范无咎皱皱眉:“……”
这句话回的不对。往日郁尺早该不耐烦的喊他滚了,怎么顺着还接上话了,还那么有礼貌……
没有被骂的范无咎浑身不舒服,想走的脚步顿了顿,终于肯把目光放到郁尺身上,仿佛不认识他似得上下打量一番,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
郁尺气质嚣张向来都是唯我独尊,没有一次和今天一样这么平易近人。
“你怎么了?”范无咎勉强算友好的提出疑问,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别扭,眼神撇在别处。
郁尺又不是面团捏的,多少有点脾气,他就是不想告诉一开始就对他表明恶意的人。
缓缓开口:“和你有关系?”
“你以为八爷爱管你这点破事。”范无咎嗤笑,“到底怎么的了?是自作自受被反噬了,还是被仇家寻仇弄傻了?”
对方好像真的是在关心他,虽然态度不算特别友善,但让郁尺措手不及,迟疑了下,在对方隐藏关切的眼神下,还是如实相告了:“我失忆。”
范无咎一顿,感觉自己听错了:“嗯?”
郁尺有点不好意思,腼腆的朝他笑了笑,澄澈明亮的眼神,带了层浅浅笑意,似乎能看进人心底,没了以前一身戾气,就连笑容仿佛也有了温软的温度。
范无咎退后一步,眼神变了。
他从没见过郁尺温柔乖巧的样子,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明明当鬼都几百年了,今天却硬生生被逼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让鬼浑身不自在。
不过现在范无咎没心思和郁尺掰扯失忆的事。
他看了眼周围,只剩下一点曾经鬼物遗留的鬼气,冷哼道:“就算失忆了,还照样能把厉鬼送到那两个勾魂鬼手上一起狼狈为奸!怎么你这本事就没和你的记忆一块丢了呢。”
阴阳怪气的,这是夸他?
郁尺拿不准范无咎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客气?”
范无咎:“……”
范无咎怒极反笑,这个笑在他脸上有很严重的违和感,“你当八爷在夸你呢?”
郁尺眨了眨眼,“不是吗?”
“……”
范无咎恢复冷静,深吸口气,视线转向别处,他不与失忆之人争长短。
不过郁尺很难从他宛若被冻住的僵脸上看出表情,只当他目前情绪应该没那么差了。
多少还是有点好奇曾经的事,想听故事。郁尺兴致上来,就得寸进尺的问:“能说说我以前是因为什么事得罪的你吗?”
提起这件事,范无咎扯扯嘴角。
“呵。”
又冷笑。
本来不想讲,但是偏偏郁尺又失忆,左右想了想,范无咎还是讲了。
“知道因为你,地曹阴司多少人来看了八爷笑话吗?”他满腹憋屈的理论:“你抢我一根勾魂锁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抢第二根!八爷上任几百年,就因为被你抢了两次勾魂锁弄的声名一塌糊涂!”
明明摆着一副冷脸,却让郁尺莫名在他身上看出一种积怨已久的委屈感。
“这样啊。”郁尺了解到情况,小声道,“对不起。”
抢两根勾魂锁,那确实有点过分。
郁尺也不清楚失忆前自己是怎么想的,会去抢阴差头子的勾魂锁……
犯错就认一认,他呐呐道:“我也不知道我抢勾魂锁干嘛用,不如等我想起来再说?”
范无咎:“……”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撒气,他要听的是这个吗?是对不起吗?!他要的是那两条被抢走的勾魂锁!还!给!他!
……不过细品起来感觉还不错。
算了,和失忆的人说不通。
范无咎泄气,摆摆手道:“那等你恢复记忆再谈咱们之间的仇怨。冲你认错态度良好,你八爷大度,就暂时不和你计较。”
“那你真是个好人。”郁尺眼中蒙上一层笑意,忍不住拿商厥来比较,“和商先生一样是好人。”
“商先生,商厥?”范无咎眼中划过古怪之色,“你见过商厥了?”
郁尺吃惊:“你认识商先生?”
还叫上商先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
知道真相的范无咎忽然想笑,但他的脸僵硬,做不了太大的表情,就逐渐把脸憋得扭曲抽搐,显得阴森可怖:“认识,我们地曹阴司大部分都认得南院理事。”
郁尺觉得他的神色很奇怪。
在呆一会儿范无咎怕自己要笑死,身为铁面无私的黑无常,他可不能笑死。
范无咎整理好情绪,清了清嗓子放话道:“先走了,记着。我们的账,以后在慢慢算。”
说完扯了扯手中的勾魂链,拴着那个残破的魂魄刹那间化作烟雾,消失在原地。
“走得那么快。”郁尺意犹未尽,其实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范无咎。
比如范无咎为什么追那两个勾魂鬼,知不知道他和勾魂鬼之间的真实关系之类的……
他虽然失忆,但不傻。
两个勾魂鬼一个惧怕他到不敢说话,一个和他亲热到像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扛着装满法器的破麻袋,看到蛊师凉透的尸体歪倒在地,郁尺自然而然放了把火毁尸灭迹。
刚放完火,他就愣了。
嗯?
