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虽枯燥,对唐离和柳织织来说,也是一种岁月静好。
在他们慢慢磨合的时候,人间却是瞬息万变。
如之前景初对薛雁南所说的,秦贵仪的事情败露后,戚若瑶真的不听劝阻,入了宫亲自接近祁文帝,奈何祁文帝可不是个昏君,他早已把事情查到她头上,她才进宫没多久,便也随之败露。
谋杀当今皇帝,岂是小罪
她并不知道因为有景初的暗中相助,她才得以成功逃出宫,当下正狼狈地带着两位影卫快马奔逃着。
但他们离城并没有多远,又被官兵拦住。
他们本欲施用轻功从侧面逃,可侧面也快速冒出官兵。
官兵的数量不多,都是精兵,领兵者是之前企图捉拿唐离的韩玉,韩玉骑在马背上,冷冷地说道“还是束手就擒罢。”
一介女流,他显是看不起。
束手就擒等于死,戚若瑶自是不会如此做。
她忽地从马背上转身跃起,欲施用轻功逃,韩玉的长枪却倏地由她身后以迅雷之势飞了过来。她立即侧身躲开,韩玉随之跳过去拦住她的去路,利落地抽出自己那插在地上的长枪。
与此同时,其他官兵都已出手。
戚若瑶他们霎时被官兵围攻起,武器碰撞声不绝。
戚若瑶的武功不赖,被祁文帝重用的韩玉更不是吃素,她单是应付他,就已是极为吃力,何况还有这些官兵。
而两位影卫分不开身管她。
戚若瑶几番试图逃,却被韩玉缠得极紧。
她挥舞着剑,拼尽全力对付韩玉,企图将其重伤,但双手难敌众人的她,很快就被韩玉的长枪刺中,贴近心口。
她被长枪推着后退,痛得闷哼。
“嗯”
她白着脸挥剑,欲砍断韩玉的长枪,韩玉却忽然抽出枪头,跳起落到她身后,继续提枪刺她。这时华用剑刺中一人,又踢开一人,及时过去由侧面攻向韩玉,韩玉立即转手。
戚若瑶划中其他官兵,转身见韩玉被华缠住,便马上在锦的相助下,借机跃起,施用轻功往林中飞离。
她疼得额际全是冷汗,轻功速度却前所未有的快。
穿过荒芜的林子,她由一条小道落地。
痛苦的喘息间,她捂着伤口朝路两端瞧了瞧,便跌跌撞撞地右转离去,后来她仍是能用轻功就用轻功。直到七拐八拐地上了另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她才艰难地步行着。
因着强行提劲,她不由吐了口血。
为了不让后面的人从血迹追踪到她,她及时抬起胳膊,让那口血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也亏得如今天冷,她穿的衣服厚,身前的伤虽在不断流血,却一直没把血滴到地上。
她不敢歇,尽量加速逃跑。
正是她恨得牙痒痒时,前方又传来动静。
她马上抬头,未想竟是看到薛雁南和吴意骑着马越离越近,她的眼睛随之睁大,颤颤出声“雁南”
他是来救她的
她顿住脚步,看着他。
薛雁南定眼瞧到她,淡漠的眼里稍有一丝诧异,证明他纯属是路过,根本不是她所想的来救她的。
他拉住缰绳,缓缓停住,无波地看着她。
他在打量她这狼狈的境地。
戚若瑶苍白地望着他,脸上浮出倔强。
她吞了吞喉咙,差点又吐血。
吴意对薛雁南道“属下赶往东海前,就得知戚姑娘已入宫,当下这大概是行迹败露,被官兵追杀。”
以祁文帝的精明,自是难以被用同样的方法算计第二次。
她走秦贵仪的路,难免落此地步。
戚若瑶看着他们,渐渐察觉到他们根本不是来救她的,心下不免觉得失落,也觉得极为难堪。
她握了握拳,拖着沉重的步子越过他们。
既然如此,她不会求救。
薛雁南忽然目不斜视地出声“你的父亲贪赃枉法,并不是受冤。”
戚若瑶顿足,脸上生怒。
她侧头看向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父亲清正廉明,是祁文帝昏庸,滥杀忠臣。
薛雁南未语。
吴意替自家世子道“前些日子世子已派属下调查此事,免得戚姑娘继续不知死活。如世子所言,戚姑娘的父亲确实罪大恶极,戚姑娘这五年来,一直在受孟芊雨的蒙蔽。”
戚若瑶惊住“你们”
她并不是没有看到过他父亲的罪证,可她从来没有信过,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是孟姨蒙蔽她。
他们竟然把事情调查到孟姨头上。
可她仍旧不信。
她忍着伤口的疼“少在那里胡言乱语,孟姨不会骗我。”
话语间,她疼得不由喘气。
在她看来,是孟姨救了他们姐弟,是孟姨找良师教导他们姐弟俩习武,他们姐弟俩能有今日,都是因为孟姨。孟姨明明只是他们家的下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更无背景,却为了他们拼劲所有。
他们姐弟的一切,都是孟姨给的。
哪怕是命。
吴意道“孟芊雨原是仴城谷绣镇的一富家女,而你父亲,原名戚今临,是镇上一位父母早亡的穷书生,他自小遭尽冷眼,一心只想出人头地,便凭着出色的样貌,勾搭上孟芊雨。他靠着孟芊雨的接济潜心读书,后来拿了笔钱进都,自此再没回去找过孟芊雨。”
戚今临
戚若瑶本就苍白的脸上,越发变了色。
这确实是她父亲的原名,只有她和母亲知道。
可她从不知道父亲的过去。
吴意继续道“自戚今临离开,孟芊雨一直在等他,死活不肯嫁人,三年后终与家人决裂,独自千里寻找戚今临。进都后没找到人的她,便一边经商谋生,一边继续找人,找了九年有余,才在苧南找到已改名,且已成婚生育,身为苧南知府的戚冲翰。”
戚若瑶不想听“你”
吴意打断她“找到戚冲翰后,孟芊雨便恨之入骨,隐藏了自己的财底,扮苦装弱,成功骗得留在其妻身边服侍的机会。起初戚冲翰派人暗杀过她几次,皆是因各种原因失败,直到渐渐相信她不会使坏,便由她待在府上,只偶尔安抚她可怜的情绪,殊不知自己的每一次贪赃都被她留下证据,直到五年前,她才将攒了十一年,足够令其被抄家的罪证交给太子。”
后面的事情,戚若瑶都知道。
祁文帝派景初收拾了戚家,她的父亲被斩首,她的母亲在狱中自杀,他们姐弟在流放的途中,被孟芊雨所救,并安置在苧南禾镇。孟芊雨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是受冤,祁文帝昏庸无道。
可她不信事情会是吴意所说的那样。
她气得几乎感觉不到伤口的疼“一派胡言”
她爹才不是那种人。
什么始乱终弃,忘恩负义,贪赃枉法
她爹才不会
吴意仿佛看不到她所受的打击,也不管她信不信,又道“孟芊雨之所以救你们姐弟,只是为了继续报复,她给你们洗脑,引导你们找圣上报仇,目的只是为了让你们死得更惨。”
找当今皇上报仇,岂得善终
“胡说”
戚若瑶不由斥了声,随即猛咳起来。
咳嗽下,她伤口的血不免越流越多,令她越发虚弱,摇摇欲坠。
但薛雁南始终目不斜视,没多看她。
她缓了许久,才有力气继续道“据你所言,她是有财力的,那她若想我们姐弟惨,完全可以直接出手,又何须多费周折”
吴意道“戚姑娘想知道,可随属下去见她。”
戚若瑶大惊“她在你们手里”
吴意应道“确实。”
太子已将戚冲翰的罪证摆在她面前,可她不信,吴意便换了角度来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不信也得信。
戚若瑶的唇颤了颤,并不敢去见孟姨。
她心知肚明,吴意代表着薛雁南,而薛雁南不会骗她。
可她不愿意接受这些。
吴意道“姑且不论戚姑娘的父亲是不是罪有应得,戚姑娘的仇人确实不是皇上,而是受你尊敬的孟芊雨。”
罪有应得
戚若瑶摇着头“不是这样的。”
她爹无罪,她爹是好官。
该说的,吴意都已说,薛雁南便吩咐吴意“带她去见孟芊雨。”
吴意应下“是”
薛雁南的出声,令戚若瑶的身子僵住。
所以都是真的
薛雁南没多言其他,驱马就走。
戚若瑶见了,马上转身慌张地喊住他“薛雁南”
薛雁南停下,但未转头。
戚若瑶虽不愿信吴意所言,却打算去走一遭,可她希望带她去的人是薛雁南,她需要他给她依靠。
事到如今,她无法再逞强。
她吸了吸鼻子“雁南,我要你陪我。”
她期盼地盯着他的背影,却听到头也不回地冷漠道“对你,我已做到仁至义尽,戚姑娘请自重。”
话罢,他一夹马身,绝尘而去。
“雁”
戚若瑶想再喊离远的他,却无力气,只能流泪不止。
她从未如此落魄过。
见她到如此地步,他却这样待她。
她的眼皮在颤着,几乎承受不住血流过多的虚弱而倒下,何况眼泪模糊了她的眼,令她更觉阵阵发黑。
吴意道“戚姑娘上马吧”
无论如何,戚若瑶都不想被官兵抓走。
她不想死。
思及官兵怕是马上要追过来,她立即用最后的劲跃到吴意的马背上,便软软地倚着吴意的背,再无力气。
吴意朝她递了颗药“吃了它。”
戚若瑶颤颤地抬手接过。
“驾”
吴意带着戚若瑶离去。
随着他们离开没多久,韩玉领着官兵追了过来,韩玉由原地打了个转,便在稍思后,继续往前追。
因着孟芊雨本就待在都城附近的河万镇监视着戚若瑶的一举一动,吴意找到她后,便直接将她困在河万镇。河万镇恰好离得不远,吴意带着戚若瑶,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到目的地。
戚若瑶跟着吴意踏进一处清幽不俗的院中,她努力提着神。
一路颠簸,她明显越发难撑。
吴意回头看了她一眼,没管她太多。
他们踏过短短的,可以说是作为装饰的拱桥,便见到坐在正屋中桌旁的一位妇人,妇人近五十岁的年纪。
戚若瑶下意识出声“孟姨”
此妇人便是孟芊雨,听到声音,她沉沉地转过头。
看她的神情,就知她不再伪装。