为什么这么熟练?
管他呢。
反正得不出结论,郁尺也不费这个脑子去思考,不太在意扭头拔腿就走。
至于尸体不用管,他放的也是幽火,不沾尘世半点,烧完尸体之后就会灭,不需要理睬,没有后顾之忧。
装着一麻袋战利品,郁尺高高兴兴叫麻三省帮他打了个出租,上车就走。
司机看他带了沉甸甸的一麻袋,顺嘴问了句:“小伙子回乡里拿土特产啊?”
J市闻名的土特产很多,旅游业也发达,不少年轻人来旅游或者回家的时候都会带很多东西走。
郁尺心想蛊师住在这儿,东西也是房间里拿的,应该算是土特产,就说:“是,拿点土特产。”
司机呵呵笑着:“那可不少了,都送朋友的吧?”
郁尺摇头,“不送,要拿给徒弟用。”
徒弟?
什么年头了还徒弟。司机瞄了眼后视镜,镜子里青年面白唇红,俊秀乖巧的样子,明明哪里都正常,又好像哪里都不正常。
接着,司机看到青年拿出手机,皱起眉头,举止缓慢的播出电话。
电话几乎是马上接通。
“商先生。”郁尺笑得眉眼弯弯,“你什么时候回来?”
手机里传来商厥沉哑声线:“两天后。”
郁尺轻声道:“商先生,我今天遇到四个人,他们好像都认识我?”
商厥询问:“什么人?”
“一个自称雨妭,两个勾魂鬼,还有个叫范无咎。”郁尺认真数着。
车内空间不大,听得明明白白的司机:“……”
他又瞟了眼后视镜,这孩子怎么回事,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也不像失心疯啊。
老提神啊鬼啊黑无常,怪吓人的。
郁尺好奇问:“商先生认识雨妭吗?她好像认识我,还说我是树苗,我话还没说完她就走了,我想找她再问问。”
雨妭?
雨妭认得郁尺?商厥若有所思,沉声道:“认识,但她行踪不定,较为难找。”
没有期待,自然也就没多失望,郁尺‘喔’了一声,面色如常,“那我就不问了。”
顿了顿,他说:“商先生,我以前是不是很坏?”
一阵缄默。
商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那两个勾魂鬼,一个很怕我,另一个看到我就笑嘻嘻。”
郁尺眼神有些茫然,“范无咎也很讨厌我,见面就差点勾走我的魂,说我抢了他两条勾魂锁,还和勾魂鬼狼狈为奸。”
他沉吟一声,认真道:“商先生,狼狈为奸是什么意思?”
商厥:“……”
又沉默了一阵,商厥:“别想那么多,这是说你聪明的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郁尺点点头,又问:“商先生知道范无咎为什么追着勾魂鬼吗?”
他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但商厥很耐心,有问必答:“范无咎属地曹阴司,是地府编制,而勾魂鬼虽然也在阴司,做着勾魂无常的工作。”
他缓缓道:“但勾魂鬼不是编制,送鬼魂入轮回后,勾魂所得来的功德全加在自身,也不受约束,还常常提前抢走无常鬼底下的新鬼,弄得地府名册时常混乱。”
“因为这个范无咎才要抓勾魂鬼吗?”郁尺不明白,“那为什么勾魂鬼不进编制?”
商厥低笑一声:“进地曹阴司编制的阴差,必须在阳世间拥有功德,不背负因果孽债才行,又或是罪恶之人自我赎罪,消除怨气。勾魂鬼身前都是无功无过平凡之人,凭借执念存留,用自身本事修成鬼仙,从阴司那儿领了勾魂锁与宝册,才能成为勾魂鬼。”
“地府繁忙时就任由他们去,功德吃了就吃了,也不多,就算是在地府帮忙不和他们计较。但目前地府空闲,而且这两只勾魂鬼行事嚣张,怨鬼厉鬼都要成群的抢,并非一只两只,严重扰了地府秩序,所以范无咎才要抓他们去投胎。”
郁尺似懂非懂。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他悄声道:“那以后我找到鬼魂,就不送给那两只勾魂鬼了罢。”
总算懂点事了。
商厥“嗯”了一声,深感欣慰,低声说了句:“乖。”他的嗓音沉哑醇厚,轻飘飘的从手机里传来像是在呢喃低语。
话音刚落。
就在这时,郁尺听到手机里传来滋啦滋啦电流声,商厥那边背景音忽然嘈杂起来,仿佛是树木倒塌山崩地裂,还有几个人在喊‘快跑’。
一个狂妄的声音在其中哈哈叫嚣着:“南院的龟儿子们,你爸爸我又站起来咯!!今儿个不挨个帮你们弄死,我就不喊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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