戚若瑶虚弱的脚步越发像是被灌了重铅般,举步艰难,明明极短的路,她却好一阵才踏进门槛。
她盯着孟芊雨。
孟芊雨冷笑“都知道了”
孟芊雨这一个神情,这一句话,便打碎了戚若瑶最后的一丝期望,她脸上剩下的血色迅速褪尽。
她颤声问“戚家的事情,真是你做的”
孟芊雨哼道“这都是戚今临罪有应得,我可没犯任何过错,帮朝廷拿下一个大贪官,可是大功一件。”
从被困在这里,她就知道会有今日。
她便无再装的必要。
戚若瑶无力地倚着门框,恨恨地出声“你”
她含泪的眼越发红得滴血。
孟芊雨看到戚若瑶脸上的神情,便也露出更浓烈的恨意“怎么你恨我你们戚家的人有什么资格恨我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爹,他是怎么对我的,你难道不知道十二年,我等了他三年,找了他九年,他却只是欺骗我的感情,把我利用得彻彻底底。”
为报复戚冲翰,她忍辱十一年,才让戚家被抄。
后来又花了五年的时间,操控戚若瑶和戚凡这对姐弟的人生。
奈何在这紧要关头
思及此,不甘的感觉让她的脸跟着扭曲起来。
她咬牙厉声道“戚今临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还有你们姐弟,也应该不得好死。你们这对蠢姐弟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好人他的心是脏的,他的手是脏的,他就是个罪臣”
戚若瑶不由捂住脑袋喝道“他不是”
她爹不脏。
她的嘴角有血溢出。
孟芊雨见戚若瑶受伤不轻,便越发有意继续打击她“你们戚家没一个好东西,包括你,武昭王府的薛世子,多好一个人,你却为那样一个爹,利用他的感情,活该落得如此田地。”
算计这丫头的感情,也是她的一个计划。
这对姐弟,就该越惨越好。
戚若瑶摇着头“不是,不是”
孟芊雨倏地满面憎恨地站起身,几乎忍不住要上前掐死这个贱丫头,被吴意用未出鞘的剑挡住。
她便骂道“你爹就是个畜生”
骂着,她自己也红了眼。
她大半辈子的时间,全耗在这个畜生身上。
戚若瑶吼道“他不是”
她不想再听孟芊雨多说半句话,明明怀着重伤的她,忽然起了极大的意志,转身立即跑了出去。
她爹不会那么不堪
她爹不会
她跑出院口,停下喘了喘,差点倒下。
她晃了晃身子,便失魂落魄地缓缓前行着。
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坚持了五年的仇恨,五年的信念,为了报仇,她不顾一切,到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却得知全是假的。
孟芊雨的话,不停在她耳中回荡。
还有薛雁南,她也没有了。
她的泪流得越发汹涌。
满身血与泪的她犹如幽魂般行在巷中,时不时会遇到其他百姓,百姓见到她,都避之不及地绕开她。
在道道异样的目光中,她独自离镇。
在小道上,她走着走着,不由蹲下大哭起来。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瘫坐在地。
在她的前方不远处,唐离和柳织织忽然凭空出现,两人看了看小道两端,唐离牵起柳织织朝这头走来。两人本是打算去河万镇,未想离近了,竟是发现有人崩溃地坐在地上哭。
柳织织诧异“戚若瑶”
听到熟悉的声音,戚若瑶抹了把泪抬头。
见到柳织织,她愣住。
柳织织站在戚若瑶面前,上下打量起对方。
在柳织织看来,她哪次见到的戚若瑶不是光鲜骄傲的还是头次见其满身血与泪,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似的。
啧啧。
那么骄傲一个人,哭得这么惨
还受伤不轻
戚若瑶也在看着柳织织,一段时间不见,她发现柳织织瞧起来越发得风光得意,还被唐离珍视地牵在手里。
再反观她自己
不
她们之间的悬殊不该是这样的
戚若瑶本就身心受创,柳织织的忽然出现,像是又给她甩了狠狠一个耳光,令她头脑发黑,再难支撑地倒下。
“”
柳织织稍怔,便欲凑近瞧瞧对方。
唐离拉着她越过对方离去“别管她。”
柳织织又朝后看了看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戚若瑶,撇嘴道“我没打算管她,我只是看看戏。”
对于戚若瑶,她曾经的感觉不强烈。
如今有心了,便清楚地感觉到如此一个自以为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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